身在一众儒生之中,业途灵就是个完完全全的异类。笔神阁 www.bishenge.com
若是谈论剑法,业途灵自能滔滔不绝。义剑仙所传的剑术,综合了道门剑法与蜀山御剑术地特长,对儒门来说绝对有攻玉之效。若是论医道,业途灵学习过道门完整的病理药理观,又读过近些年医道最为杰出的两位贤者之遗稿,自是能够言之有物。可儒门谈论的尽是些经论公案,这完全不符合业途灵的知识储备。
来自‘岳阳精舍’的书生向天罡仙提出了‘人与禽兽之别’的问题,又引申出了‘孟轲以禽兽喻杨墨’这个悬案。这两个问题,均是儒门著名公案,长久以来均被儒生反复辩证。岳阳精舍这书生向天罡仙提出此问,显见是诚心求教。
天罡仙指定业途灵来回答此问,也是存了听取其他教派思想之意。
但他没想到的是,业途灵这般年纪,怎会去思考人与禽兽之别?
业途灵听到这个问题,就如同听到了天下间最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脱口道:“两条腿走路的是人,四条腿走路的就是禽兽!”此言一出,他又觉不妥,踟躇道:“不对,鸡鸭也是两条腿走路……那么,会说话的是人,不会说话的是禽兽。”
那书生微微一笑,道:“鹦鹉能言,不离飞鸟;猩猩能言,不离禽兽。”
书生这句话出自《礼记》,其本身就是在论断人与禽兽之别,认为‘礼’是将人与禽兽区分开来的关键。书生既知此还要提出‘人与禽兽之别’的问题,很显然是对礼记的论断不甚满意。
业途灵不知道那许多,吃惊地道:“猩猩能说话?我读书少,你可别骗我!我跟着师父在戎州倒是见过几只猩猩,没发现他们会说话啊,莫不是你遇见妖精了。”
书生闻言顿时哭笑不得,脑中不停地琢磨着天罡仙派出这么个傻孩子的用意,一边还无奈地解释道:“礼记当中的猩猩,实际是指‘猩狸’,其体型较戎州之猩猩更小,好啼鸣,啼声近似人言,世人以野人视之,实则不过是禽兽之属而已。礼记之意,是说这些禽兽不过是模仿人之言语而已,并非是在表达自己所思。”
“这不就结了么!”业途灵摊手道:“礼记说得很对,禽兽不能思考,或者不能用言语表达自己所思,人却是可以。你看,咱们会在这里讨论人和禽兽有什么分别的话题,但禽兽绝对不会这么无聊,聚在一起讨论他们跟人有什么分别。”
业途灵这句话,引得众儒生哄堂大笑。岳阳精舍的书生内心狂骂业途灵,觉得这厮简直是出来捣乱的。但他不敢离经叛道,只的将流程走完。于是书生又道:“那阁下对‘孟轲以禽兽喻杨墨’怎么看?”
“孟轲是谁?”业途灵一脸疑惑,道:“杨墨又是谁?”
此言一出,场面顿时哗然。天下间居然会有连‘孟子’都不知道的儒生?这小子不是专程来逗大家开心的吧?
岳阳书生叹了口气,道:“孟轲乃是我儒家的至圣大德,其地位仅在孔夫子之下。至于杨墨,乃是二人合称。杨是杨朱,乃道家之先贤,其在道门的地位也仅次于老聃而已,还在庄周与尹喜之上。墨则是墨翟,是墨家之祖师。”
业途灵闻言吃了一惊,道:“孟轲这般厉害?胆敢同时招惹道墨两家!嘿,前辈们的恩怨咱们还是少谈为妙。你若真想弄清楚这个问题,不妨去问问天工伯伯,看他不拿大耳刮子抽你!”
孟轲又何止厉害二字,其时百家争鸣,道门因‘稷下学宫’之故,贤达布遍天下,乃是世间第一门。而墨家则因‘兼爱天下’而迅速发展,短时间内就成了天下第二。以至于当时有‘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一说。但杨朱与墨翟互视对方为异端邪说,时时贬低对方之思想。就在天下人不信杨就信墨之时,孟轲横空出世,直言‘我不是针对谁,我是说杨墨两个,都是禽兽’!此言,拉开了儒墨世仇的序幕。多年以后,儒道合流,墨家却被逼远走东海……
问难进行到了要出大耳刮子的地步,自是难以为继。
天罡仙满脸微笑地出来做总结,道:“人在年幼之时,不会去思考人和禽兽之别。等学问长进到一定程度之后,就开始思考人何以为人。在这时候,无论是怎样的答案都无法令其满意。唯有临老了,才会觉得我自是人,与禽兽没什么干系,这便是返璞归真。老夫年轻之时也时常思索此问,怎奈天年有限,到如今已劳不起这份心神了。那生员,你不妨将‘人与禽兽之别’继续研究下去,若是将来有所得,不妨到老夫坟头来将答案告知,即便老夫身在黄泉,也当为你贺。”
一众儒生闻言立即阿谀如潮,齐声道:“龙首春秋正盛,何出此不吉之言?”
业途灵惊于众儒生的默契,心道:梅永敬那厮编排儒门有第七艺,看来此言也是有一定根据的。就这些儒生阿谀奉承的功力来看,没个铁面皮神功是办不到的。
岳阳书生也哽咽道:“多谢龙首指教。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龙首制学之严谨,令学生敬佩莫名。从今而后,云山当如龙首一般严谨制学,争取早日解决这桩儒门公案。”
岳阳书生这般阿臾功力,让业途灵心折不已。既是强于自己,业途灵当然得抱以敬意。他拱手道:“敢问兄长姓名?”
书生还了一礼,道:“岳阳精舍,林云山……”
整个问难过程,也就泛起了业途灵这么一丝小浪花,其他都是中规中矩。在平淡无奇之中,儒门大比便渡过了第一天。
翌日辰时方至,书院便不大不小地让业途灵吃了一惊——楚相宜居然出现在了书院之中。
此时的书院之中,大多都是男性。除了从遂州城招来的负责烹制凡事与缝补衣物的妇人之外,能够见到的女性唯有颜鸿仪和楚相宜而已。
颜鸿仪的梦想,是建立一座女子书院,同为女子且擅音律之道的楚相宜自是她热切拉拢的对象。两人走在一路,由颜鸿仪带领着参观书院各处,路过之儒生尽皆驻足观望两人。
颜鸿仪一见业途灵,立即拦住他的去路,扭着业途灵的耳朵,道:“小子,昨日书院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今后若再敢在课堂上放肆,看姐姐如何修理你!”
“松手!”业途灵叫唤道:“除了小爷的嫂子,没人可以拧我耳朵。快点松手……疼!”
“嗯?”颜鸿仪轻哼一声,手上加重了力道:“本姑娘身为书院教谕,管教书院的学子是天经地义,即便是令师来了,也是无话可说。”
“小爷可跟易师兄是一辈的!”业途灵斜着脑袋叫唤道:“算起来还是你的叔伯,你这行为有不敬尊长之嫌。”
颜鸿仪嗤笑一声,松开了业途灵的耳朵,道:“就你这皮猴子一般地模样,还好意思自封尊长。”
业途灵揉了揉耳朵,道:“尊长不尊长另说,反正你想管教小爷,怕是还不够格。除非……”
颜鸿仪见业途灵眼珠子乱转,知他要使坏,似笑非笑地问道:“除非什么?”
“除非你做我的嫂子!”业途灵以极快的速度说完这话,然后立即远远地跑开了。
众目睽睽之下,颜鸿仪不好追打业途灵,只得轻啐一声,道:“这小鬼……”
衰剑的仰慕之情,颜鸿仪是知道的。但她既立大志,自不会将太多的心思放到男女之事上头。业途灵这点小口风,是吹不皱她心中那一池春水的……
楚相宜随着颜鸿仪转头离去。从始至终她的表情都没任何变化,连看都不曾看业途灵一眼。
业途灵心头纳闷,暗道:楚相宜这小丫头究竟是怎么回事?好歹大家曾在地府当中合力讨好过前辈,怎转头就跟不认识似的。连个招呼也不打,实是太过无礼。
“她出现在这书院当中又是为何?难道也要拜读在书院?”业途灵满脑子胡思乱想,迷迷糊糊地被赶来的顾纯阳带向了会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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