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海会殿传出一道人声,洪亮如钟:“连大先生,久仰大名。笔神阁 bishenge.com”
白云此时犹如一滩软泥躺在地上,极力扭动脖子眼珠子斜到眼角望向海会殿。
海会殿正门口,一位手中晃悠着象骨折扇的素袍公子,徐徐走下海会殿与万佛坪相连的石阶。
而就在素袍公子走下石阶的一刻,苍穹顶上那团遮天蔽月黑压压的乌云,莫名地泛起一道佛光,乌云骤成祥云。
白衣儒生从减缓步伐到戛然收住身子一气呵成,他先是抬头看了下当头压顶变幻莫测的云团,悄然收拢双袖负于身后,视线熠熠闪烁,眺向那个缓步走落平台的素袍公子。
素袍公子独身走下万佛坪,不见那位与他终日形影不离的紫衣女子,此情此景,甚有冷冷清清孤家寡人的味道。
穿过杂乱不堪遍地颓瓦的万佛坪,素袍公子来到灰袍老僧的跟前,脸上看着云淡风轻,手中抓着象骨折扇的手却愈发用力,他收住步子微微颌首,气态巍峨。
&生连万胜见过皇子殿下。”白衣儒生拱手行礼。
素袍公子哗地划开象骨扇子,却不摇晃生风,反倒执扇静置于胸前,仿佛不想让儒生看见心中的暗涌激荡,明知故问道:“不知连大儒圣大驾光临木如寺所为何事?”
白衣儒生双袖下垂,语气不见起伏道:“替木如寺清扫天龙会余孽,顺且照吴王的吩咐请皇子殿下到府上一聚。”
真实身份能够让天下人都为之咋舌的素袍公子摆了摆手,冷笑说道:“木如寺上哪里会有什么天龙会余孽,连大儒圣费心了,麻烦你替本皇子跟王叔传一声话,就说本皇子这趟下江南有要务在身,实在是抽不出空子到府上与王叔一聚,这要是耽搁了父皇加紧督办的要务,只怕会引得龙颜大怒,待这趟要务办完本皇子回京把大小事宜一一禀报父皇后,定当再择个日子下江南亲自登门拜访,与王叔好好把酒言欢一番。”
暗波盈袖,白衣儒生淡淡地说道:“请皇子殿下恕罪,连某只管替吴王办事复命,不管违命传话。”
素袍公子哗地收起折扇,用扇骨不断地敲打着掌心,哈哈笑了起来:“好一个只管办事复命,不管违命传话,不愧是江南吴王府第一鹰犬。”
白衣儒生目光生寒,但养气的本事却是天下独绝,平静地说道:“皇子殿下见笑了,连万胜素来恩怨分明,砍了连家上上下下一百八十口头颅的虽然是殿下的父皇,可连某断不会做那殃及池鱼的卑劣事宜,只要殿下肯与连某一同回王府复命,连某保证绝不会伤及殿下一根毫发。”
褪去龙浩天这一身份的当今大皇子赵成天,好似听见了一个天底下最滑稽好笑的笑话,仰天大笑道:“是不是只要本皇
子肯与你回吴王府,你今夜就可以放木如寺一马?”
白衣儒生摇了摇头。
素袍公子收敛笑意,言语中略带有讥诮之意:“连大儒圣三入长安尽无功而返,如今硕果仅存的复仇路子就仅剩吴王这头下山老虎了,所以连大儒圣要把我绑回吴王府于情于理还凑合,只是木如寺乃当今天下第一佛门圣地,连先生又是当世儒圣盛名远播,竟然与那浑浊脏水同流合污到底,也不畏背上骂名做这无耻卑劣的阴险行径,只怕不仅仅是为了扫清复仇路上的绊脚石这般简单吧?”
自行破去金刚不坏之身,逆转气数枯竭的木如寺大运后,灰袍老僧闭起了眼眸,如麻杆枯瘦的双腿弯曲交叠,整个人盘膝坐下,双手合十默默诵念经文,四方禅杖的底部不知何时被插入地面,如同一棵历经沧桑的古松为老僧遮风挡雨。
白衣儒生忽地荡开双袖,袖中隐藏的气波骤然化作层层叠叠的清风散开,他点了点头说道:“大皇子果然是明白人,连某自愧不如。”
白云已无力去深究两人的对话,此时的他只想着如何替李静溪守住木如寺的山门,他眼角的视线洒向佛光轮转的夜空,缓缓地闭上眼,把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那位风流曾占去半座江湖的剑神身上。
素袍公子没有答话,静候下文。
白衣儒生当然没有让素袍公子失望,开门见山地说道:“普天之下也就只有吴王能够真真正正地做到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我那位父亲至死也怀着悬壶济世捋清天下病根的期许,只是他运气不好生不逢时,本以为值得他卖命一生的明主,在他捋清了天下病根后却成了诛连他九族的元凶。”
白衣儒圣目含烁光,语气微微颤抖着说道:“这天下的病根他老人家捋不清,那就让连某这当儿子的替他理个一清二白,吴王的慧眼明珠雄才大略才更应该是这片九州天下的主人,而非那位高坐在长安城紫銮金殿中的昏庸暴君。”
素袍公子赵成天也不怕白衣儒圣勃然大怒,直言不讳道:“连大儒圣可是嫌当今天下太平得太过太平,安稳得太过安稳?历朝历代皆是帝皇独断天下事,哪朝没有难言隐,哪朝没有病根子,倘若如连大儒所说捋清了帝皇独断的病根子,成就党政林立的局面,一道折子得让满朝文武都争论上一头半月才得以敲定,这样的天下就当真的太平安稳吗?倘若当今圣上当真昏庸无能,外有大辽狼子野心为患,内有藩王各有异心为忧,何以能保内忧外患的大梁天下歌舞升平?”
素袍公子的语调愈发高亢,字字铿锵:“再者何为天下之病根子?其然这道病根子就是不治之症,更莫要谈良方妙药药到病除,依我看来病根子就如同浮船朽木,
医书中有言疾病预防胜于治疗,可偏偏这道病根子可察觉明辨却防不胜防,对于迥乎不同的病症得对症下药,故而历代君王皆有力度不一的手腕,正所谓非常时期行非常之策,天下风起云涌之际行铁血手腕,天下太平之际无为而治,若明知船有腐朽于不顾,待到腐朽入血成了跗骨之蛆无法根治,那浮船倾沉也就理所当然,可要是这根朽木不在要害之处,在船沿或者甲板处,一切尽在掌控之中又何故要多此一举杞人忧天呢?”
白衣儒生呵呵笑道:“好一个杞人忧天,连某本以为皇子殿下与那高座龙椅之人有不同之处,原来不过是连某的一厢情愿,殿下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更不知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素袍公子的言行举止间却有说不出的虎狼之威:“连大儒圣说吴王有雄才大略,何雄才何大略?难不成在连大儒圣的眼珠子中,雄才大略只是占着江南一亩三分地,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当初各地暗流涌荡,圣上力排众议将良田沃野千里的江南封给吴王,这才叫慧眼明珠用人不疑,想以吴王的才干韬略稳固大梁后方,谁知却成了养鹰飏去之举,吴王扎根江南实力飞速暴涨之后竟然生出窥觊龙位之心,所谓的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不过是吴王酝酿野心之举罢了,又怎能说是大庇天下寒士?吴王若真是雄才大略,那倒是学燕王秦王镇守梁辽边境,把那辽人异族打个屁滚尿流才叫雄才,坐上万人之上的九龙金椅,如何平衡手中的尺度那才叫大略,能让连大儒圣前来劫绑当今皇子,并执意碾过江湖庙堂互不相干这条底线,吴王财狼野心一发不可收拾,假使真让吴王坐上至尊之位,也难逃利欲熏心的下场,天下百姓就当真能得到连大儒圣所求的那种安稳太平吗?”
&子殿下的见解的的确确精辟独到,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连某亦是多说无益。”白衣儒圣骤敛目光,说不清的寒意咄咄逼人:“连某只管清扫木如寺的天龙会余孽,若是吴王亲自请皇子殿下入府,又怎能说是碾过江湖庙堂互不相干这条底线呢?”
素袍公子的脸色忽变苍白,紧紧撰住象骨折扇的手发出咯吱的声响,一个超凡入圣的连万胜便足以让他那七千北府兵焦头烂额,素袍公子之所以与白衣儒圣长论天下大势的用意,正是要借此拖延时间,等那七千北府兵一到合围这位白衣儒圣,可此刻素袍公子的心中空若虚谷,那名重金聘去送信的店小二可把信送到了北府军大帐中了?这支蛰伏江南腹地的精锐下落不明,到底有没有按照约定如期前往木如寺,而白衣儒圣如此万无一失的样子,还是说这七千北府军在前往木如寺的途中突遭变故
?
两人长论之际,白云的伤势已恢复了两三成,脖子已经可以左右转动,耳朵贴近地面之时,听得周围有如瀑布雷鸣一般的颤抖。
素袍公子赵成天下意识地顾望四周,黑夜中竟有冰冷铠甲的寒芒。
一袭如血蟒袍从石道走上万佛坪,左右拥驻着银刀重甲。
苍穹顶上的佛光映在这位红蟒衣男子的脸上。
方脸虬须,狼腰虎相。
&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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