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中,街市早开,一路走过,白气蒸腾处乃是新出锅的虾肉小笼包,碗筷叮铃处正是狼吞虎咽的赶集人,吆喝声也是有的,闹哄哄一片。
白溏与小六选了一处馄饨摊子,一人要了一碗馄饨,边吃边聊。
“东家,我看这卖早点挺挣钱的,咱们要不也卖着试试?”小六提议。
他看这普通的小摊上,人来人往不少,卖馄饨的大爷一会儿工夫就收了一把铜板,有些眼热。杭州城里专门买早点的店铺不多,多是晨起晨收的小摊子,各种吃食分散,没有条理,若是能有一家专门卖早点的正式店铺,将多样的吃食一一归拢,定然大受欢迎。
最重要的是,白溏做得点心是真好吃,其实都是一样的材料,可偏偏做出来的味道就是不一样。这一点,小六心中是有评判的。就说这馄饨,白溏做出来的馄饨,样子讨喜,饱满透亮,馅料充足,一口下去,汤汁四溢,味道层叠,比这外面的不知道好上多少倍。
美味的早点,干净的环境,伺候的小二,舒服的桌椅,小六越想越觉得有门,话是越说越多,恨不得立马就回去开店营业。
“你当我是铁打的人,从早忙到晚不累啊,做早食恨不得半夜就得起来,你是想要我的命是不是,闭上你的嘴吃吧”白溏道,不让小六继续说下去,旁边卖馄饨的大爷可听着呢。
现在早市上,各家早点都是零散着卖,就算是有早点铺,里面的吃食种类也不丰富,谁也抢不过谁,谁也不比谁挣得多。小六在这大大咧咧说卖早点的事儿,岂不是要将人得罪。然而,小六所说的确实是一个能发财的好机会,等回去后该好好研究研究。
说实话,白溏虽然会做菜、会研究菜,但是由于不常在外走动,所以在商业敏感度上还真就比不上小六脑子转的快。他也不是第一次在外面吃早点了,从前可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还是阅历浅啊。
小六也是懂眼色的,嘻嘻哈哈将话题扯开,眉飞色舞说自己将要产子的老婆。
“上次我听姐姐说,苗姐快生了,日子在什么时候,我好把你放回去照顾老婆孩子”白溏道。
“还得有些日子,不急、不急”小六摆摆手“保安堂刘郎中说了,我老婆身骨好,胎位正,到时候受不了多大的罪,等快生的时候我再赶回去就行,再说了我娘和我岳母都来了,我就算回去也插不上手,肯定会被赶出来,还不如多挣点铜板,给老婆、孩子多买好吃的。”
女人生孩子,男人肯定是进不去产房的。
“说到好吃的”白溏想了起来,扭身跟大爷要了两笼屉的蒸饺打包递给小六“苗姐喜欢吃这个吧,等会儿你给带一份回去。”
“谢谢东家”小六痛快接下来,不与白溏推脱。
“等会儿你把蒸饺先送家里去,我呢去卖菜的那条街,到时候来找我就是”白溏道,吃光了碗里的馄饨,略坐一坐,先行离去。
小六见白溏走了,呼噜呼噜将剩下的吃干净,一抹嘴,往家里跑去。
白溏此行就是看看,他也不着急,慢慢悠悠晃荡着,左看看,右挑挑,看到心仪的就买上一些,拿来自己练手用。
“婶子,这笋怎么买的”白溏问道,蹲在地上挑拣。
“这边有些干的是昨天剩下的,便宜,五文钱二斤,这边新鲜的是今天早上刚挖过来的,贵点儿,五文钱一斤,看您要哪种吧。”买菜大婶笑着说。
白溏长得斯文,白净,一点儿都不像是出来买东西的,看着就让人喜欢。
“我要两个新鲜的”白溏挑了两个个头适中,壳亮厚实的。
“小少爷真会挑”大婶夸道,过了称,结了钱,麻绳一捆将笋交给了白溏。
白溏别过了大婶,接着往前走,他看前边那家好像有马兰头,想要买上一些。
马兰头是田间可见的野菜,最解热毒,能专入血分,止血凉血,少有人卖的。
他刚起身走了两步,听到后头小六叫他,扭头之际,被巷子里突然冲出的人撞了个正着,原地转圈就要跌倒。忽觉,腰间受力,一片黑影蒙头,自己安然无恙落在了一人的怀中。
“没事吧”
“多谢黑少相救”
“你跟我客气什么,有没有受伤。”
“没大碍,只是右脚扭到了,有些疼。”
白溏惊疑未定,由黑绍扶着坐到一旁的台阶上,试探着转动脚腕察看伤势。
“别乱动,小心本来无事,自己将骨头转错了位”黑绍道,捏住白溏的脚腕子固定,不让他动作。
“东家,你没事吧”小六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顺着人去街空的方向大喊“那谁啊,走路不看路的。”
“他速度快,没看清楚正脸,或许是过路的吧”白溏道。
幸亏黑绍及时出现,否则的话,这一跤摔下来,指不定自己会怎么样呢。
“多谢黑少救了我家东家”小六谢道。
“行了,先别谢来谢去了,先把你们东家弄回去”黑绍道,将白溏手中的竹笋扔给小六,背对白溏蹲下“来,上来。”
白溏本想让小六搀着回去的,但黑绍已然放下了身段,他也就应承下来,乖乖爬到人的背上,感激不已。
“小六,前面有卖马兰头的,你去买一些,然后去保安堂买瓶跌打酒”白溏指使道,将小六支开了。
“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买菜,当真是个厨子”黑绍扭头,故意与白溏碰到一起,问道“你认识撞你那人?”
白溏没有察觉,大大方方搂着黑绍的脖子同他交流,白白浪费了身下人的小心机。
“嗯,那人是个店里的熟人,我开店两天多,餐餐都来,兄弟两个每每点一桌子菜,剩一桌子菜,这样的客人想忘都忘不了”白溏道,不用想也知道他们的意图是什么。
“那你就由着他们偷师,不管管吗?”黑绍问道。
“他们是客人,我总不能将他们拦在门外吧,管不了的,若是真的管了,他们外面说几句难听的,我的生意就难做了”白溏道“再说了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菜,偷就偷去了,就当是他们给我送银子来了。”
“说的也是”黑绍将人往上托了托,又问道“知道谁派来的吗?”
“我猜应该是对门徐家父子的人,整个杭州城里只有他们徐家与我们姐弟两个不对付,凡是商圈的都知道”白溏道,不由自主将前因后果一股脑说给了黑绍听,甚至平常只在心里腓腹徐氏父子的谩骂之语也带了一些。
“白老板当真有趣,说这么多给我一个外人合适吗?”黑绍笑道。
“一时忘形,还请黑少见谅,我也不知怎的就开了话匣子”白溏尴尬,在姐姐面前他都没骂过徐昌图父子的,怎么在黑绍面前现了原形。
在此以前,这些心中装着的话只对池塘中贪吃的黑鱼讲过,从未亮于人前的。
“无事,白老板如此信任于我,是我的荣幸”黑绍道,躲过要将白溏扶下来的伙计,在白溏的指点下将人送进了二楼的休息室。
“黑少唤我白溏就是了,白老板听着生分”白溏坐在床边,来回晃腿,甚是自在。
“也好,白溏,我去看看小六回来没,你先在这儿等着”黑绍道,走出门去,一路奔向外面,确定小六未归,一个闪身转进水仙阁后的巷子里。
“老大,今天吃多少的?” 青蟹问道,他一直在这儿待命,随时等着去水仙阁下单、订餐。
青蟹一想到中午又要往外掏银子,他的心就疼,然而老大的命不能不听,白溏的菜不能不吃,为了口腹之欲,只能痛并快乐着了。
“今日你先回去吧,白溏扭伤了脚,做不得饭了。” 黑绍道,想了想又将青蟹抓了回来,吩咐道“从今天开始,你去水仙阁大厅盯着那两兄弟,莫让他们捣鬼。”
今天一早,黑绍一直隐身跟在白溏的身后以寻找机会偶遇,故而,从巷子里冲出那人一番动作落在了眼里。
看得出,那人是临时起意,倒不是真的想让白溏如何,只是给他找找小麻烦。
黑绍做好安排,再次回到屋里时,白溏已经沾着跌打酒自己揉搓脚腕子了。
“你这手法不对,只会越揉越肿”黑绍疾步走过去,坐到床边,将白溏右腿搭在自己的腿上,取了跌打酒按揉起来。
“这怎么好意思”白溏略带歉意。
“这算不得什么,你若过意不去,多请我吃两顿就是”黑绍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白溏笑道“以后黑少便是我水仙阁的贵客,无论何时到来,白溏亲自下厨招待。”
黑绍果然是个不拘小节,洒脱大义之人。
说起来,他们不过一顿饭的交情,黑绍这般上位者居然能放下身段背他回来,更不嫌弃为他亲自治伤,当真是个值得结交的好人。
“那我可赚到了”黑绍满意,正愁没有好说辞天天上门吃饭呢。
“黑绍,你这手掌怎如此冰凉?”白溏问道。
按道理讲,揉搓这么半天该发热才是。
“我有功夫,内力偏寒,正好给你当当冰袋”黑绍解释道,收了妖力。
“唉,真的,一下子又不凉了”白溏觉得新奇,眼光羡慕。
“等会儿演给你看”黑绍为白溏套上鞋袜,放过那只白嫩的脚,嘱咐道“今日别乱动,明日就可以痊愈了。”
黑绍本想直接给白溏治好,可想想,这又不合常理,就算是有内力做挡箭牌,也太过玄乎,所以并未一蹴而就,只待晚上夜深人静之时,暗中治疗。
“可以看到吗?”白溏不解,心神只在内力一事上,却没有怀疑黑绍说法。
常言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原来放在有功夫的人身上,却做不得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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