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非清生怕车速太快,马车颠簸,会让顾盼兮感到不舒服,所以再三叮嘱车夫,将车速缓一缓,以至于本来一刻钟就能走完的路程,算起来,足足要多花半刻钟时间才能去到。笔神阁 www.bishenge。com
顾盼兮忍不住隔着布帘戳了时非清的腰间一下,嗔道:“你这个王九蛋,也不分个轻重缓急。我没事,不怕颠簸。还是抓紧赶去杨当的住处,免得流川等急了。”嘴上这么说,脸上的笑意却藏都藏不住。
明知道隔着布帘,顾盼兮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时非清还是摆足了姿态,说道:“你再啰嗦,本王就下车抱着你过去。到时就不止多花半刻钟时间了。看你还急不急。”
“哼!”
这也不知道是威胁还是调情,顾盼兮听得心中小鹿乱撞了一阵,娇嗔一句:“野蛮。”
时非清笑了,一手自布帘底下伸入,紧紧握住了顾盼兮的手。
“本王就是野蛮,怎的?”
两人通过十指传情,那深深情意,都在指头摩挲之间,直透入骨髓之中。
好不容易磨到了乐安府东城区引水胡同杨当的住处,顾盼兮为了藏匿身影,不能离开马车。时非清本来不想离开她,也要留在马车边上陪伴着顾盼兮,可是如果他这么做,就实在太过招人注目了。
毕竟,时非清到这里,可是顶着彻查杨当跟“盛世太平”灯塔爆炸一事的名头,为的是要帮“死去”的顾盼兮报仇。但他人因为听到有进展跑到杨当藏身处门前,却不进去,试问旁人看了,谁会不感到怀疑?
狄丹青知情识趣,跟时非清低声说道:“王爷不必担心王妃的安危,老臣会候在这里,陪伴保护王妃的。”
时非清这才妥协,点了点头,感激狄丹青的好意,然后叮嘱了顾盼兮一句“很快回来”,旋即就拉着马如庶钻进了杨当的藏身处之中。
狄丹青禁不住跟顾盼兮打趣了一句:“看见王爷和王妃郎情妾意、寸步难离,老臣真有些羡慕啊!”
顾盼兮嘿嘿一笑,说道:“老将军羡慕的话,本妃也可以帮老将军寻一个体贴温柔的阿姨,跟老将军也过上郎情妾意、寸步难离的生活啊~”
被顾盼兮这么调笑了一句,狄丹青这个忠直朴实,终日只跟糙汉子打交道的老将,登时老脸一红,深感不好意思,再也不敢接茬。
时非清和马如庶一进杨当藏身处,流川当即前来相迎,郑重道:“王爷,马左侍郎,有发现!”
时非清和马如庶当然知道流川会有什么发现了,但他们两人还是故作兴奋,让流川赶快带他们去看。
进到杨当藏身处的土房里头,又有一人迎了上来,跟时非清和马如庶问好。马如庶认得这人,如果赵忠在,也会认得他的身份。
这个人,正是乐安府衙门捕头王喜。
王喜抱拳,说道:“王爷,马左侍郎,我们在杨当生前的这个藏身处中,找到了火药的痕迹,还发现了一些跟万灯楼制造‘盛世太平’灯塔所使用部件一模一样的部件。如无意外,这正是杨当作案留下的痕迹和证据!”
“好!”
时非清称赞道:“你们两个做得非常好。这份功劳,本王会牢牢记在心中,等到事情尘埃落定之后,本王必定论功行赏。”
“谢王爷大恩!”
时非清又扭头看向马如庶,说道:“马左侍郎身为刑部左侍郎,之后的事情,就仰仗你来完成了。”
马如庶知道时非清这是给机会让他立功,抱拳应是,然后就组织着流川带来的差吏,整理证据,确保证据完整,同时将它们登记在册。
之后的事情,就是顺水推舟。刑部会加班加点地考察证据的完整性,火速为已故的杨当定罪。
时非清跟流川走到一旁无人的角落,低声道:“流川,行事之间,那帮人有没有异样?”
那帮人,自然是指赖老六他们了。在跟流川联手布置完伪证后,赖老六他们就迅速离开了杨当的藏身处,去到了秦王府周边视察,准备为接下来的事情做准备了。
流川照实答道:“回王爷,他们行事非常周密、审慎、淡定,个个都是好手。乍看起来,他们并无异样,似乎对于王妃的指令,十分服从——属下以为,他们暂时可靠。”
“嗯。”
时非清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秦王府的事情?”
“王爷放心。”流川拱手,“赖老六他们已经去了秦王府周边视察盯点。根据连日来的观察,秦王府在子正时分(凌晨0点),守卫交班轮值的时候,最为松懈。属下和赖老六他们已经商定,就在那个当口,借机行事。依照王妃的吩咐,我们若果成功,会以响箭为号。伪证的具体藏匿位置,上面会插一根枯枝当做标记。”
时非清拍了拍流川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先行退去,做他应分的事情了。
流川会意,抱拳辞别,叮嘱着整理证物的差吏,做事认真细致一些。
时非清斜乜手上的武德宝剑一眼,若有所思。
按照顾盼兮的计划,在流川和赖老六在秦王府后花园布置好伪证后,就发出信号。
然后,时非清需要等刑部加班加点,加紧完成为杨当定罪的流程,之后就拿着刑部开具的信函,带着马如庶和大队人马,以武德宝剑为令,以杨当跟时有行的关系为名,强闯入秦王府中,以搜查证据为名,利落地将那些伪证挖出,实行一招“人赃并获”。
只要行事顺利,到其时,时有行就算说破天去,也再没有办法洗脱谋害顾盼兮的罪名。
可是,会这么顺利吗?
时非清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但他没有余裕多想,抬头看了一眼头上碧蓝的穹顶,就准备离开杨当这个藏身处,赶紧带着伤重的顾盼兮回去王府休息,为今晚强闯秦王府养精蓄锐。
时非清抬脚要走,刚迈出一步,一个人却叫住了他。
“王爷,属下有一言,不知道王爷愿不愿意听?”
时非清好奇地转过头去,发现说话的是王喜。
“什么事?”
王喜拱了拱手,耐人寻味地问:“王爷,不知道您对我们大武仵作的水平,有没有了解?”
时非清对于王喜这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莫名地感到心悸,眯了眯眼睛,略带警惕地回道:“没有。如何,王捕头是要为本王介绍一二?”
王喜笑了笑,说道:“属下是要介绍介绍。王爷,当今大武仵作的水平,其实着实不低。早在先帝时期,就有一本关于验尸的天才之作《洗冤录》横空出世,乃是现在仵作们熟读的验尸经典。
其中就曾经写明,上吊自杀的痕迹,和被人挂上绳套伪装自杀的痕迹,略有不同。具体是哪里不同,属下就不去赘述了,王爷估计也没有耐心去听——属下想说的只是,假如仵作有心去验一具吊死的尸身,到底是自杀还是他杀,其实是可以得知的。”
时非清眉头一挑,登时明白过来王喜的话是什么意思。
杨当是被白素素吊死,伪装成畏罪自杀的。既然王喜说,仵作有本事能验出来杨当是自杀还是他杀,那顾盼兮苦心经营的这些谎言和计划,岂不是岌岌可危?!
时非清在想通这一点的瞬间,猛地生出了杀心,可是他手摸到武德宝剑剑柄上,咬了咬牙,又迅速地收回了手去,颓然地摇了摇头。
王喜将时非清这些动作悉数看在眼里,嘴角又扬了一扬。
“王捕头,你想要做什么?”
时非清没办法对王喜这样一个无辜的人下杀手,就算这涉及到顾盼兮的命,甚至乎他的命。
“王爷误会属下的意思了。”王喜摇了摇头,“杨当的尸身,未经仵作查验。”
“这……”时非清眉头一紧,心中七上八下,“不对。刑部收到了验尸记录。”
“是。刑部是收到了验尸记录不假。”王喜苦笑,“王爷还没有听完属下的话。属下说,杨当的尸身没有经过仵作查验,并非说没有验尸——他的尸身,是属下亲手验的。”
“哦?”
时非清忽然明白,王喜是打定了某种主意,才跟自己接触的,既然如此,他大可不必急着说什么或者问什么,姑且先听完王喜的话再说。
王喜拱了拱手,解释道:“王爷有所不知,属下在成为乐安府衙门捕头之前,本是衙门的一名仵作。只是因为有过几次查案建功的经历,才转为了捕快,再升做捕头。那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呵呵。”
王喜说着,发现自己不慎跑题了,搔了搔脸,说道:“王爷,属下特来叨扰,只是想要王爷放心——杨当的尸身上的不妥,绝对不会有人察觉!”
说罢,王喜竟然当即转身要走,似乎是要借此证明,自己帮时非清和顾盼兮处理了这个计划的漏洞,并没有特别的图谋。
时非清慌忙叫住了他,问道:“王捕头,你为什么要帮王……本王?”
王喜回转头来,落寞地笑了笑,说了一句让时非清意想不到的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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