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吃一惊,没想到小遂就是铁面,我无法消化这个事实。
三舅道:“任何一个有大成的法师,不管黑衣还是白衣,都要经过重重的考验和磨难。铁面能变成现在这样,由女变男,遮挡面部,其中肯定经历了咱们无法想象的命运。说真的,我挺佩服他的。不过话说回来……”他看着我。
三舅道:“我很纳闷一件事,铁面的鬼迷之法我略有耳闻,我也修习过降灵术,对其中的窍门略有知晓。你知道吗,他施鬼迷之法,中降者只能陷入自己记忆里的幻境。”
我摇摇头表示不明白。
三舅解释说:“好比鬼迷之法施加在在纽约土生土长的一个美国人身上,那么这个美国人看到的幻境只会发生在他记忆里有过的场景,绝对不会出现非洲的某个山村。像是人做梦,你不可能梦到超出自己认知之外的事,正所谓南人不梦马,北人不梦船。但是,这次铁面对你施法,却出了例外,你居然在幻境里打破了自己的记忆局限,进入了他的记忆,走进了铁面隐藏在最心底的童年世界!”
“这很奇怪吗?”我问。
三舅直直地看着我,说道:“最起码我无法解析其中的玄妙和因果。”
我感觉挺自豪,竟然三舅都不明白其中道理。
三舅哼了一声:“你也别得意,这件事既然我都能看出来,铁面作为当事人,更是心里有数,小心日后他找你麻烦。”
铁面曾经在我的掌心下过一个血降,他说是在我的身上做了个记号,难道,那时候他就开始标注我了?
我想把这件事告诉三舅,可看到他神情疲惫,想想就算了,日后有机会再跟他说吧,今天连斗两场,对手又都是东南亚巫师里的翘楚,他必然神疲力乏,让他休息休息吧。
天色已晚,三舅眼皮子睁不开,没了谈兴,我从屋里出来,回到自己房间。
这一天经历了很多,我也有点疲乏,躺着就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醒了,睡不踏实,先去后院看望三舅。谁知道屋门紧闭,把手上贴着纸条和钥匙。我拿起纸条看,上面写着,强子,昨夜接到信息,丑时参已经到了镇子,约我斗法。我出一趟门,如果三日不回,你可以打开屋门,床下有一箱我多年积攒的宝物和钱财,可以贴补家用。
我一看就急了,三舅斗法了,这张字条相当于遗言啊,如果他不回来,留了一箱子钱给我们家。
我想把字条给老妈看,还是算了,三舅的事我们都管不了,没有能力管。让老妈知道了,徒增烦恼而已。
三舅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走了。我在后院呆了片刻,叹了口气,从家里出来去看张宏。
张宏正半躺在床上发呆,他的药降已经解开,但是后遗症还在,脸上脖子上手上全是打蔫之后的脓包废皮。
屋子里充斥着难闻的气味,窗户挂着厚厚的窗帘,几乎一丝光都射不进来,阴森得让人窒息。
我拉着椅子坐在床边,我们相对无言。
“强子,有烟吗?”好半天,张宏才说话。
我赶忙掏出一包烟全都递给他:“你这种情况,可以抽烟吗?”
张宏“唔”了一声,接过烟,用打火机点上,美美抽了一口。
经过这次重病,我发觉张宏有点变了,变得沉默寡言。不过,这也好解释,大病初愈,在鬼门关打了个滚,再健谈的人也学会了沉默。
我说道:“这几天你不能见光,我给你送饭吧。你好好休息。”
张宏点点头。
我觉得有些闷,四下看看:“铁面呢?走了?”
“走了。”张宏说:“他昨晚走的。临走前,他跟我说了一件事。”
我问什么事。
张宏道:“他想收我为徒。”
“什么?”我大吃一惊,脑子有点跟不上,好半天才道:“你,你不是三舅的徒弟吗?”
张宏点点头:“巫术界的师承不像传统武林那么严格,一个徒弟可以拜好几个师,当年马来西亚鬼王就曾经拜过五六个黑衣阿赞。”
“这是铁面说给你的?”我问。
张宏道:“昨晚我们聊了一晚上。”
他惜字如金,多余的话没有,我听得心痒痒。
张宏虽然身遭大难,可借着机缘,他居然先后和两个顶尖法师有过交集。
“你想拜铁面为师?”我说。
张宏幽幽道:“强子,等病彻底好了,我就不在村里呆了。”
“那你去哪?”我问。
“去泰国,去缅甸,去柬埔寨这些地方,”张宏说:“我要学习到第一流的黑巫术。不过走之前,我还要做一件事。”
我像是不认识一样看着他。
他靠在黑暗的床头,烟头一亮一灭,映着他布满麻子的一张脸,形若鬼魅。
“什么事?”我轻声问。
他转过头,对我忽然一笑,没有说话。
从他家出来,我的心情极度压抑。
三舅走了,张宏又变成这样,我心里没着没落的,做什么都不起劲。
我懒洋洋的躺着,盯着天花板,满脑子都是天马行空。想了会儿坐起来,拿着姥爷留下来的残本看,这些日子我重新定义了这部残稿的价值,现在如饥似渴地看着,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天黑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我让老妹多留出一份,打包放在饭盒里,准备一会儿给张宏送过去。
饭桌上,妹妹当唠嗑一样说了一件事,她说下班回来的时候,她们一群工友路过村口,闻到一股怪味,有点腥有点臭,说不上是什么传出来的,整个村口都飘满了。
老妈说:“可能是有人在村口倒垃圾,天这么热,垃圾臭了就是那个味。”
妹妹气哼哼说:“老雷头当这个村主任,就知道给自己家捞好处,这样的事从来不管。”
吃完饭之后,我带着饭盒给张宏送饭,顺道又买了瓶酒。张宏对饭不怎么感兴趣,饭量很小,但是看酒没命,也不让我,自己开了瓶口,对瓶吹。
这可是白酒啊。我让他喝慢点,张宏摆摆手,嘴里含了一口酒,对着胳膊就是一喷。
白酒洒在他胳膊的脓包上,顿时起了反应,发出嘶嘶的声音。张宏舒服的哼哼:“妈的,又疼又痒,过瘾。”说着,他用手去撕胳膊上脓包的废皮。
我看得心惊肉跳,赶忙阻拦:“张宏,你别瞎弄。”
“你懂啥,这是铁面师傅让我干的。”张宏哼哼说。
他撕下一条扔在床边,时间不长,攒起一堆老皮,就像是刮脚后跟下来的脚皮。
我目瞪口呆,觉得恶心,又觉得有趣,看他撕皮的过程确实是一种无法形容的享受。
时间不长,半个胳膊的老皮都撕下来,下面露出粉红的肉。
我咽着口水说:“你要把全身的皮都撕一遍,这不相当于蛇蜕皮一样吗?”
张宏来了精神:“对啊,这就叫脱胎换骨。”
他撕完了胳膊上的,把被子掀开,开始撕身上的,让我把镜子搬过去,撕完了脖子撕肚子。
我看得全身发麻,情景已经超过能承受的极限,赶紧告辞,说明早再过来。
回到家里,老妈和妹妹正在看电视,老妈说:“强子,你成天不到半夜不着家,到底在忙活啥呢,能不能和妈妈说说。”
我坐在沙发上,鼻子里还充斥着张宏家的味道。电视里演着薯片广告,我想着刚才张宏撕皮,一时恍惚,还沉浸在那个情景里出不来。
妹妹蹬了我一脚:“哥,妈跟你说话呢。“
我缓过神:“妈,你就别操心了,三舅是啥样人你心里清楚,我跟他在一起,你应该放心。我们又不是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老妈看着黑漆漆的后院,低声说:“三舅毕竟认门比较晚,来咱家才多少日子,这些年都干嘛了他也没说。他虽然是我哥哥,是咱们家亲戚,但你也要长点心眼。”
我应付了两句,说知道了。
晚上农村没什么消遣,九、十点钟外面就黑下来了,只能偶尔听到街上有零星的狗叫声。妹妹和老妈都去休息了,我毫无困意,斜躺在沙发上,无聊地看着电视,不停换着台。
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正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听到一声嚎叫,像是狼叫。
我一个激灵就醒了,电视还开着。我看看表,已经是下半夜一点。
外面又传来了一声狼嚎,响彻整个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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