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事故现场,挖掘机正在作业,消防员拿着探测仪器在土坡上来回逡巡。
能看到黄土中露出一部分黑色车身,上头覆盖着断裂的树干枝桠,车门已经被挤得变形,依稀可见暗红色的液体顺着门缝渗出来…
我捂着嘴慢慢蹲了下去。
我以为对他没感情了,不,生死关头我才发现,我不能接受他离开。
巨大的悲伤挤压在胸口,我狠狠咬着手背,我不希望他死,不希望…
这时有人喊我一声,转头见是一位警察同志,站起身捋了捋头发。
他先安慰了我几句,又和我说起事故经过。
两天前,有两辆车在山路上疯狂追逐。
前头的一辆是红色野马,车主是冷露,跟着是一辆黑色奔驰,车主是钟庭。
当时天下着雨,路滑视线也不好,山体不断有石块滑落,从监控里可以看到,碗口粗的树木被落石打得断裂,巨石滚落下来,接着便是大量泥沙,野马过去了,奔驰却倒了霉,一个瞬间被完全掩埋。
从目前的情形看,车里的人必死无疑,根本没有生还可能。
因为这段山路近期在养护,因此没有在第一时间发现事故,等发现时,车已被困了48个小时。
专家几乎都断定,人已死亡。
我拉住警察,“警察同志,求求你们,把他给我挖出来,他不会死的,绝对绝对不可能死……”
说着就冲到泥石前,拼命的挖着,挖得满身都是泥浆,边哭边挖,嘴里还一遍一遍喊着他的名字。
也许是太久没吃东西,体力不支,不知何时晕了过去,再没知觉。
等醒过来,人躺在医院,眼前只有一人,是宫城,顶着一双青灰色的熊猫眼。
见我醒了,眸子顿时一亮,赶紧倒了杯水,“哎呀祖宗,你可把我魂儿都吓掉了。你知道你昏睡多久了么,三天,整整三天,我还以为你会跟电视剧里一样不愿醒过来,就沉睡在意识里呢。”
我问,“钟庭呢?”
他翻了个白眼,“放心,命大的很,没死。”
瞬间如释重负,接过他手里的水就灌了下去,只觉这水甘冽无比。
喝完把杯子放到一边,就要下床,被他按住,“干嘛呢,医生说你这得多躺着静养,不能随意下来。”
我说我要去找钟庭。
他十分不爽,“你惦记他干嘛,小三要闹自杀他去阻止,结果自己倒霉被泥石流埋了,小三屁事儿都没有,爷爷葬礼还错过了,你居然还惦记他,你傻呀!”
我没说话。为了小三儿,他当真连命都不要了吗。
宫城又说,“这次他连那个姓谭的都比不上,姓谭的好歹在这儿衣不解带看了你两天,就算是假模假式,好歹样子装得像啊。”
我愣了下,问,“那谭粤铭现在哪儿?”
宫城没好气的说,“走了。人家未婚妻都从新加坡找到这儿来了,他能不走。我就不懂了,那未婚妻比你年轻,比你好看,比你有品位,比你有才华,他是眼瞎啊看上你…”
我直勾勾看着他,他总算是闭嘴了,替我拽了下被子,“李秋思,你就安安分分呆着吧,别再想东想西了。钟庭车上有氧气罐,靠着氧气支撑下来的。”
我半眯着眼,“他车上怎么会有氧气罐?”
他说我怎么知道,等他醒了你问问他呗,“不过话又说回来,这种情况下都没死,也算意志力坚强了。你也是他活下去的动力之一。”
我盯着他,他解释,“他手里一直握着你和他的结婚照钥匙扣。当然啦,车也不错,抗打击能力很强,车商又可借此做个广告了,回头别忘了管他们要代言费啊。”
什么时候了,他还有心情开玩笑。我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希望他以后能活得比现在好。”
宫城困惑的瞧着我,“怎么着,听你这口气,你是要抛弃他啊。”
我没说话,目光挪到门口。
周振走了进来,“李总,钟总做了手术,现在人还没醒。我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能答应。”
我点头,示意他说。
他想了下,道,“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在这段时间提离婚的事情,至少等到钟总身体好一些。”
我问,“他的伤势很严重吗?”
周振表情沉重,点了下头,“胸口被刺穿,肺部感染,好在他底子好,换一般人早没了。医生说,接下来要一直观察,心肺功能会受很大影响。”
我说我知道了,又问,“那个女人呢,她去哪儿了,把钟庭害成这样她人在哪儿?”
我现在真是一刀砍死她的心都有。
周振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为难,到底还是说了,“她一直在钟总那边守着。”
我静默了一会儿,对周振挥挥手,“你出去吧,到钟庭那边守着,我一会儿去看他。还有,把那贱女人给我弄走,我不想看见她。”
周振应了一声,默默退了出去。
我试着站起来走了几步,四肢都没力量,挺费劲的,就让宫城给我找了把轮椅。
到了钟庭病房外,见林双儿坐在那儿,双手撑着额头,一副悲伤痛苦的样子。
我唤了她一声。
她吓了一大跳,“姐……姐你怎么来了,你身体好些了吗?”
我笑笑,“真是我的好妹妹啊,知道我行动不便,替我守着你姐夫呢。”
林双儿抿了抿唇,“姐你误会了,我是来找那贱人算账的,我方才和她吵了一架,还给了她两个耳光,她哭着跑了。”
我没再多说,直接进了病房。
钟庭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身上插着各种管子,周围全是医疗器械冰冷的声响,我看看周围的人,“你们都出去吧。”
所有人愣了下,无声退了出去。
我握住他的手,轻轻贴着脸颊,有些冰,不似往日温暖,“钟庭,你真傻,为了她你当真连命都不要了么,如果你真那么在意她,就和她在一起吧,只要你不介意她的过去,我愿意成全你们……”
“秋思……”
轻微的声响浮动在耳边,我一看,那浓密的睫毛动了动,如黑蝶展翅,接着便张开了眼,慢慢的转过来看着我,“秋思,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嘘了一声,“你什么也别说,我叫医生过来。”说着按了呼叫键。
医生很快进来,替他做了一系列检查,“情况暂时稳定,不过还要继续观察,”说着看了看我,“你是……”
我说,“我是他爱人。”
医生点了下头,又吩咐我不要过多和他讲话,让他安静修养。
钟庭住院这两月,公司的运转全仰仗周振。
他是真信任这位助理,放权放得很干净,一帮高管都听周振号令,不过他每天傍晚都来医院当面汇报,看上去也是忠心耿耿。
发酵罐风波还没过,时常有监管部门请我喝茶,我是公司医院两头跑,许多事都顾不过来,也算亲身体验了一把做领头羊的滋味。
想来以前安逸惯了,当要承担时方知一切有多难,方方面面的关系要打点,大事小事都要自己拿主意,在这种情况下哪有什么功夫去想儿女情长,公司上下几千人全指着你吃饭,与生计相比,情爱只是再小不过的事。
对谭粤铭,我自然也是无暇顾及的,想着他有未婚妻在侧,也实在不便招惹。
只是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来,总有种酸酸苦苦的痛楚,像密布在心上的针眼。
钟庭出院已经是两个月后,工作狂爆发,连吃饭健身都在接电话看邮件,还飞了两趟青市。
医生说他现在心肺功能不比从前,根本撑不住这么高强度的工作,说了好几次也不听。
老宅那边还是曲叔看着,芳芳从疗养院辞了职,在附近的医院找了个工作,两人暂时就住老宅里。
我和钟庭搬回了南区别墅,陈香依旧每天定时过来打扫做饭,日子仿佛回到了最初的时候。
吃饭时,我当着图图的面说他,“钟庭,身体要紧,别这么拼,手头的事情放一放。”
他看着我,没有说话,替我夹了些菜,“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你放心,我没问题的。”
图图看着我,又看看钟庭,说,“爸爸妈妈,幼儿园要开家长会了,你们谁去啊?”
我说,“让爸爸去吧,去幼儿园开会比公司的事轻松。”
钟庭像被噎了一下,默默放下筷子,我给他添了一碗墨鱼汤,“不想吃菜就喝点汤,赶紧把身体养回来。”
晚上孩子早早的睡了,偌大一个别墅就剩我和他。
院子里的海棠开了,迎着春风月光开得娇俏,我奶奶的名字就叫海棠,所以这一院子的海棠都是爷爷的心头好,站在树下看着满院红妆,心里有伤感在涌动。
钟庭拿了件外套披在我身上,“天凉,回房吧。”
我转身看着他,“钟庭,青市那家分公司怎么变成子公司了,你是不是想完全脱离百年。”
这事已经很久了,我之前并没在意,这些天接触公司事务,却时常在想。
他直勾勾看着我,“不是你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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