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白焰说了这番话之后,必然是会做到的。不过,宋令没有让宋翎跟着去查下去,只是让他留在家中多陪陪林氏,自己去查宋瑶这件事儿了。
“娘,你说爹是怎么想的?连武场都不让我去了。”宋翎掸了掸手,他方才因着无事可做,剥了一整盘的核桃仁,摞成小山高。
碧玉躬身用自己的帕子帮宋翎擦掉手上黏着的果壳碎末,柔翠睇了她一眼。宋翎不习惯被人如此亲近的服侍,身子下意识的往后仰了仰,仿佛这女子身上的体香能伤了他一般。
“李师傅不是许了你免试吗?你的功夫都比他要高了,还试什么试,留在家中陪我不好么?”林氏避重就轻的说。
宋令会留在京城,陪林氏生产,林氏倒也安心不少。
宋翎顾忌她的身子,不想此刻与林氏争执,便又开始去折腾那核桃仁了,“去拿个石杵来,磨碎了给娘亲做核桃酪。”
林氏不禁莞尔,道:“你何苦折腾,我又吃不了这么多。”
宋翎不以为意,接过碧心递过来的石杵,道:“一人一碗,你与妹妹一起吃。”说罢,他环顾四周,“怎的妹妹今日不曾来陪母亲?”
“你妹妹一日有五个时辰都在我这,今日想自己待一会,也不成吗?”林氏手掌抚在自己圆鼓鼓的肚皮上,虽因着宋瑶的事情,有些心绪不宁,但气色还是不错的。
“我……
宋翎哪里敢说是因为自己太过无聊,所以想着宋稚在这还能多说上几句话。现在宋稚不在,宋翎心中又是心烦意乱的,只把这全部的力气都使在磨核桃粉上了。
碧玉弯腰,目光越过宋翎的肩头,笑道:“少爷这力气真足,这粉比石磨碾出来都细。”
在场众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搭理她,碧玉脸上的笑意渐渐变得有些尴尬。
宋稚此时并不像林氏说的那样,独自待在如意阁里。她正坐在一张黑漆钿镙摇椅上,瞧着宋嫣挑着眉毛,一下下的拨弄着簪子上的流苏,这根簪子上镶嵌的乃是猫眼石,极其通透的翠黄,像是野猫在你不经意的时候忽然从墙头屋檐上跳下来,阴测测的瞥过来的一眼。
“妹妹这样的小心,连坐垫儿都要巴巴的从如意阁带过来,是嫌我这底儿脏呢?还是人脏?”宋嫣将视线从簪子上移开,直勾勾的盯着宋稚。
宋稚微微一笑,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宋嫣,她胖了许多,眼睛都被肉挤的小了几分,皮肤暗黄,毛孔有芝麻粒儿那般大小,似乎都在争前恐后的冒着油光,从前那般病瘦的样子,现如今是一点也瞧不出来了。
“姐姐说笑了,只是天凉怕冷,姐姐这屋里又没什么人气,我怕自己个儿不小心着凉。”宋稚随意打发了一句,又勾了勾嘴角,狡黠的说:“姐姐幽居养病,现在身子看起来倒是比我康泰许多。”
宋稚此言一出,宋嫣方才强装的这副淡定样子在顷刻之间荡然无存,她骤然间暴起,怒道:“我就知道是你这小贱人搞得鬼!”
逐月和流星挡在宋嫣面前,想要将她按回凳子上,她们俩可是一点力气也没留,宋嫣一个踉跄,直接摔在了地上,连带着还打翻了桌上的果盘。
蜜桃和苹果滴溜溜的滚了一地,宋稚睇了一眼滚到脚边的一个苹果,一个拇指大的腐坏斑点正在这苹果的另一面。
这声响很大,外头的婆子隔着门高声道:“三小姐,没事吧?”
“没事,摔了个果盘,过会儿再进来收拾。”逐月回了一句,冷冷的看着宋嫣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
姜长婉那件事儿倒是给宋稚一个极大的提醒,冷秋院的饭菜并无苛待,只是甜腻了几分罢了。
顿顿都有牛乳酥酪、糖果点心,用的都是极香的猪油,肉丸子都在油里汆过,十分美味,而这美味背后也是有着‘极重’代价的。
“看不出来,你还有这般恶毒阴损的心思。”宋嫣咬牙切齿的说,她看着宋稚玉雕一样的精致脸庞,恨不能生生将其抓烂,她要让宋稚脸皮腐烂见白骨!
只可惜,她现在处于下风,这般快意复仇之事,只能在脑中肖想片刻罢了。
“姐姐谬赞了。”在宋嫣毒针一样射过来的视线下,宋稚整好以暇的抚了抚自己脸庞,纤细的手指悠哉的拨动发丝,“姐姐尚且健在,恶毒阴损这四个词,妹妹怎么好意思往自己身上揽呢?”
这话又将宋嫣激怒,她张牙舞爪的扑了过来,逐月和流星怕她伤到宋稚,索性拿了宋嫣的长衣腰带,将她捆在了椅子上。
“听守门的婆子说,姐姐胃口甚好,一日三餐的饭食送进来,空空的盘子端出去,丫鬟们都省的洗了。”
宋稚起身,在这屋子里转了一圈,在宋嫣身后站定,轻道:“我可没有逼姐姐每顿都吃完,吃或不吃,全在你,怎能将自己的痴肥全赖到旁人身上?”
宋稚说话的声音极为温柔,像是在哄孩子睡觉一般,可她愈是这般,就愈能让宋嫣火冒三丈。
“贱妇!贱妇!”宋嫣怒吼道。
逐月岂会任由她辱骂宋稚,当即就扇了她一个耳光,这一巴掌将宋嫣的鬓发都打的散乱了。
宋稚不禁蹙眉,语带埋怨的对逐月道:“怎么下的这么重手?仔细手疼。”
逐月掸了掸手,讥讽道:“手倒是不疼,就是脏。”
宋稚和逐月主仆之间的一来一往,气得宋嫣连气都快喘不上来了。她狠狠的瞪着逐月那张细眉细眼的温婉面孔,只觉得比宋稚还要可恶上三分!
“二姐姐的事,是不是你做的?”宋嫣此时低着头,宋稚看不见她的表情,便朝逐月使了个眼色。
逐月抓住她的头发往后一拽,宋嫣扬起的脸上挂着一抹十分得意的笑,她虚着眼,从睫毛里看着宋稚的居高临下的望着自己。
听到宋稚终于道出今日来此的目的,宋嫣觉得自己终于掰回了一局,她笑着说:“与我何干,可不要什么污水都往我什么泼。”
宋嫣话虽如此,但脸上的神色却并不是这个意思。
“你居然还有脸说我恶毒阴损?你为何要派人杀二姐姐,不过是因为看着她嫁了个不错人家,虽然定远侯府不是你属意的人选,但是你也不能容忍其落到二姐姐手中,是么?”
宋稚与宋瑶并没有十足的姐妹感情,只是在她大婚当日命丧黄泉未免太过悲剧,宋稚这几日每每思及此事,都辗转难眠。
宋嫣无声的咧开了嘴,露出满口的牙齿,眸中似有癫狂之色,她重重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让人生寒,但口中却十分委屈的说:“不是我做的,妹妹为何要冤枉我。”
她这般自相矛盾的表现,让宋稚十分不解。她思忖片刻,快步走到门边,将门打开。
房门突然打开,让守在廊下说闲话的婆子吓了一跳,“小姐,有什么吩咐?”
“方才外头有人吗?”宋稚四下张望了片刻,道。
两个婆子纳罕的对视了一眼,迟疑的说:“就我们俩人,小姐是什么意思?”
宋稚摇了摇头,将门关上。她快步走到宋嫣面前,对她道:“你是在等谁?还是说,你在等什么事情!?”
宋嫣扬了扬眉,闭口不言。
“小姐,怎么了?”逐月不解的问。
“她方才这番自相矛盾的举动,是为了防着门外有人忽然进来,可谁会来呢?母亲?不可能?我哥,没必要。剩下的就是爹爹了。你想让爹爹来看什么?爹爹为什么会忽然来?”宋稚盯着宋嫣,而宋嫣却闭上了眼,索性不再看她。
“松开她。”宋稚道,流星利落的解开了束缚着宋嫣的绸带。
“我一直想不懂,”宋嫣开口道,她歪了歪脑袋,故作天真,神情十分困惑不解,“你是怎么突然开窍的?你从前,明明是那般蠢,和你娘亲一个样,只是空有一副皮囊。”
宋稚没有理她,她心里忽然有些不安,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找个人进来给她梳妆,我们走。”
“这就走了?不想知道宋瑶是谁杀的吗?”宋嫣越是这样想让宋稚留下来,宋稚越是觉得内心不安。
她不理会宋嫣,快步走出房门,吩咐两个婆子,“我今日没来过。”她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总是小心为上才好。
两个婆子何其乖觉,立刻道:“今日除了送饭的丫头,无一人来过。”
“小姐,这是怎么了?”流星和逐月都不明白宋稚这是怎么了。
宋稚脚步一顿,问:“爹爹今日出去多久了?可说要回来用午膳?”
“将军说了要陪夫人用午膳的。”逐月道。
“那爹爹现在该回来了才是,”宋稚皱着眉,不住地喃喃自语,有什么东西飞快的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今日母亲是不是派人去二姐姐院子里整理遗物?!”
“是啊,咱们方才来冷秋院的时候,碧心正带着一帮小丫鬟往二小姐的院子里去,诶!小姐,你慢些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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