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灵台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着急忙慌的还差点被自己绊了一跤。他走得太急,锁秋都被他甩在了身后,远远的见他进了小院,锁秋在原地迟疑片刻,转身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谢灵台见林天晴的房门紧闭,门外又没有丫鬟随侍,贸然闯入稍显不妥,但门内隐隐传出些许痛苦的呻吟声让谢灵台来不及多想,只能推门而入。
福安正半跪在林天晴床前,焦急的抓着她的手,见到谢灵台的身影,忙道:“谢大夫快来,小姐心悸症又犯了。”
谢灵台赶忙跑到床边,只见林天晴蜷缩成小小一团,手死死的抓着胸前的衣衫,额上颈上满是冷汗,唇瓣煞白。
福安已经用热水化好了一枚丸药,可她力气小,怎么也不能让林天晴张开嘴喝药。
“晴小姐?晴小姐?”谢灵台连唤几声,只见林天晴迷迷瞪瞪的睁开眼望了他一眼,她松开紧紧抓着衣衫的手,转而握住谢灵台的手,胸前春光半透。
谢灵台忙移开视线,“来!”他将林天晴扶起来,又让她倚靠在自己的胸前,他小心翼翼的钳住林天晴的下颌,好让福安一勺一勺的给林天晴喂药。
这一碗药吐了喂,喂了吐,等小陈氏匆匆赶来的时候,还剩了小半碗。
小陈氏一进门就见到林天晴衣衫不整虚软无力的躺在谢灵台怀中,若不是她面容苍白且福安还跪在床边,小陈氏怕是要当场把谢灵台拿下了。
她心里的不舒服到底露了一些在面上,谢灵台心头一跳,忙让服过药的林天晴躺下,吩咐道:“我先去煎药,药洒出来不少,你替小姐换过湿衣裳。”
又转头对小陈氏道:“夫人赎罪,事出紧急,所以在下才行此僭越之行为。”
小陈氏意味深长的默了片刻,才慢条斯理的说:“事从权宜,谢大夫并未做错什么,天大地大都比不过晴儿的身子重要。”
她语气平和,可莫名让谢灵台有背脊发凉之感,他点了点头,便出去忙活了。
小陈氏帮着福安替林天晴换上了干爽的衣裳,走到床边坐下,瞥了福安一眼,道:“怎么就你一个,其他伺候的人呢?”
福安低着头说,“锁秋去请谢大夫了,现下不知道去哪了。”
“锁秋还算机灵,请了谢大夫之后就去请我了。难不成你这院子里便只有你跟锁秋二人了吗?”小陈氏说这话的同时,瞧见林天晴的睫毛在不安的轻颤着。
“福安啊,你的记性真是不怎么好。现在天这般的冷,可不比上一回跪在院子里舒坦。”小陈氏见福安张口结舌的也编不出个合适的理由来,便道:“罢了,你出去帮谢大夫吧。”
福安如闻大赦,只是临走前不放心的瞧了瞧林天晴的睡容。殊不知,也就是这个担忧的眼神,才让她自己免于被发卖的下场。
小陈氏摸了摸林天晴的脸,不管她现在是真睡着还是假睡着,这冷冷的脸蛋可是做不了假的,小陈氏怜其饱受病痛折磨,只轻轻的叹了一声,将林天晴的手放回被窝里。
小陈氏在林天晴床边看顾了一整夜,卫妈妈劝了许久,她才决定回房休息。才一出门,就见谢灵台神情困顿的坐在门边的一个小杌子上。
“谢大夫?”卫妈妈惊讶道:“你怎么坐在这?”
谢灵台站起身来,神情有些懵懵然,道:“若是晴小姐喝了药之后,两个时辰内安睡无恙的话,这一场病就算是过去了。我索性就在这等了。”
小陈氏捋了捋手里的帕子,道:“谢大夫辛苦了。”又转头对卫妈妈道:“吩咐谢大夫院里的人给备上早膳。”
“多谢夫人,我想去给晴小姐再把一次脉。”谢灵台道。
这样妥帖的做法,小陈氏怎么可能不允许呢?她见谢灵台走进林天晴的闺房之中,面上露出些困扰的神情来。
小陈氏和卫妈妈一路无言的回到院子里,卫妈妈觑着小陈氏的脸色,斟酌着说:“夫人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我看这晴儿的身子左右是离不开他了,若是能成一对倒也不算太坏,毕竟这谢大夫也还是名门出身,虽然不及咱们,但也还看得过去。”
小陈氏自嘲的笑笑,“只可惜这事儿不全由的我做主,若是我跟老爷和老太爷、老夫人提了,还不知会被骂成什么样呢。”
卫妈妈道:“这倒是也不一定,老太爷见过谢大夫许多回,奴婢瞧着像是挺满意的。谢大夫怎么说也是救了小姐一命,人品相貌都很不错。”
小陈氏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我先与夫君商议一下吧。”
……
日子是一天冷过一天,宋稚院里没有种梅花,所以一到初冬这院子里便是光秃秃的,茶韵和茶香本想在树梢上挂些灯笼彩带什么的,瞧着能喜庆些。
不过宋稚嫌其俗气累赘,只觉得这满院子的枯木朽株犹如湖面的残荷一般,有那么一股哀婉清绝之美。
丫鬟们都换上了厚实的冬装,因为入了冬,林府的下人们每人还各自赏了两斤棉花,外院那些个没有签死契的丫鬟小厮们得了这两斤棉花,都赶忙给自己在外头的家人送去了。
菱角自然也分得了,只是她不知道这棉花要拿来做什么。
“做鞋,做衣裳,做被褥都行。”逐月见菱角仍是一脸呆愣,想了想道,“我忘了,你大抵是不会做这些的。”
“棉花若是用不掉,就拿到外院的大厨房换点心吃吧。你喜欢的那道卷耳酥就是外院赵妈妈的拿手好菜,她家人多,棉花定是越多越好。”宋稚懒洋洋的声音响起,入耳只觉得连声音都是甜滋滋的。
“小姐,哪有你这样教着菱角去私相授受的?”逐月嗔了一句。
“这哪算什么私相授受。”宋稚掩着口打了一个小小的呵欠,“我只是教菱角物尽其用罢了。”
“主子是不是昨晚又偷摸爬起来看书了。”菱角毫不留情的戳穿,流星笑出了声,“小姐,现在连菱角都知道您半夜会爬起来看书了。”
宋稚噘着嘴,拢了拢被子,道:“昨夜的话本刚看了一半,心里七上八下的,总想着看看完。”
菱角自幼习武,从不觉得冷,见宋稚脚边一个炭盆,手上一个暖炉,还裹得跟个雪团绒一般时,便觉得有些困惑。
“真这么冷吗?”菱角偏了偏头,问。
“也没那么冷,只是暖和点也舒服点。”宋稚望着她红扑扑的脸蛋,心里十分羡慕。
“别光站着犯傻了,快来搭把手。”流星对菱角道,她正在展开丝韵堂送来的那一件吉服,就是宋稚生辰那一日要穿的那一件。
因为宋稚生辰就在五日后,所以这件吉服小竹生怕一人做不完,是让丝韵堂另外两个绣工精湛的绣娘跟着一起绣的。
“这料子是世子爷送的吗?”菱角摸了摸这件吉服的裙边,总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叫你瞧出来了?眼睛倒是很利。”流星拿了香炉摆在吉服下,这打算让香气一点点的沁进衣料里头。
菱角凑到流星耳边轻道几句,两人明显压抑的笑声传到了宋稚耳中。
宋稚佯装不悦道:“你们俩笑什么?”
菱角神色有些狡黠,说:“小姐真的想知道吗?”
宋稚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她这干脆的动作倒是让菱角一愣。
菱角便道:“我曾见世子爷穿过一件玄色的吉服,也是一样的料子,只是用的染料不同罢了。估计着,这些都是从先王妃的私库里挑选出来的。”
宋稚眨巴着眼,眼眸亮晶晶的,倒是也不害羞,只是她从未见过沈白焰穿玄色,脑海中不禁开始想象。
流星打开铜铸的熨斗,往里边搁烧红的炭块,再由菱角拉着吉服的衣袖,开始熨正。
“诶!”流星举着熨斗一路滑过去,菱角本应该松手的,但她却迟迟不松开,“怎么样,烫到没有?”
流星忙将熨斗搁到水盘上,又急又气的说:“怎么这么笨,都不知道要松手吗?!”
逐月和宋稚也连忙走过去察看,“烫到没有?”
只见菱角低头捏着衣袖摇了摇头,抬首道:“这袖子里有东西。”
宋稚接过衣袖捏了捏,里头果真有一个不硬不软的细棍一般的东西,看样子是被小心翼翼缝在里边的。
流星拿来一盒烫伤膏,逐月翻出一把尖头的小剪子来。她拿起衣袖,扫了一眼便道:“袖子被人拆了一个小口。”
逐月用小剪子探进去,小心翼翼的将袖子里藏着的东西夹了出来。
原来,是一根被搓得很细的纸卷。
逐月将纸卷递给宋稚,只见宋稚将其展开,眉头愈来愈紧皱,像是闻到了什么极其恶心的气味一般。
片刻之后,宋稚竟将这张薄薄的纸张给撕烂了。
“小,小姐?”其余三人皆是不知所措,逐月问:“这纸上写的是什么?”
宋稚松开了眉头,怒斥道:“写满了卑劣和自作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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