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和舅母并霆钧表哥和洛华表姐到了,赵舅舅已近换下官服,身着蓝色云锦长袍,一张千年不化的冰山脸上蓄着现下京都时兴的文官胡须,宝之很怕这个不苟言笑的舅舅,每次宝之见了舅舅都是小心谨慎的,在她的记忆里舅舅几乎没笑过,舅舅从来话都不多,见了她都是板着脸斜睨着眼问她最近又读书了吗,仿佛她是个及其顽劣,可舅舅见了寄颖表姐星辰表姐就不是这般,虽也没什么表情,但宝之就是能感觉的出舅舅对她和别人是不同。
和舅舅他们见了礼,外祖父发了话,没有外人今天就在这里摆饭,分摆两桌,一桌在正房男人们吃,在次间摆一桌女人们一起吃。
舅母侍立在一旁帮赵老夫人布菜,没一会儿赵老夫人就叫她坐下了,宝之挨着洛华一处,大户人家用饭都讲究的是食不言寝不语,一顿饭下来只闻调羹筷子轻动声。
待众人吃完饭,外祖父留了舅舅说话,舅妈回了自己院子,霆钧和俊彦也一道走了,洛华表姐被自己乳母接走,宝之和母亲也回了芷汀院。
“娘亲,舅舅从前就这样不爱说话吗?”宝之仰着拉着赵氏问。
赵氏沉思了良久,回忆着道:“我小时候你舅舅已经到任上做官了,后来他回到京都,也是常在外院呆着,我记得他一直就是稳重寡言的。”
“舅母倒是很爱说话的。”宝之小声嘟囔。
赵氏笑道:“你舅母确实是个话多的。不过你小孩子不要议论长者,这样不好。”
宝之抱着赵氏的胳膊撒娇的摇了摇,母女俩缓步向自己的院子走去。
鹤鸣居正房堂屋里,赵老太爷与赵老夫人坐在上首,下首坐着“面瘫”赵大舅。
“这么说彦哥儿能去国子监了?”赵老太中气十足的声音传来。
“是,之前得了信,我就托了同僚去问,说是这二日就可以去了。”赵大舅语气缓慢的说道。
“恩,彦哥儿这孩子不错,小小年纪已是熟读四书五经了,国子监也是上得的。”找老太爷点头说道,“我本想着国子监不是那么好去的,让你给找个好学堂先他去读书,这次你做的很好,以后对你妹妹他们也要如此上心才是。”
赵大舅恭敬的说道:“是。”多一个字都不说。
赵老夫人念了声佛:“亏你如此上心,你妹妹这两个孩子小小年纪没了父亲,你做舅舅的当多多照料。”
“儿子谨记。”
赵老夫人手里拨着念珠又道:“华姐儿这及笄礼也过了,你媳妇是不是也该操心操心孩子的亲事了?宫里选秀你们就不要等了,我看还是找个好人家过普普通通的日子好。”
孙氏一直想让女儿进宫,某个荣华富贵的出身。奈何皇帝迟迟不选秀。
赵大舅见老夫人把话题转到女儿亲事上,沉声道:“选秀肯定是等不到了,如今圣上取消了四年一选的规矩,下次选秀还不知是何时,她娘那里也在为她物色合适的人选。”
赵老夫人听了心下微霁,点点头,便端了茶。
赵大舅恭敬起身告了罪步出鹤鸣居,回到东院,孙氏已沐浴完毕,披散着绞了半干的头发穿着家居常服坐在临窗大炕上等着他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赵大舅一见妻子这样就头大,每次孙氏对他有话说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听说今天大妹她们来了,要么两人又对上了,要么就是小妹这次回来她又有什么不满,或者母亲又给她没脸了,总之都是不好解决的硬仗啊。
孙氏一见赵大舅进来就屏退了仆妇,两人在内室说话,孙氏粉面含怒:“这霆哥儿的亲事老太太一个她心里有数,我做娘的就不能插手了,现今华姐儿的亲事我也不能做主了?”原来是早前赵老夫人和孙氏提起了华姐儿的婚事,孙氏吃了味。
“太太这是哪里话,母亲何时要插手华姐儿的事,当年要把华姐儿送到老太太跟前教养你不乐意,母亲不是也没强求吗,母亲不是那种强势的人。”赵大舅在哄老婆和稀泥这方面很在行。
孙氏哼了声,接着道:“再说你妹妹,现如今她带着两个孩子在咱们家就住下了,这吃喝嚼用依母亲的意思是咱们出银子,你妹妹的嫁妆和她家从前的积蓄将来要留给孩子,不能动。你一个月的俸禄才多少,要养这一大家子,咱们大哥儿还躺在床上不能动,霆哥儿,华姐儿将来成亲都是要银子的地方,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她不当家不知道这家道的艰难,咱们家如今也不比从前了。”
原来赵大舅与舅母除了霆钧与洛华外还有一个头大的儿子,唤霖钧,生下来就有病,是个痴儿,先今只能躺在床上,由专人抱着,这也是赵老夫人厌恶孙氏的一个原因。
赵大舅一听孙氏这是心疼银子了,便道:“母亲既如此说定是有她的道理的,太太你最是宽和大度的,何况你又是当家的好手,这点事还能难道你不成?”说着还给孙氏倒了杯茶递到手里。
孙氏被说的心里熨帖,脸上也渐露笑容,“说到华姐儿的亲事,前日我回娘家时,我娘倒是给提了个不错的,忠义侯府的独子,说是人品相貌都是不错的。”
赵大舅皱了眉头,“忠义侯府是不是门第太高了些,依母亲的意思给华姐儿找个读书人家就极好,这公侯之家虽然富贵,终究门庭深锁,何况这忠义侯在圣上面前也是极有脸面的,咱们家门第如何及得上。华儿天性稳重老实,嫁到那家未必如意啊。”
孙氏不乐意了,“你男人家懂什么,母亲年纪大了遇事总想着平淡就好,依我看着忠义侯府倒是极好的,这忠义侯既然在圣上面前有脸面,请封世子还不是迟早的事,华儿到时就是有诰命的。”喝了口茶又道,“你不知道咱们家大姑太太这二日就要把寄颖送到母亲身边教养了,她打的什么主意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他们颜家眼看着就不行了,这是想借着咱们家给颖姐儿找个好婆家。人家个个都想让孩子高嫁,偏偏就你不懂。”
赵大舅平时见谁都是冰山一样的脸,唯独在孙氏面前会笑,“好好好,太太莫急,我这几日再去打听打听,若是好,咱们再定。”
见妻子脸上有了笑容,赵大舅才放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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