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连两天的绵绵细雨,随着那日叶青招来了刘德秀等人后,扬州西郊的淤塞才因为官府的介入,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与改善,使得那仅存的城墙得以幸免。
但想要在短时间内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即便是叶青,听着刘德秀的苦衷,以及陈次山、杨怀之的解释,也不得不从长计议。
但不论如何,这一次扬州连绵长达五六天的细雨,倒是让叶青因为钟晴的提醒举动,而在扬州获得了百姓的一片赞扬声,特别是那船家,如今逢人便说,当今安抚使比起上一任来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绘声绘色的描述,虽然不曾把叶青捧到如同神灵一般的高位,但总的来说,淮南东路安抚使神龙不见首也不见尾的名声,总算是没人再提了。
当然,更让叶青感激钟晴的是,因为钟晴的提醒,非但是让扬州百姓对他是一片称赞之声,就连雨后天晴的第二天,到达扬州的白秉忠跟叶衡,也是满心欣慰。
叶宏、叶青两兄弟,叶衡的远房亲戚,当初在神劲军时,叶衡虽然只待见叶宏,对于叶青并没有什么印象,不过这一路上跟白秉忠的交谈,还是让他对叶青有了更多的了解。
原本一个贵为江南东路安抚使兼知府的朝廷要员,因为建康一战被罢免流放,如今被朝廷召回再差遣,却成了当初他麾下一个,连他自己都不会正眼瞧上一眼的下属的下官,多多少少的,叶衡的心中还是颇有一番感慨跟尴尬,造化弄人还是世事难料也好,叶衡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该如何跟叶青打交道。
同样,身为叶青岳父的白秉忠,一下子成了女婿的下官,心头的感慨自然而然的跟叶衡倒是颇有几分相似。
而叶青对于叶衡根本就没有什么印象,当初他被救出来的时候,只记得李横给他遥指过哪位是叶衡,而且没过几日,叶衡、白秉忠就双双前往了临安,而后便是被罢免流放至岭南。
“倒是很让老夫欣慰,最起码还知道关心百姓的疾苦。不错,不愧是叶家之后。既然为官一任,自当该把心思放在百姓疾苦、忠君社稷之上才是为官之道。”叶衡坐在下首,看着叶青还是不自觉的摆出资历说道。
叶青听着叶衡的话语,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老岳父白秉忠,显然,当初那些陈谷子烂芝麻的事情,范念徳之死、朱熹被自己抓、信王被罢免等事情,都被白秉忠告诉了叶衡。
而叶衡刚才这一番话,显然也是意有所指,实是不希望自己参合进那朝堂的明争暗斗之中。
“你叶伯伯说的没错,既然朝廷信任你,任你为淮南东路安抚使兼知府,而你又远离了临安,这个时候正该是脱身之际,为官之道向来当该以百姓疾苦为重才是。这一次扬州连下好几天的雨,你做的很好,我跟你叶伯伯,到时候必然会上奏朝廷,把这些都告诉圣上的。”白秉忠同样是一连的欣慰,颇为得意的说道。
叶青看着自己的老岳父,以及所谓的叶伯伯,脑海里却是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郭德纲的那句话:有些人并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便劝你心胸开阔一些等等之言的话语,这样的人你最好别跟他交朋友。
现在叶青看着眼前的白秉忠、叶衡,就有种这样的感觉,他们不在乎你的死活,只在乎如何能够让你变成他们看着顺眼的样子,至于你变成他们顺眼的样子后,是死是活,那就跟他们没关系,而是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了。
加上白纯当初的事情,叶青对于白秉忠、叶衡并没有什么好感,当年为了拒绝汤家的提亲,不由分说便把白纯假意许给了叶宏,而叶宏一死,自己与白纯的事情,就成了他眼中的大逆不道。
至于叶衡,叶青并不清楚为何当初他不看好自己,而是看好叶宏,所以他也谈不上讨厌叶衡,但此刻看着叶衡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心里头还是觉得有些好笑。
左耳进右耳出的听着叶衡跟白秉忠的谆谆教诲,叶青不由得响起了北上的辛弃疾。
自己跟白秉忠不合的事情,时不时的会被辛弃疾拿出了打趣自己,但这货也同样,自己在南宋为官,而岳父却在金国为官,唯独的一个闺女还嫁给了他,跟着他跑到了南宋,所以可想而知,辛弃疾跟范邦彦的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一次前往泰安州,恐怕也少了被范邦彦嘲讽。
随着陈次山、杨怀之二人风风火火的赶来,这才算是帮叶青解除了被人教诲的困境,看着陈次山跟杨怀之,叶青脸带微笑,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道:“两位大人,本官向二位介绍一下,陈次山,提点刑狱使副使,杨怀之,转运司转运副使,这位转运使白大人,提点刑狱使叶大人。两位大人若是有什么疑问,不妨问你们的副使便是。”
叶青态度客气,语气平和,但听在白秉忠跟叶衡的耳朵里,多少却是有些生疏,感到陌生、距离之外,也猛然才察觉到了一点儿,那就是,自己刚才是在教导自己的上官为官之道!
叶衡不愧是当过江南东路安抚使兼知府的人,听着叶青的介绍后,不由问道:“叶大人,提点刑狱副使、转运副使不是因为牵连赵述、史泽一案被监押了吗,不知道这两位副使是……。”
“不错,本官提拔的。两位大人还未到任前,不论是转运司还是提刑司,总该有人来负责不是?本官没有提拔正使之职权,但两位副使,本官还能说了算吧?至于上报吏部之后,如何决断,我相信,吏部应该不会不同意。”叶青看着叶衡笑着说道。
“但……若是如此,那不妨暂代如何,若是提刑司还有更合适……。”叶衡想了下后说道。
“不必了,本官既然已经提拔了,自然是相信他们的能力,何况这一次扬州洪涝、疏通淤塞,他们两人还是功不可没。”叶青果断的回绝了叶衡想要重新任命他人的提议。
至于旁边本来想在叶衡说完后张嘴的白秉忠,张了张嘴后,最终还是默默无语的看着叶青转身离去。
不再理会被自己扔在衙署里的叶衡、白秉忠如何看自己,带着蚕豆儿赶回家的时候,却是看到门口停着两辆马车,甚至还有几匹看起来……很疲惫的蒙古马。
站到自己的府门口,甚至还能够听到里面隐隐传来的吵闹声,叶青跟蚕豆儿互望了一眼,立刻往府里头跑去。
前院内,向来如同文人雅士的陶潜,此时双眼散发着冰冷刺人的光芒,一双下垂的手臂两手缓缓的攥成拳头,如同一头猎豹一样,正准备对自己的猎物发起攻击。
而在他的对面,则是一个穿着打扮迥异,看起来与宋人服饰极不相同的魁梧男子,凌乱的头发披在脑后,身后还跟着四个同样打扮的汉子,此刻正一起恶狠狠的瞪着陶潜。
多日不见的燕庆之,站在一旁一脸惊恐的连连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闻讯赶来的钟晴与芳菲,看着仿佛变了个人似的陶潜,不由得心中一惊,待看到那几个穿着奇装异服的汉子时,立刻蹙起了眉头,这些人她并不认识,但为何会……。
叶青与蚕豆儿的脚步声,让钟晴、燕庆之,包括陶潜都不由自主的望了过来,看着陶潜望向自己的身后,桑昆这才甩了甩自己的拳头,不屑的看了一眼手背上的小伤口,对着陶潜冷哼一声道:“卑鄙的宋人。”
“这叫兵不厌诈。”陶潜缓缓松开拳头,指缝间赫然是藏着极为锋利的小刀片。
“桑昆?”叶青没理会钟晴那询问的目光,不等燕庆之解释,便立刻走到桑昆跟前道。
“青。”桑昆回头,看着叶青先是一愣,而后咧开大嘴笑着张开双臂向叶青走了过来:“你比以前又雄壮了,我的安答。”
叶青自然而然的同样敞开双臂,跟桑昆拥抱在了一起,热情的拍着对方的后背:“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分开的桑昆与叶青一样,继续上下打量着叶青,而后一指燕庆之说道:“跟着他过来的。”
叶青看到燕庆之在这里,再看看桑昆,虽然早已经猜到了,但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是跟踪着燕庆之过来的。
“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叶青看了看桑昆身后那四个,同样是满身风尘仆仆的汉子,而后便拉着桑昆向前院的厅堂内走去。
钟晴看着两人走进厅堂,便立刻示意芳菲去端茶,而后看着陶潜问道:“你没事儿吧?”
“谢夫人关心,奴婢没事儿,几个鞑子而已,还伤不了我。”陶潜感激的说道。
钟晴默默点头,而后冲着蚕豆儿指了指了后院,示意有事儿喊她后,便独自一人往后院走去。
“你怎么有闲心跑到这边来,又想要买什么东西吗?”叶青心里思索着桑昆此次突然出现在扬州的目的问道。
燕庆之前些日子北上,是因为与耶律月那边的事情,但没想到竟然回来的路上,被桑昆给盯上了,竟然让桑昆跟着他摸到了自己这里来。
“我的父汗死了,死在了铁木真的刀下。”桑昆的脸上并没有明显的哀伤,仿佛他父亲死在铁木真手下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情。
“你们跟铁木真翻脸了?”叶青我这茶杯的手一紧,心里多少有些震惊的问道。
桑昆默默点点头,而后才道:“这几年铁木真比以前刚强大了,他一连征服了好几个大的部落,如今草原上除了他们乞颜部、札达兰部,还有我们克烈部外,已经快没有其他的小部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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