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累了一天的父子二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他们临时的‘家’,那是南城的一个破漏的房子,嗯,非常非常的破。
要说这房子破到了什么地步?这么说吧,外面刮小风,屋里刮大风,外面下小雨,屋里下大雨,有时候雨大一点他们爷俩还得到外边避雨去。
房子里铺上一大块木板,大通铺,算上他们爷俩一共睡了三十多个汉子,猛一进去那里面的汗味和脚臭味能把早饭给熏得吐出来,木板上铺上干草就当褥子了,大冬天的也没有棉衣棉被。
五代乱世,这已经是他们这样‘外来’难民的标准配置了,就这,还得要他们每天三文钱的房租。
虽然很累,但爷俩并没有倒头就睡,孙春明一边给孙悦揉那个被打了一天的小屁股,还得一边给大铺上的舍友们讲相声。
他们说相声比这些苦力们要赚钱得多,不把所有人都逗笑,不让所有人都喜欢他们,是不敢睡觉的,怀里新兑的半块金饼子是他们爷俩全部的希望,可不敢让人给偷了或抢了。
这样的居住环境,多住一天都是遭罪,既然接受了穿越的事实,无论如何都是要先安个家的,于是第二天一早,父子两人穿好了衣服,洗了脸,还特意折了两根柳条,嚼碎了清一清牙垢,背上他们大半月来积攒的那点家当,朝着他们的目的地而去:曹家烧饼铺子。
他们打算把这地方给盘下来,先有个窝,有个糊口的营生,再去考虑以后出将入相的事。
两人盯上这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每天都会过来吃烧饼,因此那老曹对他们也算熟悉,见他俩来了,笑呵呵地道:“来了啊二位,还是老规矩,三个烧饼么?”
孙春明笑道:“今天不吃烧饼,是有事跟您商量,您先忙着,我们等您忙过了饭点再说。”
“成,那您二位屋里坐,喝碗水。”
进了屋,孙悦便四处打量起这间屋子来,羡慕的直流口水。
其实这屋子也不大,本质上就是一户稍微大一点的人家,有个八十平米左右,临街开了个窗口,就成了个烧饼买卖。
屋子里虽不能说家徒四壁,但老实说也真没啥像样的东西,这要是放在后世,都属于需要扶贫的对象,只是对此事的父子二人来说,这样的屋子简直就是人生目标了。
过了将近一个时辰,那老曹终于算是忙完了,搬了一条凳子随便在父子二人面前一坐,道:“二位,找我老曹什么事啊?”
孙春明开口道“曹大哥,是这样的,我们父子俩想盘您这间铺面,您看您开个价吧。”
那老曹一愣,笑道:“兄弟你这是说笑吧,这铺面既是我们一家糊口的营生,又是我们一家住的地方,您给盘走了,我们一家人睡大街上啊。”
孙春明道:“大哥,我们父子真的很有诚意的。”
“多有诚意也不卖,你父子二人我也知道,你们说相声一天也能赚不少吧,何必非得买我这铺面呢。”
“总得有个家不是。”
那老曹气的都乐了,“合着你们俩要成个家,就得先把我给弄没家了不成?”
“老哥,我们真的有诚意啊”
“行行行,那你们说说,打算出多少钱买我的铺子。”
老曹心想,他这房子大概市场价在一百贯左右,要是他们能出到二百贯以上的价钱,自己倒是也可以考虑换一个地方,反正他有手艺,在哪不吃饭啊。
孙春明十分不好意思的道:“八十贯。”
“八十?我明白了,你们爷俩是来曹爷这说相声的是吧。”
说着这老曹砰的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显然是真的怒了。
这老曹是个关中人,长得五大三粗不说,右手还缺了两个手指头,听说是以前当兵打仗时伤的,发起火来自有一股气势,还真是挺凶的,孙悦都不由心里一阵突突。
孙春明也有点怵,没想到这老曹平日里挺和善一个人,发起火来这么骇人。
但他们父子俩算计这一天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真要是这么走了,可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曹大哥您别生气啊,买卖么,讲究个漫天要价坐地还钱,价钱不满意您说啊,咱有商有量,那才叫买卖啊,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所谓讨价还价当然是扯淡,他们爷俩把内裤卖了也就是八十贯,孙春明不过是拖延时间而已,孙悦也在一旁插科打诨的帮着老爸一块扯,一边焦急的望着外面。
又过了半个时辰,这老曹终于没耐心,开始赶人了。
“曹爷我没功夫陪你们俩说相声的逗乐子,这铺面不卖,给我滚。”
孙春明还想再说,“曹大哥……”
老曹拿出一根棍子来道:“滚!”
父子俩对视一眼,心中急的都火上房了,就在这个节骨眼,外面终于乱起来了。
“不好啦~不好了~太尉在陈桥驿兵变啦!太尉在陈桥驿兵变啦!”
石破天惊!
爷俩心中大石终于放下,暗道,终于特么的来了。
只是两人却好像没什么继续谈的意思,迈开步,真的往门外走去,只是他们想走,老曹却不让他们走了。
“兄弟!兄弟啊!你们别走,价钱好商量,好商量啊,八十贯,就八十贯,你们给我八十贯,我马上把房契给你们。”
他们这代开封人,也算是多灾多难了。二十年前,耶律德光打下开封,虽严令契丹兵屠城,但契丹人狼性难控,还是有小半城的人遭了殃。
十年前,后周太祖郭威在开封城外也是黄袍加身,只是这位向来以仁德爱民之名传世的仁君,却下了破城之日屠三天的命令。
那一夜,开封城宛如地狱,大半个城的百姓都死在了那三天的夜里,凡是稍有点姿色的姑娘,都没能逃得过魔抓。
十年后的今天,赵匡胤干了一件跟当年的的郭威一模一样的事情,你叫这老曹如何不慌,如何不怕?
却见孙春明淡定地伸出一只手张开道:“五十贯,你卖就收钱,我们爷俩带着呢,不卖就算了,我们爷俩不过是想安个家而已,总会有人愿意卖的。”
老曹心里一苦,五十贯啊,这个价要是片刻前,他能一个大嘴巴抽上去。
可现在啊,钱这东西总没有命重要吧,尤其是一想到自己那如花似玉的大闺女,狠狠一咬牙道:“好!五十就五十,这中原没法呆了,我特么拿了钱回老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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