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
眼睛是瞎的。
有些非人的存在,
眼神也不大好使。
李达突然觉的很荒诞,他好好的,一不留神,就变成丫鬟口中的杜四娘了。
这名字,听起来像是沉百宝箱那位的妹妹。
这也是画虎如哈士奇的萝莉本名。
还有杜家这么热闹的香火。
满门被害?
见鬼了这是!
不,鬼都没这么诡异的。
李达被丫鬟牵到大厅,桌面上已经摆满了早食,包子、胡麻粥、南瓜饼、馎饦面等七八样,做的很精致,每人单独一张小桌子。
厅里人不少,光是莺莺燕燕就坐了一排,李达被领到首座的老太爷前,丫鬟见李达呆呆的,低声道:“还不喊祖父。”
“祖父,”李达喊了一声。
“唉,乖喽,”老人家拍了拍李达脑袋,一脸慈爱。
李达又被领到一个年龄不逊于对方的老道面前。
“叫爹。”
“……”李达。
“……”老神棍。
‘我扮演的是杜四娘,那老道扮演的就是杜家家主杜春楼,这是在回溯杜家过去的情景?’
“小姐,还不叫爹!”
李达背后被推了一下,所有人目光都盯了过来,祖父渐渐沉了脸,眼神里透着不满。
兴奋、担忧、嫉妒、紧张,短短一瞬间,人能表现出这么多不同的感情,李达也是挺佩服的。
‘啪嗒’
一块死人肉掉到汤里,男仆咧嘴,挤出一个血淋淋的笑容,眼白占据全部眼眶。
李达清晰的看到,自己沉默的片刻,杜家人肉体腐烂程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加速。
他的镇鬼符对这些人没用。
而这些人撕掉自己和老神棍,再拌饭吃是没问题的。
“爹?”
“哎呦哎呦——”
老神棍本就坐立不安,听到这话,腿脚发软,要不是坐着,就要跪了。
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再让人叫爹。
龙傲天都没这么拽过。
论年纪,老神棍可以做李达爷爷了,但为什么老神棍喊李达叫大兄弟,连小兄弟都不叫。
为什么?
就是因为人家有本事,真本事!
真能降妖伏魔的小道长,还这么年轻,日后的前途谁能预料。
拉关系自然要拉成同辈,要不是年龄代沟实在太大,老神棍都准备斩鸡头烧黄纸了。
这一声爹叫下去,老神棍估摸着革命友谊要变质。
对方弄死自己的心都有了。
跟八个姨娘打过招呼,杜家表亲远亲又问候过自己这个‘四小姐’。
开饭。
食不言,寝不语。
李达看着这些粥饼,再度陷入沉默中。
鬼给的东西是不能乱吃的,这是无数鬼片僵尸片中,主角血淋淋的教训。
谁知道这玩意是什么变的。
“小姐,不合胃口吗,想吃什么,我让厨子给您坐,”丫鬟低声道。
好像自己按照大小姐规矩行事,这些人便不会变形。
对面的老神棍已经胡吃海喝起来。
李达给自己倒了一小碗粥,喝了一口,趁着这些人不注意,吐了出来。
一顿饭吃的心惊胆颤。
“春楼,吃完饭跟我来书房一趟。”
老神棍用求助的眼神看向李达,李达无动于衷,甚至还笑了笑。
加油了,
‘爹’,
别被弄死啊!
……
书房里,老神棍忐忑不安的看着这自家亲爹。
他知道对方的身份,杜仲文,致宦的惠州知府,做过一任三漕转运使,是他过去只能仰望的存在。
杜仲文老态龙钟,但言行举止,透着一股逼人的气势。
他在摹颜真卿的字。
“四娘从小就和你不亲啊,”杜老人摹了最后一行字后,淡淡道。
“是啊,爹,”相比于李达的艰难,老神棍这一声‘爹’喊的比谁都溜。
“没事,等庄儿吃斋礼佛回来后,有她娘在,这孤僻的性子该会好些。”
老神棍面色微变,沉默不言。
“我请风水先生算过命,说我杜家华盖冲地户,飞鹰走马,四代而亡,到了四娘这一代,正好是第四代,你娶了八房婆姨,外面又养了几个小的,老夫却就这么一个孙女,不得不说,这劫数或许是对的。”
老神棍‘嗯嗯’直点头,杜家的家事,他也不了解。
“我杜家自中兴以来,显赫四代,不能到我这代亡了,你平常谨言慎行,但这件事上,不妨胆子再大点……”
……
“我想出去转转,”李达道。
丫鬟惊讶道:“小姐,你平常不都是待在屋里不愿出去的嘛。”
“我想出去了。”李达重复道。
“那您可只能在院子里转转,外面没有老太爷的许可,我可不能带您出去。”
李达默默的点头。
不得不说,没有败落的杜府,有着江南园林特有的秀美,袖珍之处显文章。
李达转到门口附近,趁着丫鬟分神之际,一个箭步,往门外冲去。
小样,
打不过!
我还跑不了?
两只手顶住了李达撞门的冲力。
一道人影,渐渐从红漆大门中浮出,丫鬟笑吟吟的,两只手臂却在用力掐紧,这力量大的李达反抗不能。
痛苦、窒息、头晕眼花。
“小姐,夫人礼佛前将你托付给我,你不听话,小秀会很为难的。”
“我、错了。”
‘啪嗒’一声,李达跌坐在地。
“哎呀,小姐你的脖子怎么受伤了,快、快来人,叫大夫!”
“……”
李达捂着脖子,沉默不语。
这丫是不是智障?
看着夜色渐黑,李达蛋疼的一逼,他可是只请了一天假。
真要赚了二十两银子,这工作丢也就丢了。
问题是,以杜府这种诡异情况,这银子还是没影的事呢。
“小姐,今日的功课还没做呢。”
等大夫给李达脖子擦了药酒后,丫鬟又跳了出来,拿着一本书,书名叫女训。
李达终于明白大家闺秀的生活状态了。
早上七点起床,问候长辈,吃早食。
八点到十点,刺绣。
十点到十一点,读书,《烈女传》《女训》
十一点到十一点半,自由活动。
十二点,吃饭。
午睡两小时。
两点到四点,学琴,
四点到六点,学画。
……
李达在这种状态中,过了足足五天,期间他逃跑了不下二十次,不是被贴身丫鬟抓住,就是被杜府里的七大姑八大姨堵住。
但只要及时认错,他连半点惩罚都没有。
他或许是世上最轻松的逃犯。
‘或许杜四娘本身就是叛逆萝莉,或许是杜府上下对她太过宠爱,这还在我扮演角色的行为范围内。’
作为演员,抢戏是可耻的。
但是做为影帝,超水平发挥则是值得赞美的。
这二者间,有一道分明的界限。
李达的一系列操作,并没有超过这道界限。
期间他和老神棍碰了三次头。
老神棍跟他一样,处于‘休沐中的官员’状态,仍有不少公文处理,以及来客要接待。
李达尝试着让老神棍‘越狱’一次。
讲真,
差一点点,
就被他老爹打死了。
打那之后,老神棍说什么也不干尝试了。
‘看来,做为杜家小姐,因为年龄小的原因,杜家上下对于我能忍受程度很高,而老神棍做为官员和家主,一言一行,要符合礼教规范。’
深夜,李达睁开了眼,这五天其实都在发生同样的事,他早已把每个人的习惯、活动、言语摸清楚了。
就像是单机版的rpg游戏。
悄悄推开门,贴身丫鬟小秀正靠在门口冲瞌睡。
‘很好,十二点半左右,阿秀正冲瞌睡,再过半个小时,她就会来查床。’
在楼梯口等了一炷香时间,护卫换岗,李达出动。
“小姐你——”
“我去解手,你别跟着。”
‘家仆许三,老实憨厚,轻易不会起疑。’
从厕所方向一拐,李达顺入了花园走廊。
‘接下来,会有一波守夜的护院,一波换水的女仆,分别在一分钟,一分半钟。’
李达数着拍子,在人来的前一刻,躲入旁边遮掩物中。
‘门口有两家丁守门,半夜轮换,找不到间隙,但是在十二点四十分左右,他们会凑在一起聊一会儿。’
李达逃脱方向,不是大门,而是门后紧贴墙壁的一座假山。
做为一个萝莉,爬假山的难度很大。
做为一个快成年的青少年,难度不大。
快了!
爬到墙上了!
老子要自由了!
李达纵力一跃,哪怕是摔瘸了腿,他这次也认了。
啪
自由落地。
贴身丫鬟推开了门,看着跌在地上的李达,揉了揉眼:“小姐,你怎么从床上掉下来了。”
“艹!!!”
李达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单纯的逃离‘杜府范围’,并不能让他逃出升天。
这是他在接下来的五天内,用不同的方式逃脱两次,得出了结论。
早上。
老神棍和李达这对‘父子’无声的吃着早饭,哪怕把‘好死不如赖活着’当原则的老神棍,此刻也已经一脸麻木。
十天重复同样的事,是一种折磨。
李达已经学会绣梅花和菊花两种花了。
‘符篆没有作用,单纯的逃脱没有意义,那么这是死局?’
‘既然是死局,重复的扮演杜四娘和杜春楼两种角色,又有什么意义?’
‘杜家满门被害,为什么会留下这么一个接近于梦境的场景。’
‘演戏、父女、行为、规矩。’
‘礼教、逻辑、表演的程度。’
一道又一道灵光从脑海中闪过。
忽然有一点亮光从脑中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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