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手一抓,小巧精致的祭坛落入朱厚照手中,轻轻的摩挲着祭坛,朱厚照缓缓开口道:“王政,请邵真人前来见朕!”
守在密室之外的王政听到天子的声音当即冲着密室一礼道:“奴婢这便派人前去请邵真人前来!”
正当王政吩咐手下的内侍的时候,朱厚照微微一顿道:“别忘了请张天师同来!”
青阳观
邵元节正在招待一人,若然让人见了的话只怕会非常惊讶。
杨一清做为当朝首辅大臣可是鲜少私下与人见面的,可是今日却出现在邵元节落脚的道观当中。
二人相对而坐,就听得杨一清向着邵元节道:“邵真人,陛下近日上朝的次数明显减少,更多的时间却是同邵真人、张天师一起,本官还请真人能够念在天下万民之福祉多多劝说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
对于杨一清登门拜访,邵元节还真的不觉得奇怪,真的要是内阁诸位阁老对于天子的变化没有一点反应的话,那才是怪事呢。
邵元节苦笑摇了摇头看着杨一清道:“杨大人只怕是认为贫道蛊惑陛下不理朝政吧……”
杨一清摇头道:“真人说哪里话,本官绝非此意!”
邵元节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神色一正看着杨一清道:“贫道如果说不止一次劝说陛下以天下为重,首辅大人信吗?”
默默的看着邵元节,杨一清缓缓起身,理了理衣衫,后退一步然后缓缓向着邵元节一礼拜下道:“还请真人引导陛下走出歧途,万事以社稷为重!”
一个闪身避开杨一清一记大礼,邵元节长宣一声无量天尊,正容道:“贫道以一生之清誉向大人保证,定不许任何人蛊惑陛下。”
一名道童匆匆而来,远远的便脆生生的道:“真人,真人,陛下传召!”
杨一清闻言目光看向道童,眼中闪过一抹犀利之色,只将那小道童给吓了一跳,脚步一顿在二人一丈外停了下来。
邵元节上前一步,拍了拍道童的脑袋微微一笑道:“童儿莫怕,去做功课吧!”
目送那道童离去,杨一清看着邵元节道:“邵真人先行一步,本官随后便前去拜见天子!”
看杨一清那一副不信任的神色,邵元节心中有万千无奈却是无法向杨一清解释,因为在满朝文武以及京中百姓看来,近几年来身为天子的朱厚照渐渐的荒于政务,更多的时候却是同邵元节、张彦頨几位道家真人呆在一起。
虽然说精力充沛的朱厚照并没有因此而耽搁了朝中政事,甚至是将朝中政事处理的井井有条,但是满心期待着朱厚照超宗越祖成为一代圣君的满朝文武却是恨不得朱厚照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政务上面而非是去迷恋什么佛道。
毕竟秦始皇、汉武帝这些帝王都是最好的例子,他们真的担心天子会重蹈了这几位帝王的覆辙。
天子的变化最为担心的不用说便是满朝文武了,此番杨一清甚至亲自登门拜访邵元节。
邵元节颔首一礼道:“贫道且先行一步,恭迎杨大人!”
看着邵元节离去的身影,杨一清目光复杂,脚下微微一顿,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武王府
王政看着邵元节的身影脸上露出几分笑意,连忙迎了上来道:“真人来了,陛下正在密室当中等候真人!”
邵元节冲着王政点了点头道:“有劳公公久侯了!”
同时邵元节看了那密室一眼,低声道:“敢问公公,不知陛下可还召了其他人?”
王政向着密室方向看了一眼,低声道:“回真人话,陛下还召见了张天师!”
邵元节微微点了点头,大步向着密室方向走了过去。
走进密室当中,邵元节就见朱厚照正坐在那里,在其面前却是一张明黄色的绢帛,乍一看就好像是一份圣旨。
不过邵元节对这一份绢帛并不陌生,而且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只是对于天子常常对着这么一份绢帛发呆有些搞不大明白。
毕竟这只是一份看上去没有什么奇特之处的绢帛罢了,也不知道天子一次次的盯着这一份绢帛发呆到底在看些什么。
要说这一份绢帛是楚毅留下来的东西的话,那倒也罢了,毕竟谁都知道天子同楚毅之间的情分,那么天子对楚毅所留下来的东西无比看重也就在情理之中。
关键这一份绢帛根本就不是楚毅所留下来的东西啊。
邵元节缓缓的走进密室当中,脚步声惊动了入神当中的朱厚照,就见朱厚照缓缓抬头看了邵元节一眼。
见到邵元节走进密室当中,朱厚照只是冲着邵元节点了点头,随意一指道:“真人来了,且坐下叙话!”
邵元节恭敬一礼,然后在朱厚照对面做了下来,除非是朝堂之上,一般私下里相处的时候,朱厚照其实还是相当的平易近人的,邵元节跟在朱厚照身边也有近十年之久了,对于朱厚照的性子那是再了解不过,因此也没有什么拘谨,非常自然的坐在朱厚照的对面,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在了朱厚照面前那一份绢帛上面。
脸上带着几分笑意,邵元节向着朱厚照道:“陛下,匆匆召贫道前来,不知有什么吩咐?”
朱厚照轻笑道:“不急,且等张天师来了再说!”
邵元节点了点头,不慌不忙的向着朱厚照道:“就在不久前,首辅杨大人前去见了贫道!”
朱厚照丝毫不觉得惊讶,微微一笑道:“哦,看来朕的这位首辅大人真的是有些急了啊,以他的性子,如果说不是真的急了的话,绝对不会跑去打扰真人清修的。”
好歹也是做了十多年帝王,朱厚照早已不是当初那一位懵懂天子,虽然不敢说对于满朝文武的性情了如指掌,但是朝中诸多文武重臣是什么性情,擅长什么,弱点又是什么,朱厚照却是再清楚不过。
杨一清为官多年,更是在边镇总督兵马十多年,性情却是再沉稳不过,一般来说就算是再大的事情,到了杨一清这来,杨一清也是不慌不忙的处理,颇有大将风度。
能够让杨一清这么沉稳的人去寻邵元节,可见以杨一清为首的朝中文武对他这几年当中的一些举动颇有意见了。
邵元节苦笑道:“陛下不要嫌贫道多嘴,陛下乃是一代圣君,超宗越祖只是等闲,却是不该将精力放在其他上面才是。”
朱厚照并不着恼,他不是那种听不进去意见的天子,而且这也不是邵元节第一次劝说于他,只是他心中自有自己的打算。
除了他之外,他还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任何人,所以不管是杨一清还是邵元节这些他所倚重的亲信之人都不清楚他的具体谋划打算。
看天子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邵元节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只能摇头苦笑。
做为臣子,他可以直谏天子,至于说天子是不是接受,那就是天子的事情了。
邵元节不是那种直臣,对于分寸还是有所把握的,不可能不给天子颜面,所以谏言该说的说,其中的分寸却是把握的非常之好,绝对不去惹得天子不快。
正说话之间,就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邵元节听到那脚步声便立刻判断出来人的身份。
除了张天师之外,整个京师怕事就没有几个先天了,张天师一身黑色的常服大步行来。
看到邵元节的时候,张天师并没有觉得惊讶,冲着邵元节微微点了点头,上前向着天子行礼之后落座。
三人相对而坐,邵元节还是有张天师的目光自然是落在了朱厚照的身上来。
只听得朱厚照向着邵元节还有张天师二人道:“朕欲修建一座祭天天坛,不知两位可有什么建议!”
天子突然之间想要修建什么祭天天坛,这让二人很是惊讶,不过反应过来之后,两人对视了一眼,就听得邵元节一声轻咳,捋着胡须道:“不知陛下修建祭天天坛以做何用?如此贫道同张道友才好定下祭坛的规格如何!”
朱厚照缓缓道:“朕欲祷告上苍,以祭祀天地!”
张彦頨同邵元节对视了一眼,心中颇为惊讶,不过邵元节稍稍沉吟一番道:“不知陛下对祭坛的规模可有什么要求?”
朱厚照长袖一挥道:“极尽庄重,朕要修葺一座世界上最大的祭天祭坛!”
一阵脚步声传来,就听得一个声音自密室之外传来道:“陛下,臣等求见!”
不用说,来人便是杨一清,但是非止是杨一清一人,看那动静,只怕是内阁诸位阁老一同前来了。
当年朱厚照初登大宝之时,面对内阁重臣的时候却是显得底气不足,甚至为满朝文武所牵制,但是如今朱厚照却是执掌皇权,一言九鼎,满朝文武,无人可以违逆你旨意。
朱厚照听到杨一清的声音,淡淡的道:“几位卿家且进来叙话吧!”
就见杨一清、王阳明、陈鼎几人走进了密室当中。
几位阁老之中,少了王华几位已然上了年纪的老臣,多了几张新面孔。
毕竟这些年当中,大明发展迅速,一名名的能臣干吏脱颖而出,同样朝中的老臣如王华、焦芳等也都因为身体的缘故而渐渐的淡出了朝堂,一代新人换旧人。
“臣等拜见陛下!”
微微抬手示意几人起身,朱厚照面色平和的看着杨一清几人道:“几位卿家不去处理朝中政事,此番前来见朕,莫非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杨一清做为首辅,自然是当仁不让的上前一步开口道:“陛下,臣等此番前来只是恳请陛下能够以天下万民为重,莫要流连于邪道,陛下一代圣明君主,当知长生不可期啊……”
这要是换做其他沉迷长生的天子的话,被臣子这么直谏,只怕是当场就要为之龙颜大怒了,但是朱厚照却是神色坦然,脸上没有一丝着恼之色,反而是看了杨一清一眼微微颔首道:“卿家言之有理,长生太过缥缈,朕也没有想过真的要长生不死,朕只是想要跟得上大伴的脚步啊!”
呆了呆,杨一清看了看邵元节,再看看张彦頨,二人注意到杨一清的模样皆是冲着杨一清露出一丝苦笑,表示这同他们没有什么关系。
坐在那里的朱厚照将杨一清几人的神色反应看在眼中,嘴角露出几分笑意道:“杨卿家不必怀疑邵真人以及张天师,他们二人从来都没有蛊惑于朕,或者说卿家以为朕会是那种被人随意糊弄的昏庸之主吗?”
“臣不敢……”
摆了摆手,朱厚照自一旁的桌案之上取过一张图纸,然后放在桌案之上,冲着杨一清几人道:“几位卿家来的正好,就算是你们不来,朕也要招你们前来,你们且来看看,朕所设计的这一座祭坛如何?”
朱厚照口中口口声声说着不迷恋于长生,但是这会儿却有让他们去看他所设计的祭坛,杨一清几人觉得是那么的古怪。
深吸一口气,几人上前,目光落在了那一张由天子所画出来的祭坛上面来。
一看之下,尤其是看到那一张图案之上所标注的数据的时候,对于数据最为敏感的陈鼎几乎是惊呼一声道:“不可,不可啊,此等规模的祭坛,不知道要耗费几多的人力物力,实在是劳民伤财之举,还请陛下能够收回成命,烧毁图纸,息了建造此等祭坛的念头才是……”
倒也怪不得陈鼎的反应会这么的大,实在是朱厚照所画出来的这一座祭坛规模太大了。
一座祭坛方圆九百九十九丈,高九十九丈,差不多就是一座小山了,根本不是一个小的工程。
虽然说大明这些年所开工的工程较之这一座祭坛要大上许多倍的不是没有,但是那些工程皆是干系民生,做为户部尚书,陈鼎对于这些关系民生的工程素来是鼎力支持。
然而这一座祭坛在陈鼎看来,却是劳民伤财之举,以其性子,要是不表示反对的话,那他就不是陈鼎了。
白发苍苍的陈鼎已经年逾七旬高龄,在满朝文武当中那都算得上是高寿的老臣了。
按说以陈鼎这般的年岁,早该颐养天年才是,但是满朝文武之中,能够让让朱厚照放心的将户部交给其打理的臣子,朱厚照却是遍寻满朝文武,无有一人能够及得上陈鼎。
陈鼎的敢对在朱厚照的预料当中,所以朱厚照目光落在了杨一清、王阳明的身上道:“两位卿家以为如何?”
不比陈鼎直来直去,杨一清打量了那图纸一眼,向着朱厚照道:“却是不知陛下修葺此等规模的祭坛,可是有什么用处吗?若是关系国家大事,关系天下百姓之福祉的话,臣定当竭尽所能,排除万难,助陛下修筑祭坛。”
话是如此说,但是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够听得出杨一清这话语当中所阴寒的深意。
如果说不是关系民生,关系万民的话,那么身为内阁首辅的杨一清就不会赞同天子的决断。
王阳明显然是同样的态度,不可能放任天子恣意妄为,哪怕是可能会因此而恶了天子。
朱厚照缓缓道:“此祭坛,关系我大明之未来,朕主意已定,几位卿家即刻调派人手修筑祭坛便是。”
“陛下不可啊,此乃祸国殃民之举,还请陛下收回成命,否则的话,老臣甘愿乞骸骨!”
陈鼎老脾气又犯了,当即气喘吁吁,气的浑身发抖向着天子大声道。
看着陈鼎那一副白发苍苍,身形摇曳,一副随时都可能会气倒的模样,朱厚照轻叹一声,起身上前将陈鼎扶住,然后将其按在了座位之上,缓缓道:“卿家这一生为我大明鞠躬尽瘁,半生都没有好好的歇息过,朕实在是有愧于卿家啊。”
陈鼎倔强道:“此乃臣之本份,为人臣者,当忠君之事,为君分忧,陈鼎当不起陛下这般称赞。”
朱厚照拍了拍陈鼎的肩膀道:“卿家若是当不起的话,满朝文武,又有何人当得起。”
说着朱厚照看着陈鼎道:“卿家年岁已高,不若将户部之事交给他人暂代,卿家也可好生歇息一番。”
愣了一下,陈鼎并没有什么惊讶之色,只是一声轻叹,神色复杂的看着朱厚照道:“陛下,臣知道不管臣怎么说,怎么做都改变不了陛下的主意,陛下允准臣归老,臣感念皇恩,还请陛下能够容臣缓上一缓,既然陛下执意要修筑祭坛,那么就让臣再为陛下最后尽一份心吧!”
眼见陈鼎如此,朱厚照心中泛起一丝暖流,缓缓点了点头道:“朕答应了!”
说话之间,朱厚照将那一份图纸交给了邵元节、张彦頨二人道:“两位真人,祭坛之事就交由两位来督办,朝中六部一切人员,尽皆听从你等调派,务必要以最快的速度将祭坛给朕修筑起来。”
直布罗陀海峡,港口之中。
浩浩荡荡的舰队再一次出了港口,却是试探出了大明舰队的底细,判断大明舰队缺少炮弹的真实情况之后,蔷薇大公再一次做出了征伐大明舰队的决断。
不得不说蔷薇大公也非是一般人物,在经历了一次大败之后,尚且还有勇气再次出战,这可不是一般人所能够做到的。
不过是百里左右的距离而已,不过是一个时辰左右,海面之上便浮现出了一艘艘的战舰,直奔着大明舰队所停靠的港口而来。
当西班牙舰队出现在海面之上的时候,大明舰队早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先前莱维将军乘坐小船离去,俞大猷几人便意识到他们船上缺少开花弹的事情必然隐瞒不住,而西班牙人只要不是傻子,必然会趁此机会来攻。
看着那一艘艘的战舰,俞大猷同岳不群等人对视一眼,就见几人冲着俞大猷点了点头,然后互相道了一声保重然后各自下了旗舰,乘坐小船上了其他的舰船。
很快双方舰队便交火了,一发发的炮弹呼啸而来,大明舰队的确是炮弹耗尽,几轮开花弹过后,再发射出来的便是这几个月当中由工匠们所赶早出来的实心弹了。
如此一来,双方之间的差距一下子就拉近了许多,就算是大明一方炮火凶猛,但是西班牙一方却是占据了地利的优势,战舰的数量足足是大明舰队数量的一倍还多,可想而知在失去了炮火的优势之后,大明对上西班牙舰队,压力一下子增加了许多。
正所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大明舰队一路前来经历了一场场的战争,一众士卒早已经磨砺了出来。
而西班牙舰队同样也因为这些年西班牙疯狂对外扩张的缘故而经历了一场场的征战。
可以说西班牙舰队绝对是处在自身巅峰状态,可谓是敢打敢拼,实力强劲十足。若非是如此的话,也不可能在连连大败的情况下还敢一次次的迎战大明,这便是强国的底蕴之所在。
一场大海战从上午一直延续到傍晚时分,附近的海面之上漂浮着不知几艘的沉船上散落的甲板以及杂物。
原本双方密密麻麻加起来足足有数百艘之多的战舰这会儿却是少了差不多四分之一左右,由此可见这一战的惨烈程度。
一艘没有什么特点的大船之上,俞大猷一条臂膀包扎着绷带,这会儿正龇牙咧嘴的指挥着战舰上的将领追击一艘西班牙战舰。
就连俞大猷所乘坐的那一艘旗舰都被西班牙舰队群殴之下沉没,幸而俞大猷在旗舰沉没之前下了船,否则的话,恐怕就连俞大猷都要随着旗舰沉没大海了。
同样是狼狈无比的莱维将军在一艘大船之上,浑身湿漉漉的,看样子是刚从海中爬上船来没有多久,这会儿正一脸的开怀大笑看着四周的战场道:“哈哈哈,胜利终归属于西班牙,西班牙万岁……”
轰隆一声
突兀的一声轰响传来,紧接着就见一艘战舰之上暴起火光,本来就被砸的七零八落的那一艘战舰一下子在一片火光当中彻底的散了架。
“开花弹,哪里来的炮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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