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刘大夏,楚毅还是有所了解的,这位弘治一朝的重臣,于朝野之中的确是一个不可小觑的人物,七十余岁的高龄,在这个时代可谓罕见。
同样活的长久,这就是一种资历,如那位郑先生所言,刘大夏如果联络其门生故吏,故交好友的话,还真的有可能在朝堂之上掀起风浪。
不过楚毅更感兴趣的是刘大夏当年所藏匿起来的郑和宝船的图纸以及资料,宫中有传言当年刘大夏联合几名兵部侍郎一把火焚毁了郑和宝船的图纸以及资料。
可是随着楚毅执掌东厂,派出暗探查探,楚毅反倒是觉得刘大夏所谓的防火烧了宝船图纸以及资料不过是一个骗过世人的幌子罢了,至于说郑和宝船的图纸、资料极有可能被刘大夏偷偷弄走,成为了刘氏一族崛起的底蕴。
刘氏一族自刘大夏而兴盛,短短数十年愣是发展成一个拥有造船厂、船坞以及一支有着十几艘海船的海商大族。
一座造船厂乃至船坞又岂是一般家族所建就能够建成的,没有足够的家族传承和底蕴,根本就别想涉足造船行业当中。
刘氏一族如此突兀的崛起,成为一大海商,要说不是因为吞没了郑和宝船的资料的话,只怕就是给刘大夏一族一百年时间,他们都未必能够造出一条可以下海的帆船出来。
刘大夏昔日竭力反对开海,甚至令人传出郑和宝船海图被焚毁的消息,愣是逼迫的成化帝放弃开海的念头。
于是一代海商大族刘氏随之崛起于海上,一条条庞大的海船航行于大海之上。
似乎是从刘安口中得到了刘大夏正在联络故交好友准备对刘瑾下手的好消息,数十名文人士子心中为之振奋。
石魁立于楚毅身旁,用一种不屑的目光看着远处那些兴奋的文人士子低声道:“这些人真是一点防范意识都没有,如此重要的消息,竟然也敢宣之于众!”
楚毅看了石魁一眼道:“万一这正是那位东山先生想要的结果呢,不要忘了,朱寘鐇叛乱,直指刘瑾,可以说此时刘瑾已经被逼迫到了悬崖边上,只需那么轻轻一推,刘瑾便死无葬身之地。”
石魁眼睛猛地一缩道:“督主的意思是说刘大夏故意让其子孙泄露他联系故交好友对付刘瑾的消息,继而引动江南诸多势力发力,一举将刘瑾拿下。”
楚毅笑道:“不然你以为刘大夏那么一个老狐狸,他会不叮嘱家人严守秘密吗?”
说话之间,楚毅大步向着前方一众文人士子而去,石魁一挥手,顿时上百士卒紧随而上。
动静如此之大,自然是惊动了竹林之中的众人,一个个转身向着动静传来的方向看了过来。
一看之下就见一队浑身散发着血腥之气的士卒手持长矛带着一股子森然之气直扑他们而来。
噗通一声,有士子吓得连连后退直接跌倒在地,更有士子直接撞翻了茶几,茶水、茶叶更是洒了一地。
“楚……楚毅!”
“天啊,楚屠夫……”
“楚毅这杀人狂魔怎么会来这里!”
有人一眼便认出了楚毅来,正是因为认出了楚毅的身份,所以他们才一个个的面露震惊与畏惧之色。
其中最为惊恐的反倒是那位仪态风流,名士风度十足的郑先生,郑先生看到楚毅的时候只觉得双腿发软,站都站不起来。
就在这些人一片混乱的时候,上百名士卒转眼功夫就将这些人给包围了起来,不少人一身鲜血,煞气十足,当场就令几名士子吓得昏了过去。
不过虽然大多数人显得非常的惊慌,却也有几人勉强保持着冷静,譬如刘安。
刘安乃是刘氏一族刻意培养的下一代家主,甚至曾跟随在刘大夏身边,不知道接触过多少权贵,所以说刘安见到楚毅的时候只是微微一惊便冷静了下来。
目光扫过一众慌乱的同伴,刘安看向楚毅。
楚毅神色平静,但是眼眸之中却流露出几分戏谑,刘安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冲着楚毅一礼道:“湖广华容刘氏刘安见过楚督主。”
楚毅看着刘安道:“华容刘氏,本督主倒是有所耳闻,刘大夏那老匹夫不出意外应该是你爷爷吧!”
刘安不禁怒道:“楚督主堂堂东厂督主,竟然言语辱及家祖,这便是楚督主的风度吗?”
楚毅不禁冷笑一声道:“好一个弘治三君子啊,本督主倒是要问,当年举国之力才研制而出的郑和宝船图纸资料如今何在?”
刘安眼睛一缩,挺胸道:“家祖当年为了避免天家浪费民力物力开海,同几位侍郎一把火将之焚毁,此事许多人都知晓。”
边上一名士子与刘安乃是远亲,这会儿自然是站在刘安一旁开口道:“不错,东山公阻止宪宗皇帝犯下弥天大错,不使耗费钱粮,可谓有大功于社稷,功在当代,利在千秋,非东山公莫属!”
楚毅有些惊讶的看着这名一脸兴奋的士子,从其神色反应可以看出,他是真的觉得刘大夏焚毁郑和宝船图纸资料乃是为了大明江山,为了百姓。
非但是如此,边上不少文人士子竟然都露出一脸赞同的神色,显然他们都认为大明绝对不能开海。
莫名的楚毅只感觉这些人有些可怜,说什么开海只会损害百姓之力,徒徒损耗国家钱粮,于国于民没有一点好处。
这些人就不想一想,南宋以偏安之地,正是靠着海贸税赋,区区一偏安宋庭一年赋税达数千万贯之多,甚至为国家养着数百万厢兵、禁军,更是养了一大批的官员。
就算是冗官冗军那么严重的南宋都没有因为财政崩溃而亡国,偏偏大明,堂堂中央帝国皇帝需要犒赏军队的时候连数十万两银钱都凑不出。
真的是这些人看不到海贸的暴利吗?若是果真如此的话,刘氏为何建造一艘艘大船远赴海外行商。大明东南沿海私船无数犹如过江之鲤。
江南之繁华,至少一半源于这些与海外通商的海商,大把大把的金银落入这些豪绅海商之手,一旦开海,损失的又是谁的利益?
而堂堂大明偌大的帝国,区区商税竟然只有那么数十万两,简直是让人难以置信。
同样是一方国土,大明覆亡之际,每年国家所能够征到的赋税刨除粮食不算,只有区区数百万两白银,然而及至清廷,赋税生生达到了上千万两白银之多。
似乎是看到楚毅看他们的目光有些古怪,不过事关刘大夏之一大壮举,坚决反对开海,硬怼天子,这些文人士子竟然压下内心对楚毅的恐惧,一个个昂首挺胸。
突然楚毅笑了起来,一番痛痛快快的大笑过后,楚毅神色一冷盯着刘安道:“不知这位刘公子可否给楚某解释一下,你们刘家发家崛起的造船技术又是来自何方?”
刘安理所当然道:“自然是我刘家数十年投入大量人力物力研造出来的!”
楚毅目光扫过四周一众人,缓缓道:“你们也认为单凭区区一个刘家就可以在短短数十年研造出可以航行于大海之上的庞大海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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