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年之约 第二十七章 被潜规则的北邙

    泛大陆的中部地带星罗棋布一系列湖泊，由诺亚河联通，几乎横贯了整片大陆。这条流量巨大的长河会在亘古临海的某处下泄，灌入黑暗的杜拉泽深渊。

    菁湖的原名是睛湖，是诺亚河上的湖泊群中较大的一个，地处林海草原的交界处。因外形如同一只镶嵌在大地上的巨眼而得名。

    传说，垂暮的知识之神希尔，用一只眼睛制造了迹尔诺的心脏用，用另一只眼献祭给了因果，换取了引导世人的星辰。这只眼睛落到土地上，就化作了菁湖。而失去双眼的知识之神希尔，神力尽失，只能永世徘徊在最黑暗的地狱。

    灰斑氏族的旅鸦迁徙到了菁湖西畔，因为食物充足，水源丰富，环境适宜，开始定居。

    旅鸦的传统居所是用枝条和阔叶晒干搭成的树屋。大的落在树杈间，小的挂的枝干上，虽然粗糙，却有种童话中小精灵住所的感觉。

    然而事实却没有那么多童话可言。旅鸦在自然界中是毫无疑问的弱势群体。即使拥有智慧，却无奈个体力量的弱小，被环境与天敌逼得四处迁移。树屋的建筑方式也是为了方便拆卸和组装而形成的。

    如果可以定居下来，没有哪个民族会选择旅居。

    但是这一支旅鸦氏族非常特别，他们已经在菁湖湖畔定居了上千年。没有天敌骚扰，没有生计之虞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们竟然挺过来了。

    贝拉几人日夜兼程赶到了灰斑氏族，以奇迹之城的名义提出请求。

    因为背后的势力以前的交情在，所以灰斑族长应允了他们的要求。

    虽然都是从格瑞特城出来的巫师，但是所受到的待遇却大相径庭。北邙被莫名其妙地尊为上宾，而贝拉等三个人所受到招待相比起来就简单多了。

    一开始，北邙强烈要求灰斑族长立即举行祭典，灰斑族长则坚持要选择一个吉利的日子祭祀神物。在北邙的一再强调和特殊身份份上，灰斑族长才妥协，把祭典定在第二天举行。

    灰斑氏族代代相传的“启明仪”，被安放在一个天然形成之后经过人工加工的地穴中，那个地学被设为灰斑氏族的禁地，除了灰斑族长，其他的族人一律不得进入。传言“启明仪”是由神使赐予的神物，有洞悉天下的力量。而这种沟通神明的能力，由世代灰斑族长口口相传，不传于外人。每年都有许多想要借助“启明仪”的神力而上门求助的旅客。灰斑族长达成他们的要求以后，这些人一般都会施与巨额的报酬。

    谁也不知道启明仪是哪位神灵的造物。但根据北邙的分析，既然涉及到指明道路引导世人，从古至今也有相关的传说，那就一定是上古诸神神系里面的，跟他们信仰的智慧之神脱不了干系。

    祭祀在第二天的早晨就开始了。一些灰斑族人开始吟诵谁也听不懂的祈祷词，还有一些头上插着彩色羽毛的族人跳起粗犷的舞蹈。部落中间的林中空地上有一个很大的石头祭坛，祭坛上摆满了水果和被放血宰杀的野生动物。灰斑氏族还不懂得圈养家畜，所以祭祀的猎物都是之前捕杀的。

    在一上午的祭祀中，北邙被好吃好喝招待着，坐在高台上，还有两个女性灰斑族人在旁边撑起伞盖替他遮阳。但是北邙却仍旧是一副别人欠了他一百万的臭表情。然而贝拉这几个人，就只能顶着太阳在旁边傻站着。

    实际上旅鸦很像是从鸟类到类人形智慧生物的一个过渡物种，这就使得他们处在一个很尴尬的位置——有羽毛，却只能够用来滑翔与保暖，没有飞行的作用；有智慧，但是创造力和逻辑能力实在是低得可怜。如果不是在繁殖能力上占优势，恐怕已经步了渡渡鸟的后尘了。

    快要到正午的时候，祭祀终于结束了。在所有旅鸦族人的强势围观下，灰斑族长领着这四位远道而来的客人，举着火把进入禁地。腿脚早已经酸麻的贝拉突然松懈下来，不满之情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本来北邙抛下刘离带着他们连夜离开的举动，就已经让少女非常的不满了。这几天赶路的危险与辛苦是不足为外人道的。

    “你凭什么扔下他？就算那个家伙又自大又狂妄，就算你们之间有私人矛盾。他毕竟救过我们，你不能这样忘恩负义！”贝拉曾经指着北邙的鼻子质问他。

    “难道你想陪着‘它’？”北邙的咬字特别清晰，用的是指动物的那个“它”。

    “不，不是这样的……我没有……”贝拉支支吾吾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那你就留下来，为我们断后好了。”北邙的脸色冷得快要滴出水来，语气阴沉，似乎不像是开玩笑。贝拉差点给这副模样的北邙吓哭了。虽然北邙一向是不怎么近人情的，但是也很少露出这种阴狠的神色。

    北邙一路上用法术仔细地抹除了四个人的一切痕迹和气息，尽量挑动物稀少，地形险恶的路径，中途甚至还使用了几次小规模的空间法术。简直是把反侦察做到了极致。

    后来虽然总算是到了灰斑氏族，但是北邙被奉为座上宾而，他们则受到了不公正的区别对待。这让更贝拉万分的怨念和不解。

    黑黢黢的地穴很宽敞，有明显的人工开凿的痕迹，在里面摆一桌麻将是完全没有问题的。灰斑族长举着火把走在最前面，北邙则打了一个持久性的照明法术走在末尾。

    地穴两边有一些锈蚀得破破烂烂的铁架，可能以前是被用来安插火把的，后来被渗出的地下水腐蚀得不能够再使用。

    地穴以很小的坡度向下延伸，不知道有多长。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北邙最后打破了沉默：“这旁边的铁架子，也是一千多年前留下的吗？”

    灰斑族长的声音从前面远远地飘过了：“只是我们的祖先自己做的而已，哪能跟神灵的造物比呀？现在早已经用不得喽。”

    “那部落里随处可见的那些炼金机器，也是你们自己后来做的吗？”

    “你说‘拉瑟’啊……那可不是你说的什么炼金机器。那可是神灵的魔动武器！”灰斑族长的话中充满了一股愚昧的崇拜和自豪。

    北邙沉默了。

    不了解他的人，会以为是北邙因为猜想错了，感到有点羞愧。

    但没有人会知道，北邙的心里在此刻翻起了怎样的惊涛骇浪，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办法再去接话。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大脑在这一刻像一个繁忙的火车站，不断信息输入，然后又有信息输出。灰斑族长无意之中的一句话像一道惊雷惊醒梦中人，然后又把北邙劈成了渣渣。

    魔动武器……

    用魔法驱动火炮……

    魔动就是魔法驱动！

    记忆好的观众可能还依稀记得，在并不遥远的过去，刘离根据他们那个时代的常识，无意间的一句“用魔法驱动火炮？”差点让贝拉笑了个半死，但是让北邙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于是刘离就猜想，难道北邙知道内幕？

    从某种意义上说，刘离还是挺聪明的。

    不管是哪一个位面的哪一个国家哪一个民族，不管那个世界处于哪种力量体系之下，始终摆脱不了一个惯例：军用科技要比民用科技先进20年以上。

    君不见二战时期就已经普遍应用的无线电技术，民用是到了什么时候？

    格瑞特城的居民可能早已经习惯了化学火药，却不知道他们看不见摸不着的魔能，是比化学火药更加恐怖的战场宠儿。

    格瑞特城的居民可能都知道他们城市那座引以为傲的第一炼金研究院，简单的炼金机器应用于日常生活已经指日可待。殊不知，还有座比第一研究院成立早了快50年的第二炼金研究院。

    炼金机器的理论基础和初步实践都是从那里走出来的。在老百姓们刚开始满不相信地接受理论知识的时候，根据这些理论知识制造出的炼金武器已经投入了战场，沾满了硝烟与血肉。

    关于格瑞特的第二炼金研究院，北邙是比较有发言权的。他对外的身份是泛大陆联合巫师学院的天才新生，虽说这是一个环绕着荣耀与期望的头衔，但是相比较学院那些无聊的课程他，还是更喜欢第二研究院中那个脚踏实地，只需要研究奥术，不需要顾及人际关系的职务。

    北邙是构造部的实习研究员，在一位主任级别的研究员手下担任助手。他甚至曾经亲自参加过炼金火炮的炮膛设计。

    什么，你说为什么不直接使用化学火炮的炮膛？拜托，连力量体系都不一样，你真的不怕炸膛啊！

    虽然说北邙只是实习研究员，但是研究院中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忽视他的建议。他的权限甚至隐隐有超过其导师的意思。北邙虽然是在构造部任职，但是他的涉猎范围可远远不止有机器构造。甚至材料部都有人找他探讨意见。

    但是为什么北邙还是实习研究员呢？难道是不肯接受潜规则得不到上级的青睐，所以一直在原地踏步吗？

    这又是一个大的话题了。

    我记得北邙这个喷子好像之前喷过他们格瑞特城已经吹响了近代化的号角，实行民主的共和体制。但是，我们先把格瑞特城具体的政治制度放到后文再讲，放在这里有水字数的嫌疑。你们只要知道，格瑞特城的议会基本上是两党轮流执政就行了。而这一届的执政党，是反对与翼之国建交的。

    我知道你肯定又要问了：这和翼之国又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根据市井传说和小道消息，翼之国看似就是一个君主制的，由克里族主导的帝国。但是实际上是由夜魔在背后操控的一个傀儡国家。

    普通民众可能对夜魔是什么玩意儿闻所未闻，可是格瑞特城的高层怎么会不知道？拥有高等智慧，产生过高度文明的异族！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竟然操纵克里族建立帝国，这还得了！没对翼之国开战就是好的了，还建交？开什么泛大陆玩笑？

    所以呢，北邙就像是某个红色帝国的某个特殊时期的“黑五类”一样，就算他再天赋绝伦，仅仅是因为他半夜魔的血统，就非常不受格瑞特城高层的待见。除非在野党改变政见，否则他这辈子可能都别想成为正式研究员了。

    但在这个世上，不是所有国家都会因为出生原因埋没人才的。从总体上而言，格瑞特城还是非常重视知识型人才待遇的，至少不会因为一己的私欲从而放弃让国家快速发展的机会。北邙虽然不受待见，但是并没有受到打压和歧视，只是不让他升职而已。即便如此，第二研究院里面的很多研究员还是离他远远的，生怕让自己连坐了什么罪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