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们说说笑笑的走了,几人才要出来,又听丫鬟和巡逻的护城家丁说笑。几人听护城的家丁走远了,又回到亮处。赤霞城内张灯结彩、灯火通明,却是在张罗元宵节。顾允文几人往金顶大殿处走过去,几人躲躲藏藏的躲过那些巡逻的家丁。小玉想起自己以前专门做这些飞檐走壁、翻墙入户之事,她这时才觉到有些惭愧羞怯。等到里大殿不远处,这里宛如市镇一般,有纵横交错的小巷大道。几人尽捡小道过去,到了金顶大殿附近,四下里被灯笼蜡烛的火光照的通明如白昼。顾允文说道:“这是如何查法?咱们装成客人去混进去怎样?”小玉说道:“飞檐走壁进去,这样到处都是耳目,怕到天亮也进不去。”大家一听都诧异道:“我们怎的想不到这样的方法?”傅山说着已经跃上一座小屋子,他附在屋脊后面,将赤霞城各处屋宇看清了。傅山又复跃下,他说道:“我们沿着这条小道过去,那边穿过几条大道,就可摸到那座金顶大殿的后面。等到夜深,大家都歇去了,我们在去查探二老爷住的地方。”大家应着,在月亮的影子中一步步挨到大殿后面。
顾允文几人挨过一个更次,喧闹的大殿附近果然渐渐安静下来。又等了一刻钟的时间,几人绕过大殿,跃过院墙,来到大殿院中。院子里到处挂满了灯笼,这是为元宵节预备下的。顾允文几人立在一丛丁香花树后面,等着院子里行走的人渐渐散去。大家为这院子的堂皇华丽惊讶不已,门上的匾额、廊柱上题的对联、各处题字,一律不是镶金就是钳银。屋顶上的金瓦虽然不是块块纯金打造,却也是金片包裹着的。一座院子里北面西面两排屋子,金光华丽。在灯笼五颜六色的灯笼的照映下,更显得有几分迷幻的色彩。顾允文几人暗暗惊叹,傅山说道:“听说二老爷就是住在这里的,二公子也住在这里。大公子却在另一座岛上。太湖的大小岛屿都是二老爷的地盘。”
顾允文问道:“我们到底怎生查法?是把赤霞城的所有人众底细摸查清楚?还是只查这位老先生的底细?”傅山说道:“二老爷身边有几个仆人,我只见过两个。余下的六个我只知其名、未见其人。我们但须将那八人的行踪监视住。二老爷但凡有事,都是那八个人给他打理的。”
顾允文几人应着,已经是二更时分了,西山道上只回荡着空旷连绵的浪潮声。院子里各处亭榭和走廊里的灯笼幽幽的闪着光亮,顾允文几人沿着院墙底下摸过去,到了西头的走廊里。
顾允文几人一间间看下去,屋子上装的都是西洋玻璃,却不似寻常纸窗一般容易窥视。傅山悄声将屋内认识之人介绍给顾允文几人。赤霞老人身边的那八人却原来都是护卫兼差役,个人都是三个或两个住在一屋。大堂里明晃晃的点这儿几根臂粗的蜡烛,里面供放着财神爷的等身金相,一应桌柜金光熠熠、油光可鉴。从西经过大堂,到了东首的第一间屋子,顾允文几人看去,却是一个年老的老妇带着两个丫鬟,正在灯下闲聊消遣。这是服侍赤霞老人的,再到那边到了赤霞老人的那间屋里。大家看去,一个浑身是富贵气,身着紫袍,体态有些肥胖、肚子往前凸出,圆脸小嘴、留着长须的老人正坐在灯下喝茶。老人身边,一个年轻的少妇坐在老人腿边,低头给老人捶腿,这老人正是赤霞老人沈宗周。杜鹏飞几乎问出来:“那就是赤霞老人了?”傅山忙伸手掩住杜鹏飞的嘴。那老人闭目假寐、偶尔点一下头惊醒过来,过一会又闭目睡去。只听少妇在旁边嘀嘀咕咕的说着闲话,却都是向老人索要一些衣物首饰什么的。老人闭着眼睛随口答应着,那少妇才说:“那宗披风和头冠是去年戴过了的,过年又戴的那个。须得重新置办一副。——不然客人们看着须得笑话老爷。”老人答应着,却往窗外看一眼,顾允文几人忙矮低身子,沈宗周嘴里念叨道:“怎么外面有影子一闪?”
那少妇说道:“是老爷你困了,怕是眼花,我去外面看看。”顾允文几人心突突乱跳,一个小碎步的声音到屋外,那少妇在屋檐下四处乱看一回,却偏没看窗下。她嘴里念叨着:“哪里有什么影子?”说着回屋了。
顾允文几人挤在一起,又从窗帘边往里看去,少妇不在捶腿了。她自己斟了茶,站在沈宗周身边喝了两口茶说道:“老爷您困了,咱们睡吧?”沈宗周应着站起来。顾允文在灯下才看清那少妇的脸庞,端正的方脸有几分丰腴,肌肤白皙,眼若银杏、小嘴涂得殷红。顾允文看的呆了,几乎为那少妇端庄漂亮的容貌吃了一惊。顾允文看的呆住了,小玉在顾允文腿上使劲掐了一把。顾允文痛彻心扉,却不敢叫出声来。少妇脱下鞋子,到床上来拉上窗帘。
大家听得沈宗周也到床上,接着是窸窸窣窣的脱衣服的声音。沈宗周念叨道:“在下面坐着,睡不完的瞌睡,一到床上就半点睡意没有了。”那少妇笑嘻嘻的说道:“那是我伺候老爷周到,换成吴妈,老爷就不会这么精神了。”小玉几人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一口。沈宗周说道:“最近北边出了事情,吴淞那边的几家商铺经营不顺。有些操劳到了。”少妇说:“那些事交给手下去打理就是了,何必老爷亲自去操心?”沈宗周说道:“大哥的事,我不操心,手下能办得好?我那小侄儿不知道被什么歹人捉了去,也没有半点下落。”
那少妇忽然压低声音说道:“大老爷生前为魏忠贤出了那么多力,他怎么说下重手就下重手。那五十万两银子,大老爷倾家荡产也拿不出来的。”沈宗周说道:“那等歹人,说他作甚。我眼下只要找出那老妖物,将他千刀万剐,给大哥报仇。”沈宗周说着语气间激愤起来。那妇人却悄声说道:“魏忠贤也向老爷要过银子,老爷没答允,怕不会找到老爷这里来吧?”沈宗周说道:“正是要等他来,不然,天地茫茫,我上哪里去找那老妖物去。前两天我去拜访陈提督。据朝报说,魏忠贤串通客氏、先帝那几个有孕在身的妃子都是他俩陷害的,懿安皇后也曾有孕,是被客氏设置计谋害,以致龙种不保。”沈宗周恨恨的说着这些话,那少妇忙安慰起沈宗周。那少妇不再说魏忠贤的事,却只说明日元宵佳节怎样过的事情。过一会,屋内沉寂起来。再过了一会,屋内传出沈宗周轻薄的调笑声和那少妇的撒娇发嗲的声音。只听那少妇娇声娇气的说一声:“咦,老爷你坏。”顾允文几人浑身一紧,沈宗周低声笑呵呵的在做什么,少妇吱吱扭扭的挣扎着。
傅山先跃身到院子里,他身子两个起落,已经在院子东北边的墙角上了。小玉拉着顾允文的手,两人也蹑手蹑脚的离开窗子。几人出了院子,来到金顶大殿的外面。小玉被那少妇的调笑声撩拨的两颊发热、心扑通扑通跳个不住。小玉用手抚着自己的胸口,呼呼的吁了几口气。杜婵和杜鹏在不远处的一个灯笼下向小玉顾允文招手,傅山已经独自往外走去。
顾允文也手心发热出汗,小玉的手上沾满了顾允文手心的汗珠。她在顾允文的衣服上擦了两把,把手心的汗水擦干。几人前前后后的呼应着,躲过一队队巡逻的家丁护卫,来到庄园外面的旷野上。
四下里都是缓长的浪潮澎湃声,一轮明月当头,星空低低的垂在小岛的上空,繁星灿烂。顾允文说道:“本来以为每个一年半载查不出什么头绪的,却在片刻只见查清了魏忠贤和赤霞城的关系,我们天亮就离开这里吧?”
傅山说道:“不,天亮了警卫森严、耳目众多。我们现在就去找出去的港口,那里肯定有船。我们借二老爷的船只,往东过去,就能出岛上岸了。”
几人听傅山说的在理,找到北极星后辨明方向,往东而去。
几人踩着月色,到岸边。远处湖面上点点渔火缓缓移动着,在西山岛东岸边,一处地方灯光甚是繁簇,傅山说道:“往东过去是苏州,出岛的港口应该就在那里,我们过去吧,看能不能抢到船只。”几人沿着湖岸线,折而向北。走出两里地,西山岛的一处湖湾里,果然停泊着许多船只。有两艘小船在湖湾内外巡航,余下的船只都靠着湖岸。
顾允文接着草木的掩映,绕着湖湾走了一周。湖湾的北面是一些简陋的木屋,想必守护船只的人就是歇在几排木屋里。湖湾中巡航游弋的那两艘小船一只在湖湾内,另一只必然在湖湾外。一只驶进湖湾,另一只又去外面游弋。湖湾内稍有动静,这两艘游弋的小船就会发现。顾允文几人正不知所措间,傅山看见在湖湾的木寨门外面停泊着几艘小舢板。那是他们唯一能抢得到的船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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