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凶之雁丘词 第一百零九章 同归于尽

    石与白雪仙跑开一阵子后，终于停下脚步喘息，他们已经跑离了一大段距离，远远便可望见西安城。

    石望向后方，确认韩洛没追来，开口道：“这食尸鬼韩洛真是难缠，偏偏又杀不得，我暂且将他冰封住，应该能困住他一段时间，料想他短时间内不至于会追上我们，不过久留此处不妥，迟早会撞见到他，还是早点离开西安为好。”说罢，石轻施法术，将自身衣裳沾染的粉尘散去，又回复原有的一尘不染。

    白雪仙擦去脸旁的汗水，心有疑虑的说：“能甩掉他最好，可是……我体内有他下的摧命蛊，如果跟他失散，到时蛊发怎么办？”

    石听了睁眼愣住，白雪仙又继续说：“他说摧命蛊每个月不定时发作，我们就这么跑掉，说不定他故意不追来，还往反方向跑开，要是蛊发时找不到他，岂不……”

    “我们回头找他！”石高呼一声，又往回跑，白雪仙赶紧跟上。

    在西安城郊外，僻远寂静的疏林边，响起急切的铮铮铛铛声，同时伴随着银光闪烁，只见一红一青的两人已交缠许久，未曾停下，满身是伤，浑身是血，这是一场豁出性命的打斗，氛围紧绷得让人屏息。

    稍有不慎、稍一分神，便魂断此处，客死他乡。

    汗水挥洒如雨，血液奔腾如浪，心跳急速欲爆，呼吸急促成喘，势均力敌的双方，已经战到体力极限。

    此刻，在双方的脑海中，只充斥着一个字。

    ──杀！

    唯有其中一方倒下毙命，方能结束这场恶斗。

    韩洛与燕丹青两人再度交手已经数十回合，这次韩洛已有所戒备，就算燕丹青按下机关突然转换武器奇袭，也已经无法偷袭得手，而且右臂伤重，难以施力，虽能勉强舞枪，但不似刚才那般灵活，被韩洛捉到几次空挡挨剑，所幸燕丹青反应快速，及时闪避，未被伤及要害，只被划出几道血痕。

    使双剑后的韩洛变得更加难缠，大多一攻一守，有时双攻或双守，出手更加快捷，几乎难以招架，使他多数呈现防守的份，只能抓几次空档反击。起初燕丹青见韩洛使双剑的模样古怪，不像双剑剑法那样刚柔并济、如行云流水。赤剑狂暴，竟是走刀的勇猛，正面攻防，是为主力；碧剑阴邪，虽走剑的轻灵，却多突袭暗算，是为辅力，其双臂舞剑迅捷如电、挥扫如风，与之缠斗，在眨眼之际已交击数次，其势又如泰山压顶，让人无法喘息，若反应不及，恐怕早已死于剑下，所幸韩洛的身法普通，双脚追不上双臂的舞动速度，移动之时略为滞缓，也错失几次追击得手的机会，若是搭配灵敏步法，身形化为鬼魅，只怕少有人能挡。

    韩洛见燕丹青也精通许多类型的武器，原以为只是枪鞭互换，却不料若是双手各执一端，就变成三节棍挥使，甚至意图缠走利剑，近距相斗时，燕丹青手腕轻扭，枪头旋转挥割，伺机致伤，使他不便近身，难以用力气上的霸道压制，若是退开，燕丹青便握执一端，挥动成鞭，又或者扣合成枪，突然刺来，想不到燕丹青带来的百炼枪，竟会有枪、鞭、棍三种武器变化，令人猝不及防，就算他使用双剑也只能让战况陷入胶着，难以取胜，若不是早先伤了他的右肩，力道削弱，挥使受制，恐怕更难抵挡。

    缠斗许久，双方已是强弩之末，浴血交战，呼吸越发急促，都可以听见对方的喘息声。

    势均力敌的两人，立场相违的两人，彼此敌对、彼此赞赏，惺惺相惜，相见恨晚。

    可惜，却要斗个你死我活。

    战到最后，两人的衣裳破损不堪，浑身染红，身上的汗水都已经浸湿发丝、沾濡衣裳，此刻已是精疲力尽，两人拉开距离暂时停手，喘气瞪视着缠斗许久还杀不死的对方。

    韩洛喘了几口气，开口赞赏道：“京城第一名捕果然名不虚传，你是少数能让我陷入苦战的人。”

    “你也是。”燕丹青也是气喘嘘嘘，但仍提神戒备，随时注意韩洛的动静。

    “我听说你幼时家逢巨变，双亲被恶匪杀害，你躲在米瓮里逃过一劫，从此嫉恶如仇，誓言要除尽天下恶人，这点你跟我很像……”

    “一点都不像，我是捕快，你是恶徒；我是正义，你是邪恶。”燕丹青不等韩洛说完话，立刻回嘴反驳。

    韩洛倒也不因此动怒，呵笑一声，继续说：“我也是发誓要杀光天下恶人呢，只不过……你选择走上正道之途当捕快，而我选择邪道之路，要当天下最坏的恶人，以恶制恶！”

    燕丹青听了沉默不语，韩洛早期杀害许多无辜，但确实也杀了不少恶人，甚至让许多恶人比起遇到他，更怕遇到食尸鬼韩洛，多少也起了震慑效果。

    但不管如何，杀害无辜百姓和奉命缉拿的捕快，仍是天理难容！

    “咯咯咯咯……”韩洛低头发出诡异的笑声，抬头道：“可惜……我们两人之中，势必要有一人倒下！”语毕，韩洛又拖剑奔来，见韩洛再度展开攻击，燕丹青提枪戒备，步伐一跨，顺势出枪，枪头刺向韩洛的心口，但这次韩洛却没格开躲避，中门大开，脚步微移，竟让枪头直牢牢地刺入自己的右胸，登时血流如注。

    “你——”燕丹青见韩洛突然作出这种自杀式的举动，瞠目结舌，他以为韩洛会避开或格开，让双方继续陷入苦战之中，想不到竟会送上门被捅？着实让他吃惊，惊讶得几乎要失神，不敢置信的问：“你不怕死吗？”

    韩洛口中涌出鲜血，脸上的表情却是显露得意，笑道：“死？我为何要怕死？我死了，可是会比活着还可怕喔！”

    “什——”燕丹青正诧异疑问，韩洛竟咬牙往前跨步冲来，让枪头穿过右胸，任由枪杆贯穿身躯，腥红滂滂，燕丹青被韩洛突忽诡异的自杀举动吓傻，未来得及反应，韩洛已挥动赤剑，立时将燕丹青身首分离，头颅在空中飞了几圈，咕咚一声落地，残躯也轰然后倒。

    “哈哈哈……结果……是你死了！唔……”韩洛口呕鲜血，咳了几下，也不支倒地。

    韩卢逐逡，犬兔俱毙。

    当石与白雪仙赶回现场，两人早已气绝多时。

    “啊！”白雪仙见到有两人倒在血泊中，韩洛被铁枪贯穿胸膛，另一人断头惨死，现场血流成河、惨不忍睹，吓得以袖遮面。

    “怎会……”石没想到韩洛许久未追来，其实是与他人相斗而亡，石蹲下身，伸手探息，果然韩洛已经断气。

    石恨不得韩洛死，可偏偏他对白雪仙下了摧命蛊，若韩洛死去，待蛊发便无人能解！

    “可恶！”事关白雪仙的性命，石顾不得污血沾手，使劲力气将铁枪抽离，翻正韩洛的身躯，眼见伤势甚重，光用掌心溢气也难以治愈，立时摧动三尾真气，双掌覆上韩洛的胸口，将真气灌入韩洛的体内，要先修复韩洛身上的伤，才能施展返魂大法，否则直接施术复活，也会因为伤重而死。

    石斜睨一旁的残躯，看衣着打扮似乎是衙门捕头，大致推敲得出发生什么事，韩洛是恶名远播的通缉要犯，会被追捕杀死也不意外。

    “石大哥，怎么办？他右胸好大一个洞……这样还能救活吗？”白雪仙见到韩洛身上的重伤，吓得摀嘴皱眉，不敢直视，无法想象韩洛这样厉害的恶人，竟也会被人重伤而死。

    白雪仙偷偷望向一旁的残躯，她不敢见断颈之处，看那人身上也是伤痕累累，想必这人的武功也十分地厉害，战况一定十分地惊险激烈，只可惜最后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石眉头轻蹙，回道：“韩洛除了右肺遭枪贯穿，肋骨碎裂，身上又有许多伤口，怕是有些棘手，我需先以灵疗法治愈他身上的伤，才能施用返魂大法将他救活，只是他受伤严重，需要耗费许多时间才能修复。”说罢，石更努力灌输真气治疗。

    直到傍晚，夕阳西斜，石这才将韩洛身上的伤口修复完毕，肋骨也接回复原，紧接着再释放三尾真气，施过返魂大法后，伸手探察韩洛的气息和脉搏，确认已起死回生，这才松了口气。

    “石大哥，食尸鬼活过来了吗？可是怎么还昏迷不醒？”白雪仙在等待过程中，曾离开觅食去，手里还捧着几颗野果。

    “他失血过多，气血不足，一时之间还醒不来，这里惨红一片，不便久待，若抛下他不管又怕有人趁机杀害，恐怕我们必须等他清醒过来，方能离开。”说罢，石扬手一挥，将一旁的断头残躯施以真火烧成灰烬。

    石伸手要搀扶起韩洛，韩洛的身材虽比他矮了一寸，体格却结实许多，再加上昏迷不醒，身子十分沉重，石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他拉起。

    “好重……”石咬牙扶着韩洛，白雪仙见状将野果塞进怀里，也跟着帮忙搀扶离开。

    夜里，繁星点点，两人认为带着昏迷不醒的韩洛不便入城，以免被人认出引来麻烦，只好暂时在一棵槐树下休息过夜。

    韩洛依旧昏迷不醒，石盘坐在树下闭目休息，白雪仙吃完野果后就跃到树上入睡。

    半夜，韩洛眉头皱紧，额冒冷汗，他又梦见一连串被囚禁时的恶梦。

    我……到底是什么？

    让我失去妖体而魂体被囚，又是谁害的？

    就算凶手轮回成别的模样，我一定要把他找出来！

    ──我要杀了他复仇！

    韩洛在心里立誓，意识逐渐清醒，这才睁开眼，刺辣的阳光让他又皱眉闭上，自嘲道：“哈？我又没死啊？”

    “你解了摧命蛊我就会让你死！”

    韩洛顺着声音瞇眼望去，看到石盘坐在旁，立时明白是被他救活，身上的伤还被治愈，看不出一丝伤痕，想不到这狐仙的本事可真大。

    韩洛缓缓睁开眼，笑着回话：“哈！是吗？看来我真是押到宝了！押到一张免死金牌，这下想死都死不了了，哈哈哈……”

    在韩洛见他与燕丹青两人在武艺上旗鼓相当，再久斗下去也难分胜负，剩下的就是拼体力与运气，也不晓得燕丹青有没有通知其他同伙或报知官府援助，再斗下去只会对他不利，想起他早先遇到的狐仙具有使人起死回生、治愈伤势的能力，既然白衣姑娘被他下了摧命蛊，狐仙必不会让他丧命，索性使出豁命的战术，让枪刺入他的体内，也让燕丹青无法再转换武器类型和使用，趁燕丹青惊愕之时，切近距离，挥剑砍了燕丹青的脑袋，这才结束掉这场恶斗。

    只是他失血过多，即使被狐仙救治，一时之间也难以动弹，韩洛使劲力气扭动身体，吃力地坐起身，贫血虚弱，让他全身无力发抖，衣裳也破损许多，模样十分地狼狈。

    石见到韩洛总是心情不悦，见韩洛清醒，倏地起身，甩袖离去，“雪仙，他醒来了，我们走！”

    “啊？嗯。”坐在树上的白雪仙翩然跃下，正准备要走时，又停下脚步，想了想，从怀里拿出今晨摘到的几颗野果，回头放在韩洛面前的地上，没好气的说：“你肚子应该饿了吧？这是野果，没有毒的，可以吃，我已经吃了几颗，剩下的就给你吃吧！”说完，立刻转身离去跟上石。

    韩洛看地上的野果一眼，视线飘向逐渐远去的两人，右手往肩上一摸，发觉荧惑剑不在身上，想必是掉在原处，若朝露剑和行囊丢了也就罢了，但荧惑剑可不能失，看来要折回去找。

    韩洛低头看着地上的野果，好一阵子，他才伸手去拿，咬了一口，发出喀嗤的清脆响声，甜美多汁，韩洛却一脸不满意地咕嚷一句。

    “臭女人给的东西真难吃……”

    石与白雪仙慢步走向西安城的方向，白雪仙不时往后瞧望，直到接近西安城，这才看到韩洛远远地尾随在后，身上的衣裳也换新。

    白雪仙低声说着：“石大哥，食尸鬼跟来了。”

    石点头应声，“嗯，不必担忧，反正他斗不过我，我们先进城歇息一番，再陪妳逛街散心，西安城车水马龙，人潮众多，料想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石本欲回到原先投宿的客栈，但想起他曾在那里释放过三尾真气，记得曾被人瞥见，恐怕会被视作妖物驱赶，便决定往别处客栈投宿，但没料到端午佳节将至，商旅因而多加停留，许多店家未有空房。

    两人四处寻找，却家家客满，好不容易找到有空房的客栈，但只有一间。

    “只、只剩一间？”白雪仙眉头皱紧，视线往旁边的石瞧一眼，那不就代表要跟石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石也睁大眼愣住，他也知道跟白雪仙单独一室过夜，白雪仙肯定会不高兴。

    “唉呀，难道你们不是夫妻？现在西安城内没家客栈有空房，要不是我有旅客临时有事退房离开，我也无房给你们啊！”掌柜看两人都相貌脱俗，宛如清修谪仙，郎才女貌，若不说明，任谁都会以为是夫妻出游。

    石率先开口消解尴尬，“雪仙，无妨，我可以坐在屋顶上看星星，这几天妳也没好好休息，妳就先订下吧，若是错过了，恐怕就要露宿街头了。”

    白雪仙想了想，她虽是习武之人，不拘小节，但毕竟是个姑娘家，可以露宿在杳无人烟的山林野外，但绝不要露宿街头被众人瞧见，只好点头答应，“嗯……好吧，那就有劳了。”

    掌柜吆喝店小二带两人先到二楼角落的空房卸下行囊，两人才刚上梯离开，随即走进一位红衣青年，正是一路跟来的韩洛，韩洛眼睛盯着上楼的两人，右手肘靠在柜台上说：“掌柜，我要他们两人房间的隔壁房。”

    掌柜歉笑道：“唉！客倌，真不巧，本店已经客满了。”

    “客满？”韩洛立时皱眉，神色不悦。

    掌柜见青年动怒，拱手歉道：“实在抱歉，再过几日便是端午佳节，不少人都想凑热闹，所以全西安的客栈都已经被订下客满了。”

    “叫他退房。”韩洛丢下一句，让掌柜很是为难，“退房？这……”

    “叫你退就退！啰嗦什么？”韩洛拍柜大喊，“反正我就是要他们两人的隔壁房！”

    “这……”掌柜搔搔头，十分苦恼，但做生意的，可不能得罪客人，仍是一脸无奈地说：“客倌，他们二人的房间是在角落，只有一间邻近，但订房的房客不好惹，我……这……请恕我无法。”

    韩洛又拍柜大喊：“是谁？叫他出来给我让房！”

    “就是我！”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粗哑的嗓音，韩洛转头望去，看见一位身长六尺、体格魁梧、浑身粗筋肌肉的壮汉，扛着一只巨大的金瓜铁锤，身穿虎纹皮衣，手臂有碗口那么粗，一看就知道是个不能招惹的角色。

    壮汉睥睨韩洛说：“小子，也不打听一下我是谁？竟敢叫我让房？”

    下一秒，碰的一声，一人被打飞到店外摔个鼻青脸肿。

    接着，一只铁锤落地，将地面撞出一个坑，摔出去的竟是六尺高的壮汉！

    旁人见了全都傻眼愣住，韩洛踏出门坎，握拳折指，发出喀喀的响声，脸色铁青，沉声威胁道：“说！让不让？”

    壮汉吓得拼命点头，“让！我让就是！”

    “哼！”韩洛丢下壮汉，转身回去讨了房间。

    壮汉吓得满头是汗，等韩洛走了才爬起身，心中惊叹这红衣青年竟然只凭左手，一拳就将他打飞，真要是打起来，肯定小命不保！

    一向势强凌弱的壮汉，这回踢到铁板，急忙拾起金瓜锤，吓得头也不回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