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水淘洗之后,“嗞啦”一声,叨叨叨的切菜声就切换到入锅时的声响,紧接着,便是铁铲与铁锅的碰撞声和翻瓢时锅与炉之间的摩擦声。一笔阁 www。yibige.com 更多好看小说其间,张琰会将各种调料适时加入,对放醋时间把握的更是恰到好处,一盘土豆丝是否香脆,关键看放醋的时机和火候。单手翻瓢和扣瓢出锅时一并整好菜形,张琰的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天衣无缝,就跟小孩玩泥巴一般娴熟和饶有兴趣。
张琰的这道菜后来被大家冠名为“张氏土豆丝”,刀工同获“张氏刀工”之美誉。
随着大家一道道菜出锅,赞誉声、自嘲声、感叹声会接踵而来,顿时,楼道里会充满欢声笑语。共享是宿舍里最常见的事,一盘菜共享、一瓶醋共享,一本书共享,一段感受共享……
男单身宿舍里不可获缺的事要属串门子了,这是零成本消磨时间最常用的方法。三五个人随便在宿舍里一聚,你一言,我一语,就成了一台戏。不同的聊天内容最终投射到每个人的脸上,那表情要么矜持,要么夸张,要么惊讶,要么好奇。
这时也是大家思维最活跃,语言最丰富最幽默的时候,冷不丁会冒出一些经典语录,刚还感叹冒出了个哲人,但紧接着的一句大白话,瞬间又将这个形象摧毁。
一分钟前大家还笑得前合后仰,刚喝到嘴里的水忍不住喷了人家一身,可后一分钟,他们又争得脸红脖子粗,义愤填膺,最后弄了个不欢而散。
这天,宿舍里聊天会再次开始了。
“长江流域特大洪水中,江西九江是全国抗洪形势最严峻、受灾最严重的地区之一……”在张琰宿舍里,你说一句,他也来一句:“有多少人受灾?”
“348万多人受灾……不过,这些数字都是变化的。”安鹏飞说,“有个战士随部队抗洪抢险还在一线光荣入党,但前几天,在公安县的一个堤段上劳累过度,牺牲了……“
“公安局还是公安县……公安县在哪?”一个干部问。
“在哪?在公安局呗!”安鹏飞故意卖弄了起来:“在湖北省荆州市。湖北你总知道吧……”
“我好像也听说过这事,这个战士叫什么名字?”周福贵一边想一边说,“叫……叫……”。
“李向群。”安鹏飞冲着张琰说,“和你同岁,1978年出生的。他家家境不错,可他却弃商从戎了。”
“和我同岁?属马的?”张琰问。
“对。龙马精神的马”安鹏飞说。
“别臭美了,马失前蹄的马……”周福贵故意拿安鹏飞寻开心,话还没说完就窃喜。
“去,去,去……你才马失前蹄哩……赶紧说正事。继续……”张琰说。
“对,就是他,李向群!他第一次昏倒后正在治疗时,他拔掉针头奔上大堤。头痛得厉害,就找了根带子缠在头上减轻疼痛,再次昏倒……”安鹏飞说,“他在灾区昏倒过好几次,都挣扎着爬起来又加入了筑堤行列,最后口吐鲜血栽倒在地,他牺牲时才21岁。”
“太可惜了,跟我一般大。”张琰说。
“我那年也差点去当兵,可是我爸妈不让我去,没当成……”安鹏飞说。
“说这次水灾是什么泥巴现象还是什么娜娜现象,这是怎么回事……鹏飞,张琰,你们成天看新闻哩,谁给咱讲讲抗灾的情况。”周福贵说。
“泥巴?娜娜?哈哈……”他们听到这话捧腹大笑,直不起腰。“你咱不说娜娜和泥巴呢?你是不是认识个女孩叫娜娜……”
这一笑,现场全笑了,不时有人闻声而来:“今天又有什么桥段,这么开心?”
“去你的。这有啥好笑的?”周福贵说,“张琰,别理他!你讲……”
“叫厄尔尼诺现象和拉尼娜现象……今年世界范围内天灾不断,我们国家也未能免受其害。我从电视上看到,长江发生了继1954年以来的又一次全流域性大洪水,洞庭湖、鄱阳湖的水位超过历史最高记录。”张琰说。
“对,对,对。还有嫩江、松花江也发生了超历史记录的特大洪水,珠江流域的西江和福建闽江也一度发生大洪水,很多沿江沿湖的城市和农村受到洪水的严重威胁……”安鹏飞说。
“快,时间到了,赶紧看电视,三江抗洪……”。不知谁说了一句,刚才还热闹的宿舍闲谝大会马上散场,大家赶紧拍屁股走人。
在浩达棉纺织厂的男单身院子里,除了筒子楼和单身宿舍外,在院子中间的泡桐树下还有一下平房,这里便是单身活动室,平时大家可以去那里下棋、打乒乓球,后来,棋子也不够了,乒乓球拍也烂了,也就没人去那里活动了。
但是每天晚上,住在男单身宿舍里的一些干部职工,会围坐在活动室里看电视,活动室里板凳不够用,挤得人太多了空气也不好,一股股汗臭味和脚臭味熏得人难受。
一到夏天,管电视的老师傅就会把撅着屁股的大彩电搬到院子里,不一会儿,电视机前就围着一大圈干部职工,树下的蚊子在一亮一暗的荧屏前成群结队地飞舞着。
张琰天天穿着工服在车间里忙活着,板子、零件、机器、被油污染得黑乎乎的手,这让他越来越觉得工作的乏味和厌烦,在噪音和花毛的肆虐下,他心里时常充斥着烦躁,像是塞了一团棉花,挥之不去。
张琰修机工的岗位相对自由,喷织和络筒两个车间是斜对门,这天上班时,张琰又跑到络筒车间串门子,谢洁在这个车间,他一有空就会跑去找她。
谢洁坐在磅秤前正低头发呆,像似在思考着什么。张琰故意蹑手蹑脚地靠近她,然后“啊”地大喊一声,这一喊,可把谢洁给吓了一跳,她脸色苍白,浑身发抖,手里的书险些掉在地上。
“对不起,我是跟你玩呢,别生气!”张琰赶紧道歉。
过了一会儿谢洁才从战栗中缓了过来,一双眉毛紧蹙着看着他。
张琰有些不好意思,他对自己的冒冒失失感到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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