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的寒风咆哮了起来,狂躁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里肆虐着,光秃秃的树木跟废旧的扫把一样毫无生命迹象,轻露成了瑟瑟发抖的老人,小心翼翼地蜷缩着手脚,任凭脚下一片荒芜。笔砚阁 m.biyange.net
胡宛如没有睡意,她趴在被窝里一条一条地给张琰发着短信,手机不时会嘀嘀地响起收到的短信提示音。
房间没有开灯,黑乎乎的。手机的亮光照在她的脸上,就像聚光灯下的明星的特写,在一团黑色的背景里,她的脸是那样的白皙,那样的富有光泽,长长的睫毛下,乌黑的眼睛随着手机屏幕上的字,一会儿忽左一会儿忽右地移动着,时而明眸善睐,时而含情脉脉。
两颗相爱的心跨越了苍茫夜空,在相隔千里的两座城市,在两部手机屏幕前,一对恋人正幸福甜蜜地对话,给他们的明天许下美丽诺言!
她不后悔曾经那么义无反顾地爱他,从这场爱情马拉松的跑到现在,一路上的艰辛与快乐自在她心里,胜利就在前方,她要一直跑下去,去撞落终站的那条红丝带。而在她那么痴情、那么勇敢、那么义无反顾地朝着爱情一路奔跑时,张琰始终陪伴着她,不离不弃,始终向她伸出热情地双臂,期待着、期待着美丽与幸福的到来。
手机屏的光亮映着她的脸,挺拔的鼻梁让她的五官呈现着立体感,每每看到高兴处,她鼻翼微微翕动,嘴角会浮出浅浅的酒窝。
窗外,风在咆哮。寒气在肆虐。
胡宛如丝毫感觉不到外面的寒流,一种幸福和温暖弥漫在房间里。
“什么?老板跑了?不可能!……”突然,从胡贤如房间传来了怒吼声。
这声音如雷贯耳,惊破了夜的宁静,胡宛如妈妈再也睡不着了。
春节过后张欣然回了一趟家。
这次在家的日子让她难过极了。父亲的病情越发严重了,他骨瘦如柴,眼窝深陷,呼吸已经非常困难了,整个家都笼罩在沉闷悲伤的空气里,看着躺在床上一蹶不振的张拴常,张欣然妈妈的眼泪断了线地往下流,她知道她熬的百合银耳汤已经完全不起作用了。
张欣家实在没辙,就强忍受着眼泪跑到院子,用拳头一个劲地冲着墙壁在砸,手上的皮都砸破了,血淋淋的。
“欣欣,你好好去上班,别操心我。你能离开石堆村,能离开土关县,这是你的幸运……你要听爸爸的话,以后,永远不要再回这里生活,嫁人也别嫁到土关县,你往远处嫁,往大城市嫁……要把这里的穷根彻彻底底地拨掉。”张拴常喘了会粗气说,“就算是得了病,这里连个像样的医生都没有……买个止疼药都不方便……”
张欣然离开石堆村那一天,爸爸一直在默默地流着眼泪。妈妈知道他舍不得女儿,也知道她这次走了以后,父女还有没有再相见的一天。他孱弱的身体和微弱的气息让她感觉到病情的严重。
张欣然也舍不得爸爸,她临走时安慰了爸爸几句,然后,流着泪帮爸爸擦干了从他眼角滑落下来的泪水。
张拴常努力地忍着泪水,努力地想做出一个笑容,可他瘦如骷髅的面颊和深陷眼眶的眼睛只是抽动了一下,面目竟然那样的难看。
“去吧,去吧……我再休息休息,等你哥下周再买点药回来,吃吃就好了。”张拴常说,“欣欣……你放心去吧,大胆地去闯你的人生,别操心家里,你一个人在外头,要照顾好你自己,你要注意身体,对一个人来说,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张欣然刚一转身走出房间,爸爸深陷的眼窝里就一点点渗出两洼浑浊的泪水,像村口牛蹄子踩出的印痕里沉淀下来的雨水。
“她爸,你别难过,欣欣有出息,现在都在度假村上班了,那里全是有钱人,都是高级人!她过段时间就会回来看你,你别难过……别难过……”妈妈拉着他的手安慰道。
哥哥张欣家把张欣然送到了村口。
“哥,现在医生说到底应该怎么治?”张欣然问。
“换肺。已经是尘肺病三期了,只有换肺!”张欣家说。
“我在泉川咨询过医生,医生说换肺以后排异会引起慢性闭塞性细支气管炎,这会非常痛苦……”张欣然说。
“这个我也知道……可是,你没有在爸爸身边,你就体会不到他现在的痛苦。要是不是换肺的话,爸爸肯定活不了多久……”张欣家说,“以前,我跟爸爸的态度是一样的,觉得花钱看病不值!咱们石堆村的人都知道钱比命贵……可是,这段时间,当我看到爸爸痛不欲生的样子,我心里就非常难过,就像刀子在扎一样地疼,那时我才觉得我不是爸爸的儿子也不是人,我就是个动物,是个冷血的畜生!钱怎么能比命贵呢?”
“爸爸这辈子太可怜了,他就不应该出生在石堆村,石堆村是这个世界上最破最烂的地方!”张欣然说,“哥,我上次问过了,换肺得20万……”
“换完后每年的养护还得10万块钱……对不对?”张欣家说。
兄妹俩沿着张欣然曾经上学的路走着,漫山遍野的荒草像土黄色的被子,覆盖着一道道坡,一道道岭,丝毫看不到春天的生机。
“我手里一共有3万多块钱,你呢?”张欣然说。
“我,我……我能凑到5万。”张欣家说,“妈那里还有一点……我们全部凑在一起,最多也只能凑10万。离做换肺手术还差10万……”
“哥,你愿意把所有的钱全都拿出来?”张欣然停脚步,她看着张欣家认真地问。
张欣家肯定地点了点头说:“嗯!”
张欣然的心头一阵感动。
“你不想离开石堆村这个光棍村了?你不想到县里买房子了?你不想彻底把石堆村这个穷根拔掉了?”张欣然一连问了三个问题。
这三个问题正是张欣然从洛明工业学校毕业的第二年,她从泉川饭店当门迎时回家后,因为爸爸的病和哥哥争吵时哥哥说过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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