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一家四口与吕维棋分别上了三辆马车,在临出宫门时,福王忍不住掀开帘子,回头看去,眼角渐渐流淌出了愤恨的泪水。
车队混杂在军卒里,渐行渐远,半个时辰后,全军走东门出了洛阳,因宵禁仍未解除,街道上空无一人,红娘子原估计有一万五千人随行,但实际上的规模达到了将近一万八千,主要增加了皂隶的家眷,其中有战兵六千两百人,鸟铳一千两百支,三眼铳五百支,红夷大炮八门,佛郎机炮二十门,虎蹲炮三十五门。
这已经不下于内地任何一个督抚的实力了。
李信先差了两人,赶去高邮告之近况,免得邢三那里人心不稳,再根据新增加的人数,利用正午休整的时间,把全军编为了两个火枪团,两个火炮营,一个弓箭团,一个骑兵营,三个步兵团和一个前锋营。
前锋营由何虎率领,挑军中身强力壮者担任,专门从事攻坚破甲,暂时只有一百五十人,属于敢死队性质,薪俸也是最高。
当时明军的俸禄较为混乱,卫所兵自给自足,几乎不给钱,标营和家丁没有统一标准,因将领和督抚的财力发俸,甚至如左良玉,不发俸,放纵士兵劫掠,以战养战,而辽东边军的俸禄名义上最基层士兵每月二两银子,收入与江南大城市普通手工业者持平。
李信按这个标准,给前锋营和他的亲卫每月八两银子的俸禄,火炮营五两,弓箭、火枪与骑兵四两,步兵与医护队同为二两,骑兵因马匹不多,暂时集体供养。
战功采用五级累进制,从一等功到五等功,可兑换钱粮与晋职奖励,也可攒积下来,每五个五等功兑换一个四等功,依次类推。
铁匠、火药等各类工匠也采用五级累进制计功。
标准一下达,全军欢欣雀跃,毕竟明军欠薪严重,辽东边军虽然名义上薪俸很高,但是自崇祯年间起,实际上基层士兵能拿到手的,每月不过三四钱银子,而每军一日连人带马须得一钱三四分方能过活,士兵只能或卖袄裤什物,或夺民间粮窖,或夺马料养自己性命。
但讽刺的是,据史书记载,自万历四十六年至泰昌元年的两年零八个月里,朝庭向辽东输银两千万两!
钱落谁口袋了?反正没落到边军口袋!
可见辽东在军事上的腐败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袁崇焕斩毛文龙,很多人光看到了毛文龙占据皮岛的种种有利可能,却对辽东各大小兵头有如一只只肿瘤吸附在大明身上的现状视而不见。
当然了,李信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随着薪俸标准,还有严格的训练计划,具体来说,基本训练科目早晚两练,早晨五公里负重跑,傍晚站队列半个时辰,其余时间由各兵种自行安排,并且规定步兵在完成基本训练科目之后,可以参加其余兵种的训练,经考核合格转入,等于给步兵提供了晋升途径。
吏员暂时不发俸,只给每人每月一两银子的生活费,李信将利用行军时间,亲自培训,在高邮上岗之后再正式发薪任职。
这时,嘹亮的军歌冲天而起,老兵在教新兵唱《当兵的人》,虽然不是很整齐,却气势磅礴,高桂英神色复杂,叹了口气:“自成的军中就是缺乏严密的制度,若是一开始能如李司令这样制定下来,又何至如此艰难?”
这话不是和李信说的,是和红娘子说的,红娘子陪着笑了笑,毕竟她对李自成死心了,将来是她的敌人,实在是没法接腔。
李信却是暗暗一笑,李自成即便有心,也没有那个财力,事实上大明崩溃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军队的全面崩溃,他很想把骑兵交给高桂英带,要知道,李自成的老八队几乎都是从米脂出来的马贼,骑技精湛,不逊于蒙古人,而高桂英还是马贼头目,骑术只会更精,但他清楚目前的高桂英是不会帮自己带骑兵的,只能留待将来。
李信又转头向周菡道:“周夫人,我有事请你帮忙。”
“李公子请讲。”
周菡表面只是淡淡道,可那美眸中,隐约带着丝欣喜。
李信说了请周菡暂时帮着打理帐目一事。
周菡倒是没有立刻答应,想了想,才沉吟道:“妾只会些粗浅的记账法门,对龙门账法一窍不通,李公子托付如此重任,妾可不敢保证什么,只能说尽力为之,若是出了差错,还请李公子担待。”
龙门账法是出现于明末的一种复式记帐法,在这之前,都是单式记帐。
李信笑着摆了摆手:“周夫人不必担心,我有一套记帐法,名为借贷记帐法,比龙门帐法更加合理,相较之又简便易学,以周夫人之聪慧,学起来并不难。”
“哦?想不到李公子还会记帐,倒是让妾意外呢。”
周菡现出了诧异之色,美眸好奇的盯着李信。
红娘子突然有些吃味,从昨夜开始,李信和高桂英的事情就折磨着她,让她辗转一夜,可这倒好,前事还未有结果,周菡这里又有了苗头,偏偏理由无比正当,让她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却一筹莫展。
李信装着没留意红娘子的细微神色变化,点点头道:“我也只是一知半解,还需要与周夫人互相探讨,这样罢,马上就要开拨了,我们车里说。”
周菡的俏面,浮现出了一小抹不自然的潮红,她看了看红娘子,便咬牙道:“红娘也进来吧,我得检查你的功课。”
“嗯!”
红娘子是不情愿让周菡与李信独处的,低低应了声。
李信用的马车,是福王就藩使用的专用马车,由八匹马拉着,长一丈半,宽一丈,内里还有卧室,这辆车自从福王就藩之后,就再也没使用过,如今便宜了李信。
包括孙荻在内,四人相继上了车,突然的,高桂英心头有一丝淡淡的不舒服感流过,她觉得自己被忽视了,不过紧接着就暗道一声该死,并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羞愧。
休整过后,全军缓缓启行,高桂马骑马跟在一边,心里也不知怎么着,总是乱乱的,还时不时翻眼向车里看去,虽然她一遍遍的告诫自己,李信不邀请自己是好事,等到了高邮,接到了兰芝就该让那家伙兑现承诺,放自己娘俩离开,可那眼睛就是控制不住。
“桂英姐,累了吧,你也上来歇歇脚吧。”
周菡突然掀开窗户,向外唤道。
“啊?”
高桂英好象偷窥被发现一样,脸颊有些发烧,本能的道:“不方便吧?我还是在外面好了。”
“没事!”
周菡笑道:“车里宽敞的很,进来吧。”
“那……那好吧!”
高桂英很想拒绝,嘴上却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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