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计有八千人,这是史可法能从淮安调动的最大兵力,沿着运河水陆并进,史河法在岸上骑马,领有神机营、弓箭手、刀牌手、三百骑兵、数十门佛郎机炮、近百门虎蹲炮与四门红夷大炮。
水路则由张太监主持,四十来条船中,有二号福船一艘,配有大发贡炮一门、千斤佛郎机六门、迅雷炮二十门,还装备有鸟枪、火箭与噜密铳等多种火器,张太监自然坐镇福船。
大发贡炮类似于步兵使用的虎蹲炮,装在侧舷,发射霰弹,比虎蹲炮更大,一次发射的弹子量更多,但是射程并未提高多少,这种炮主要是用于近战,突然来一发,几乎能让对面甲板上的生物死绝。
迅雷炮是一种多管火绳转膛枪,由明代火器专家赵士桢于1598年发明,有五支枪管,四年后再做改进,可连续打十八枪,堪称机关枪的鼻祖。
噜密铳则是来自于土耳其的进贡,依然由赵士桢改造,它的枪管比鸟铳长,重量也略重,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结构也比鸟铳更优,堪称重型火绳枪。
实际上李信对噜密铳的兴趣要远大于鸟铳,只是他缴获的全是鸟铳,一把噜密铳都没得到。
其余船只依型制大小,分别有海沦船与苍山船,这两种船吃水都不深,适于在内河中行驶,分别装有千斤佛郎机四门和两门,火力也颇为不俗。
因运河宽度有限,舰队只能两两并排行驶,呈一长条型缓缓前进。
福船望楼,张太监侧卧在太师椅上,在太监袍服的外面,又裹了层皮裘,这时单手一伸。
一名小太监讨好的奉上了一把数尺长的烟枪,张太监一手持住,叼在嘴上,另一名小太监不紧不慢的填装上金黄的烟丝,喀嚓一声,火石点着了火。
“呼!呼!”
张太监连吹了几下,烟锅里忽明忽暗,再猛吸一口,徐徐吐出那青蓝色的烟雾,感觉头脑晕乎乎的,魂儿在烟雾中飘啊飘,简直是神仙般的享受。
烟草于万历年间传入大明,于浙江一带栽种,很快就风靡全国。
事实上张太监除了缺根鸟,很满意于现在的日子,留在北京有什么好,侍候皇爷战战兢兢,又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指不定哪天就翻了船。
而下派到地方,就是一方土霸王,进贡一样不少,还免了看人眼色。
南方四大太监,除他,还有凤阳卢九德、南京刘元斌和孙象贤,个个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又远离北京的政治旋涡,说句不中听的话,让他们回北京还不大愿意呢。
“张公公,流贼的船就在前面!”
这时,标营一名叫徐凯的水师参将回头唤道。
“哦?扶咱家起来!”
张太监抬了抬膀子。
两个小太监吃力的把张太监扶了起来,张太监双手撑着栏杆,举目望去,近百条小型哨船与小渔船陈列于水中,迎头缓缓驶来。
“哈哈哈哈~~”
张太监怪笑道:“流贼到底是流贼,小小渔船又有什么用,去,给咱家撞沉他!”
一名小太监哈腰,谀笑道:“公公请看,流贼用作前驱的船只堆满了薪柴,定会当作火船使用,如迎头去撞的话,他点起火来倒也麻烦,不如先用炮打,至少能打沉他一半。”
“嗯~~”
张太监满意的点头,望向了徐凯。
说实话,徐凯觉得盲目开炮很不妥当,毕竟在颠簸的船上,准头要打个折扣,况且一炮发出,受后座力影响,火炮会位移,要重新推回去定位瞄准,抵消了佛郎机炮速射的优点,最少有一两分的空窗期,而流贼的船都是小渔船,目标小,很难一击命中。
只不过,他又不愿扫了张太监的兴,要知道,太监的心眼是极小的,指不定一点点屁大的事就被记恨一辈子,而漕运总督通常干不过两年,史可法很快会离任,反是督监没有任期,要是被记上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卑职为张公公打响头炮!”
徐凯堆起笑容道。
张太监挥了挥手:“打中了本督监有赏!”
“弟兄们,瞄准了打,张公公有赏!”
徐凯大声喝道。
“谢张公公!”
满船军卒士气大振。
张太监欢喜的直点头。
“砰!”
片刻之后,河面响起了沉闷的炮声,一蓬蓬火光七零八落的绽开,张太监的帅船开了第一炮,跟在后面的战船也陆续开炮,打出了一道道丈许高的水柱,蔚为壮观。
“好,好,打的好!”
张太监乐的嘎嘎直笑,他其实并不在乎打没打中,主要是开炮寻个乐子。
“张公公,快看!”
徐凯突然激动的向前一指。
原来,前方百来丈左右,一艘堆满薪柴的小船沉没了,虽然不是被炮弹直接击沉,而是被激起的巨浪掀翻,却是个好兆头啊!
果然,明军士气大振,齐声高喊,有的船甚至都擂起了鼓!
“哈哈哈哈,有赏,有赏!”
张太监咧开嘴大笑。
岸上坠在后面行军的史可法则满脸不满,但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对于太监,他也没辙,爱闹就去闹吧,只要不误了正事就好。
对面的哄笑传来,高桂英不愤的骂了句死太监,就转头催促道:“你的戏呢,该上演了吧?”
李信暗中估算着,点了点头:“放火船!”
“得令!”
前方的小船陆续燃起了冲天大火,战士们事先喝了碗姜汤,跳入冰冷的水中,奋力向回游,河面滚滚浓烟,乍一看声势惊人,可是运河流速极慢,而且以黄河为界,黄河以南向南流,也就是说,火船不仅不会自动飘向明军战舰,还会缓缓倒退,所以李信必须要掐着时间。
燃烧的船只几近于静止,偶有几艘打起了横,陈列于河面,对面的炮声不断,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一艘艘火船被击中,打的粉碎,枝条与碎木屑在河中浮沉。
李信先放火船,一方面是浓烟可遮掩视线,上游的战船看不到施放水雷的动作,另一方面,水雷单独飘浮在运河里非常显眼,而有了碎木板和枝叶的掩护,会很难分辨。
“传令,以火船作掩护,小心靠近,自行释放水雷!”
李信突然转头低喝。
“得令!”
一道道令旗打出,小渔船三两成群,看似毫无章法,紧紧缀在了火船后方,战士们释放出水雷,用桨小心的拨开,再急速反划回去。
河面上的水雷与杂物混为了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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