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得出来,这小两口子虽然表面瞧着亲近,但中间总是隔了一层,并不交心。不过也实属应当。
岑黛摸了摸鼻子,脑袋都快垂到地上去了,红着脸颊低低说:“没有。”
豫安心中并不多惊讶,笑着揉了揉小姑娘的脸颊,温声道:“他待宓阳果真很好,什么都愿意尊重你。”
&宓阳,你怕不怕他?”
岑黛抿唇,缓缓摇头:“这几日相处下来,已经不怎么怕了。师兄很克己,从没对我做过任何出格的事,宓阳习惯了同他相处,不会觉着不适应。”
心说就是有时候说起话来,叫她听了有些脸红。
豫安揉了揉她的脑袋:“他是个聪明的孩子,肯为了你做出让步。那宓阳呢?你是如何想的?”
岑黛趴在母亲的膝盖上,闻着她身上好闻的馨香,软软道:“宓阳不知道,只觉着现如今的相处方式将将好。”
豫安眉眼弯弯,缓声道:“既然不知道,那就要学着知道。平日里可别只顾着去看当前的局势以及身边形形色色的人了,你总得先用心看清自己。”
岑黛眨了眨眼。
豫安眼底柔和一片,轻轻拍了拍岑黛的脸颊:“该嘱咐的,娘亲都已经同你说完了,且先去栖梧园去瞧瞧荀钰罢。为娘命厨房给宓阳做了爱吃的饭菜,待到时候再命人唤你们过来一同用饭。”
岑黛应声,起身福了一福,领着身旁的冬葵出了厅堂。
纵然岑黛已经出嫁了几日,但栖梧园中日日都有人打扫除尘,是以看上去生气犹在,仿佛闺阁中的主人并不曾离家过。
岑黛踏进园内时,张妈妈正候在院中闺房外,见主仆二人行至近前来,笑说:“姑爷正在里间的书房。”
岑黛扬了扬眉,将冬葵留在了张妈妈身边,兀自提了裙摆上了台阶,越过门槛进入书房。
荀钰一身锦袍整洁,正坐在书桌前,借着窗外的天光看书。
&兄在看什么?”岑黛垫了脚尖去看书册上的内容。
她嫁入荀府,倒是带了不少书本过去,但有些用处不大或是比较寻常的书本都留在了栖梧园里。
荀钰手里拿着的就是她幼时启蒙看过的书本,唯一的特殊之处,便是整本册子都是她亲手誊写下来的。
岑黛脸颊一红:“这是我刚练字时誊抄的册子,歪歪扭扭的,并不好看,不如直接看最后面的字,可比这一面的入眼多了。”
荀钰瞥她一眼,果真依言翻到了最后一面,瞧着上头字迹工整、笔力平稳,已经有些像模像样了。
岑黛笑眯眯问他:“是不是变化特别大?”
荀钰却不回答,只淡声问:“你小时候,都是靠一本一本地抄书来练字的?”
岑黛在一旁的软榻坐下:“幼时女先生曾给我准备了许多字帖,我临摹了几本就觉着有些枯燥,于是稍稍减少了临摹的课业,自己找来书本誊抄,又能看书又能练字,一举两得。”
荀钰偏头看着她,指了书册背后的的一列小字问她:“而后每每誊抄书册,都要留下这么一句话?”
岑黛蹙眉,定睛望去,瞧见那一列字是“栖梧园小凤凰留”,顿时整张脸就爆红了起来,结结巴巴:“这是我小时候顽皮留下的,就跟‘到此一游’一个意思……”
心说谁小时候还没有点黑历史了,偏生荀钰眼尖,连这个都能发现。
荀钰心里好笑,面上却是忍住了,平静道:“凤凰不能随便用。”
岑黛揉着脸颊,想要散散热:“那时候不懂事嘛,看见娘亲的宫裙上有凤凰的图案,心里觉着霸气得很,也就时时挂在嘴边了。”
她浑不在意道:“总归娘亲也知道这事,也没说我什么,毕竟这栖梧园的名字还是母亲亲自取的呢,纵然不甚合适,但这么多年依旧是这么过来了。”
荀钰阖上册子,想了想:“凤栖梧桐……的确不甚合适,不若改成怡堂。”
岑黛怔了怔,下一刻已经皱了眉头:“怡堂燕雀的怡堂?我可是学过这个成语的,师兄说的才是不合适。”
纵然她身在阴云中,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一句怡堂燕雀,但哪里有人真的肯拿这种词语形容自己的?
荀钰弯了弯唇角:“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怡堂燕雀的怡堂?我可半句没提到金丝雀。”
岑黛一哽,不情不愿道:“师兄前些日子还给我取了个‘雀儿’的称呼的。”
她总觉得这称呼,是荀钰在笑话她最初是的手无缚鸡之力。
下一刻外间张妈妈扬声唤道:“小殿下,姑爷,该是时候用饭了。”
荀钰收好了桌案上的书本书册,道:“不是金丝雀的雀。”
岑黛抬眸看他,眨了眨眼。
荀钰继续道:“是掌心雀的雀。”
岑黛一顿,下一刻耳尖就热了起来。
荀钰朝她伸出手,平静道:“乖雀儿,该去见母亲了。”
岑黛微微红着脸,偏过头不敢看他,但到底还是老实的把手递了过去。
无言地吃过了午饭,岑黛问到了豫安往后的打算。
毕竟往后长公主府中只有她一个主子在,如若继续待下去,着实是孤独难挨,倒不如搬回宫中长宁殿,与杨家人住在一起,至少也能消磨着些时间。
豫安却并不在意,笑道:“没了你这个小妮子拖后腿,娘亲还能过得不好么?每日与闺中的手帕交赏花喝茶,可比在家照顾你来得惬意。”
岑黛扯了扯嘴角,强笑道:“是么,娘亲终于摆脱了我这么个累赘,那可真是恭喜啊。”
豫安扬眉:“恭喜就免了,你这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为娘可看不惯。”
她握住岑黛的手,温声道:“乖宓阳,你只记着将身边的人事处理好,为娘这边儿不用你多担心。”
听出了母亲这是想让自己安心,岑黛颔首应声,捏了捏母亲的手:“娘亲要是想宓阳了,可一定要跟宓阳说。”
豫安眼里沁出水光,哼笑:“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为娘可不会想你这个没心没肺的小妮子。”
岑黛抿着嘴笑,取了帕子给母亲擦眼泪:“娘亲说话前能不能忍住表情?这眼泪掉下来,宓阳哪里敢安心?”
她将帕子塞进豫安手里,绣帕一角有一小丛缠枝花,绣工生涩,但到底尚且勉强能够入眼。
豫安一看那帕子,顿时眼角又热了起来。
今年过年时她还带着岑黛一同给璟帝绣了一只护手,绣的就是缠枝花的图案。岑黛这个手残的,只要学会一个花样子,也就死脑筋地只记住了这个花样子,半点儿也不会变通,只会生搬硬套,连花样的角度和大小都不会更改。
这不,这手帕上的缠枝花图案就是她亲手画上、而后手把手教着岑黛绣的,一点儿都没有变化。
岑黛眼中孺慕,不欲让豫安继续忍着眼泪,转了话题:“娘,立冬就要到了,大哥哥身在浙江,身边可没有多少人给他庆生。我昨晚备了份礼物,今日一并送过来了,正好用长公主府的名头给大哥哥送去。”
豫安眼里带笑:“这才嫁出去几日,乖宓阳就长大了,竟然也知道打点家务事了。娘这里还有些冬衣冬被,还没来得及送去浙江,正巧同你的礼物一同给你大哥哥送过去好了。”
岑黛乖巧点头。
豫安拍了拍她的手背,道:“时候不早了,为娘送你们早些归家罢,瞧着到了秋末,似乎要降温了。”
岑黛应下,与荀钰一同道了告别。
豫安一路送他们到了府门前,内容车架绝尘而去,这才同张妈妈缓步走回京华园。
张妈妈感叹:“小殿下果真是长大了。”
豫安笑着颔首,看向手里的绣帕,柔声道:“可不是么,越来越有为人妻子的样子了。”
——
黄昏时分,燕京城中突然刮了大风,气温骤降。幸而岑黛早前听过何妈妈的提醒,早已着人准备好了冬天的行头,还将库房里的火盆给搬出来了,以备不时之需。
她这两日赶着时间去做一份新的账册,归宁回来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将最后的部分给补充完毕,现下忙完了手头的活儿,只觉得眼睛酸涩得发疼。
将将推开书房的大门,一股大风就从屋外哗啦涌进来,吹得岑黛睁不开眼,只听见院中竹林里的刷刷打叶声。
她正准备阖上门挡风,身侧就突然站了一个人,将厚实的大麾披在她身上,揽着她快步往外走:“风大,先回房。”
荀钰微微侧过身,替她挡了风,岑黛这才得以睁开眼,拢紧了身上的大麾,嘀咕着:“这天气,真是说变就变。”
荀钰紧闭嘴唇应了一声,顶着风将她送回了卧房里。
房门一关,耳边的呜呜风声顿时就削减了下来,鼻翼间流转着熟悉的闺房暖香。
岑黛大舒一口气,解了大麾,又将被吹到嘴里头发扒拉下去:“明日怕是得降温,师兄记得穿厚实些的衣裳。我已经命人将换季的衣裳备好了,就在床尾的漆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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