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败的墙壁上挂着一盏造型奇异的煤油灯,灯罩上染有一些发旧的血迹,使得朦胧的灯光都似带上了血色。
这是个不大的地下室,天花板很低沉,到处堆满了杂物,有些把陈腐的木地板压弯了下去,仿佛一脚踩下就会把木板踩破。在地下室中间放有一张长长的木桌子,蜡烛的光线摇晃,映出桌面那无比浑浊的颜色,只有沾过很多很多的污物,被污物渗透了每一道木纹,才会变得这般模样……
就在桌子中央好像摆着一具异类生物的尸体,熏天的恶臭弥漫,而在桌边好像站有一道人影……
顾俊想要看清楚点,但这些幻象光影却变得飘忽隐淡,他眼前看到的还是解剖台,自己身处于体育馆里。
“这个肺的这些组织好像是鸟类气囊。”王若香语气很惊讶,双眸睁得圆圆的,“只是更大了。”
“真奇怪啊。”蔡子轩皱了皱微微红肿的眼睛。他这话实在是全场师生们的心声,大屏幕上播放着这张解剖台的情况呢。
这个肺的外面生长有六个膨大的膜质囊,都与支气管相连,囊壁上布满了毛细血管,显出曾经的生机勃勃。
顾俊看着那些气囊,心头有一种感觉在涌跃……这样的构造,真奇妙。
人类总是自诩是万物之灵,人体也确实非常精妙,却不是完美的,反而有着很多缺陷,某些器官结构还不比另外一些地球物种的要好用。
肺就是其中之一。人肺是双向肺,空气进来和出去是用的相同路径,而且还需要做交换和存储气体的工作,这使新进的空气会被肺内残余的缺氧空气稀释,效率低下。而且气泡壁还很脆弱,容易出现肺气肿。
但是鸟类的肺部不同,它有前气囊、肺和后气囊,这三个部分分工明确,肺部只负责让空气通过,气囊只负责储存气体但不进行气体交换。这样新鲜空气就能以恒定速度在肺部不断来去,一吸一呼都有含氧空气过肺,非常高效,这就是鸟类的“双重呼吸”。
也是因此,鸟类可以进行长时间的飞行,而且能比人类到达更高的海拔高度。
人类对此也许能辩解说“不同物种有不同需求而已”,然而现在,解剖台上的这种类人形生物竟然长着一个鸟肺。
“取下来看看吧。”顾俊凝起心神,以执笔式手势拿着解剖刀,俯身去把这个肺相连着的胸膜、神经和血管一一切断,还有那些气囊附着周围部位的管带,或许还有肺根和肺韧带,一堆的组织。
因为这是残缺图谱上没有绘出来的,他每一下操作都必须小心慎重,不能切烂任何一条管子。不只是因为有秦教授他们盯着,这也是任务解剖完成度的要求。
等顾俊把这个肺部完好地取下来,再与王若香、蔡子轩对其进行解剖。
众人也能观察得更清楚了,越看就越为这个肺而惊奇,简直是每一条动、静脉都有精致华丽的规划。
“这种生物应该能登爬得更高、下潜得更深。”蔡子轩感慨道,“这肺运转起来太高效了。”
“我想要这个肺。”王若香说道,“拿去参加好声音一定很适合。”
但她很快,更想要这种生物的心脏了。
三人解剖完肺部就向纵隔下手,然后是心包,顾俊再在心包内用解剖刀切断大血管,把心取出。这颗心脏比人体的大了一号,尽管现在是死气沉沉的一团,但它鲜活的时候肯定跳动得充满力量。
他们继续观察和解剖这颗心脏,便又多了一份惊奇。
人类的心脏同样不完美,特别是有着一个相当扯淡的缺陷——心脏的每个区域只有一条动脉供血,拿右心房和右心室来说,都只由右冠状动脉供血。如果这条动脉塞了,右心房和右心室就会缺氧,然后心肌梗塞、心脏病发作……
不管人类是由造物主创造的,还是进化而来的,这种寒碜设计都得打上差评。
要知道不需要是异类,同为地球物种的很多哺乳类动物,比如说狗,狗的心脏就有不同路径的多条血管供血。如果一条塞了,其它的还可以顶上。所以狗肺可能不是好东西,狗心却是。
“四个心腔都分别有四条冠状动脉供血。”王若香数着道,轻呼了一口气,“这样会很长寿的吧。”
全场师生们看得也是嘀嘀咕咕,感叹连连。
但秦教授他们一脸严肃,这些奇特的器官在他们那里,并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物。
“古教授,这还可能是人类病变来的吗?”徐海不明白的问道,张浩然和何雨涵也想不通,这还算是病吗?
“同学们,我不知道。”古教授实诚地叹气道,老脸上多了一些迷茫,自己这么多年都钻研了些什么?
另一边,顾俊继续埋头操作,把心脏上的这些冠状动脉一条一条地剖离下来。
每剖离一条,他的心脏就多沉一点,渐渐感受到那张残缺图谱上那些笔记的心情了,既为这种生物的构造惊叹,又为自身的构造感到……慌张。肺部没有缺陷,心脏没有缺陷,是不是其它的器官也没有缺陷?
特别是,它的大脑呢?
人类之所以能统治其它物种,把老虎狮子都压下去,依靠的是智力。
这种生物的智力是什么水平?
如果人类的身体没优势,大脑也没优势,那么……
潜意识里复杂的情绪纠缠,猛然间,顾俊的脑袋有些沉痛,眼前又有幻象的光影闪现。
他感觉自己又到了那个阴暗狭仄的地下室,有一股喃喃声传入他的耳朵,是那种古怪的异文语言……
虽然还有些模糊,但这次他看得更清楚了。那张污浊的长木桌上摆放着一具类人形的尸体,皮肤黝黑,四肢都很长,胸口已是被解剖开来,那块板骨被扔在一边,煤油灯和蜡烛的光亮照着这一片血淋淋。
桌边有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盘子,一颗心脏就放在盘中,它黑红的血液流出盘子,落下桌面,滴哒在地板上。
顾俊隐约看到,那道站在桌子边的人影正拿着一支像是钢笔的东西,伏身往桌面上的一叠泛黄色羊皮纸上绘写着什么……是那张残旧的结构图谱!但在这幻象里,它还是完整崭新的。
那人一边对照着桌上的尸体,一边往纸上绘制着结构图,做下标注,写下笔记。
他边写边喃喃着什么,看不懂他的面容,听不懂他的话语,但听得到他的惊奇、彷惶、慌乱、茫然……
笔记越往下写,那人的身姿就越是僵硬,语气越是死沉,他一遍遍缓缓地重复着他的话语,就像将要死去一样。
当他喃到第四遍的时候,也是往图谱上写下第四遍的时候。
顾俊心脏一痛,突然好像能听明白了这句话,知道了那段笔记最后重复的四行异文是什么意思。
“它们比我们优秀?
它们比我们优秀?
它们比我们优秀?
它们比我们优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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