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5年,玄武山脚青牛镇,九黎楼。
砰,砰,砰,三声枪响。
带兵的副官大喝道:“徐旅长到”。
一个戴眼镜的40岁左右男子,他手持马鞭,走进入九黎楼,他的八字胡微微上翘,环视四下,没有说一句话,英武之气含而不露。
副官走到徐旅长的面前,双脚一碰,敬礼道:“报告,旅长,一群泼皮无赖,在此聚众斗殴,还有一群绿营士兵在此饮酒嬉戏,请旅长定夺发落。”
徐旅长捻着八字胡,一推金丝眼镜,一挥手中马鞭说:“所有人,统统带到青牛镇,交由本地衙门处理。”
说着,徐旅长头也不回,走出了酒楼,骑上白马扬长而去。
士兵们按照命令,手持步枪押送酒楼的绿营士兵,向青牛镇进发。
青牛镇沿着马兰溪而建,背靠玄武山,由于是鄂豫皖的交界地,扼守华中重镇武汉通向北方的咽喉要道,满人入关后,一直在镇上驻扎着一标人马,镇上还设有巡检司衙门,直接归巡抚衙门管辖,设立巡检司衙门的目的,是满人贵族不相信汉人军队的旧制度,{八旗子弟没人愿意来这山沟沟里来吃斋念佛,当然只有用汉人军队。}汉人的军队就是61标绿营士兵。标统马奋发。
他有多少儿子呢?先问问他有多少个老婆。小妾,通房丫头?不计其数!
监督他的巡检司衙门的通判,只能是满人,本任通判是苏里擦,他是满族镶白旗人,以前做过城府营的三营统领,后来在北洋水师任济远号方伯谦的副手。
方伯谦被杀,苏里擦被撤职查办,本来他也要进入大牢的。
但是他是满人,尤其还是他走的是庆亲王奕劻的门路,银子铺路,终于,把他从大牢里捞出来了。最后被弄到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当一个巡检司衙门通判,老头快60岁了平日里,除了吃饭打麻将,吸牙片烟外,最大的爱好就是玩女人,别看老头快60了,性功能好,姨太太就有8个,通房丫头更是不计其数。
姨太太晚上常常被老头骑马搞个嗷嗷叫。
老头说:“有马不骑,锈了,便宜你妹的大蟒蛇。”
青牛镇的世俗世界掌握在巡检司的苏里擦和61标马奋发的手中,精神世界却是在国师的手中的。
历代的国师都姓尹,从东汉末年张角起义,汉献帝册封第一代国师算起,尹五常是第62代国师,但是还没有被册封,他的册封大典将在10天后举行,届时朝廷将派一个钦差大臣来主持这个盛典。尹五常兄弟7个,他父亲是上一代国师,在考察7兄弟时,和皇帝在正大光明匾后立储是一样一样的,尹五常知道自己在家族里,无论是文采还是武艺都平庸的,但是他意外的脱颖而出,这当然不是偶然的,他仔细研究过当年曹操立储,曹丕曹植的争储的斗争。曹植有才,曹操也喜欢他,但是曹丕最后还是赢了。
为什么?道光皇帝,后来的皇帝咸丰奕顇和鬼子六奕新的争储,还有康熙末年的九子夺嫡,胤禛为什么能杀出一条血路,笑傲35个皇子,为什么?
尹五常常常思考,自己的利弊,优缺点,他,终于想到一个字:仁。
外衣是仁,内心是忍,暗地里是狠。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君子争储,背后动刀。
动刀的对象当然是自己的兄弟,“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尹五常害死了大哥二哥,驱逐了四哥,拉拢了三哥和六弟,七弟还没有成年,最后,击鼓传花,传到了老五的手里,老五就是尹五常。尹五常,农历4月28日,朝廷在青牛镇册封他为第62代国师,中国的逻辑和洋人的是颠倒的,古代法国的国王都要教皇举行涂油礼,表示君权神授。
十三世纪法国国王菲利普第四不想涂油,教皇还谴责他,君权没有神授。
中国虽然也有皇帝老子是真龙天子,是天的儿子,但是不是世俗世界任何活着人的的儿子,哪怕他爹是已经退位的太上皇,皇帝老子的皇权是绝对的权力。所以,法国人教皇给国王涂油,中国是皇帝给国师册封。
尹五常发出了数百封喜帖,他是朝廷的国师,也还是江湖上的三清观一正门的掌门人,所以官场的得请,江湖的兄弟也得请,他这个国师就像镖局的镖师,走江湖保镖靠的不是拳头硬不硬,靠的还是江湖兄弟的捧场。
这个在江湖上叫做义气,关羽关二哥,秦琼秦二哥,那都是好交朋友的人。尹五常,他懂的。
祖宗的规矩不能坏的。
喜帖当然不能忘了一个人,他和尹五常在同一个镇子上,他是九黎会净法门的掌门人,他还是尹五常2000年前同族兄弟,九黎上人———令白狐。
令,尹,两姓同祖同宗,不同的是尹姓世袭国师,而且在江湖与朝廷之间游刃有余。
国师是朝廷派江湖上监视江湖人士的眼线,简单的说好比曹雪芹他们家的江南织造局,其实就是康熙派在江南的眼线。
国师是朝廷的耳目,朝廷的鹰犬。
历代历朝如此。
但是九黎会就是纯粹的民间组织了,如果说国师是国企,那么九黎会就是那个无权无势的民企了,国企有靠山,可以吃垄断,捞灰色收入。
九黎会的民企,就是只能自收自支,看着国师吃肉,他在旁边汤也喝不了。
这一天半夜,青牛镇,玄武山脚下。就在这样的半夜,玄武山脚的羊肠小道上,一个身材矮小的道人,正在摇着金铃,驱赶着七八个人前进,那些人的手脚并没有被绑,走路却是一蹦一蹦,原来这些是僵尸,不错,刚刚死的人,就是僵尸,他们是刚刚坐船从马兰溪来的,在捞刀桥上的岸,他们刚刚从人声鼎沸的国师府的后门经过,矮小的道人还在国师府的大院墙边撒一泡尿了,尿完了,探头探脑地向院门里张望:保镖正在和厨娘打情骂俏,调情的热乎着呢,矮子道人,啐了一口痰,骂道:浪得虚名,龟儿子!
矮子道人的脑壳又大又亮,半新半旧的道袍十分肥大,穿在他的身上十分不合适,可能他还没有成长大,偷偷滴拿了大道人的衣服出来。道人把僵尸驱赶到一棵大樟树下,他进入旁边的风雨轩,这个凉亭是青牛镇过往的旅客商人经常歇脚的地方。
白天人很多,这里是半夜,四周黑灯瞎火的,来的不是贼人就是僵尸了。等了一刻钟,道人从他的腰里拿出了,火扇子,一扇,噗噜噜,一团火苗,腾空而起,矮小道人拿着火扇子,在空中划了一个十字,接着又划了一个圆圈,他静静的等了一会儿,对面的茅草里,也有一个人,那人的火把也划了十字,和圆圈。
暗号接上头了。从茅草堆里走出了一个50岁左右的矮胖子,青布长袍马褂,头戴着瓜皮小帽,一看,就是买卖人,掌柜的。他果然是个掌柜的,而且是青牛镇最大的当铺“聚泰元当铺”的大掌柜的。聚泰元当铺创办于道光10年,当年的东家,叫令泰元,他的孙子,现在的东家就是九黎上人令白狐。当铺可是个好买卖,旧社会,当铺专门发人家当当的人家家难财。
人家越是穷困潦倒,走投无路,当铺越是压榨他们的血泪钱财。狠的邪乎。
现在的人,身在福中不知福,哪里知道,地主豪绅的凶残啊。唉!
走出了的掌柜的,姓姬,叫姬舞髪,他在聚泰元30年了,是令白狐的老佣人,老家奴。这么晚了他来这里干什么?荒山野岭,黑咕隆咚,又面对一群僵尸,你妹的,没事吃饱了撑的?
姬掌柜的拿着火把,走了过来,他对矮小的道人说道:“曹道长,今天来晚了哦!”
矮小的曹道长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回答道:“姬掌柜,船在马兰溪上,遇到了两个水贼了,所以呢,耽搁一刻钟,怎么晚了吗?不晚啊。”
“没有事吧,怎么好运气都让道长碰上了,半夜还有水贼人。听听,听听,还有水贼人。---”
“姬掌柜的什么回答,好像我曹某人,说瞎话一样,------”曹道长一笑,说着,手指着僵尸里的两个胖子。“马兰溪里,专门打家劫舍的坏蛋孙子。”
姬掌柜的,半信半疑,摇头晃脑地看看这些死人。
“这两个胖子水贼人,胆虚力气却是不虚,劲大的很。刚刚死了不久,新鲜的不得了,你得加钱哦!”姬掌柜的掏出了大把大把的银子说:“这些都是你的了。死人我全都要了。你点点银子。点点。------”
姬掌柜的说着,掏出了一把木头签子,在两个胖水贼人的僵尸脸上,按了按,“哦,不错,不错。果然是一等一的好货色。不错,哦,不错,不错.‘曹道长笑眯眯地数着银子,说道:“你老兄运气好,这些都是一等一的好货色,满意吧,哈哈哈哈。”
夜色里,曹道长带着沉甸甸的银子,消失在茫茫的黑夜中。
等曹道长走的没影了,良久,狂野郊外,就是只有,姬掌柜的一个人,面对的是八具僵尸。
寒意也没有这么黑啊。这里是地下室,当然没有一扇门窗,更没有一丝声响。
夜,静夜,无尽的黑夜。盘古开天辟地之前的混沌世界,分辨不出来,何处是天,哪里是地,东南西北在这里全他妈的失去了意义。姬掌柜的感觉自己身子,不是站着的,而是躺在棺材里。这里的确比棺材里还要黑千万倍。
风,没有,一丝,人呼吸的微弱气息都没有。姬掌柜的,要屏气凝神。
静静地,静静地-------探寻,他想找到那一抹幽幽的绿光的来源。甲乙丙丁-----,一个一个洞穴,他眼睛比扫描机器还灵敏。刚刚那抹亮光是从哪里来的呢?无比黑暗的世界,找到一丝亮光,好比被人丢进了万米深的海底深沟,让人寻找一根银针。瞎扯,瞎扯啊!姬掌柜的找不到,他怀疑自己老了,是不是看花眼了。
自己已经50岁了,难道说不服老真的不行。想当年,自己14岁进入令府当佣人,19岁当学徒进入聚泰元当铺,一晃30年过去了,岁月是把杀猪刀,从一个懵懵懂懂的少年到如今的半大老头,弹指一挥间,可上九天揽月。
月亮还是当年的月亮,自己一生在令家为奴-------他取了火扇子,噗,火光一闪。
------啊,两个僵尸直挺挺地站在他面前,———正是他看过的那两个胖水贼,脑门子,两道灵符,幽幽地闪着寒光-----,诈死?诈尸?
姬掌柜的,经验老道,立即,屏住呼吸,惊慌失措之中,仍然装模作样地,把手指啐了口唾沫,向僵尸头上点去,大叫:定!两个胖胖的僵尸还真的不动了。
幽幽的绿光也消失了。
姬掌柜的,憋的满脸通红,好不容易搞定,你妹的,吓死老子了,呀呀呸,他匆匆地呼了一口气,三步两步,匆匆地想逃离-------地下室的火光随着姬掌柜的脚步挪动,突然,不动了,片刻过后,扑灭,一切又陷入无尽的黑暗中--。
“姬掌柜的被人偷袭了。全身浮肿,七窍流黄水,腥气刺鼻,躺着已经昏迷不醒人事了。”令府邸的大管家李文采说。
起初,令白狐躺着床榻上,呼噜噜吸着水烟筒,没有在意,并没有把这个当个球球事。
他派了府邸的专职郎中,刘郎中和李管家一起去聚泰元当铺再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半个时辰过去了,李管家匆匆忙忙跑回来,人还在院子里,一路大叫:“老爷,老爷——————出大事了——,老爷——,-----出大事——----了---。”李管家跑的上气不接下气,腿肚子都快要转筋。
进入大厅,李管家一屁股就坐地上了。
家丁奴仆丫鬟婆子都被他吓死了。
令白狐,纹丝没有动,水烟筒,呼噜噜,呼噜噜。吸着。
良久,李管家喝了两口水,好不容易,气喘平稳了些许,说:“老爷,您快去看看吧,出大事了,姬掌柜的恐怕不是普普通通的发病,抬他上来的两个伙计也被传染了,都一样的症状,七窍流黄水,全身浮肿,昏迷;就连去看病的刘郎中也倒地起不来了,刘郎中大叫,快报告老爷,有人下巫蛊毒。我已经命令把他们倒地的西跨院封锁隔离起来了。老爷,事态紧急,快快去看看。”
令白狐放下水烟筒,不慌不忙地站起来,伸个懒腰,说:“不着急。这么没出息,一点点小事就鸡飞狗跳,火烧眉毛了?”
令白狐走出了大院,李管家在屁股后面屁颠屁颠地跟着。他出了宅子的大院门,一路向西,从九黎府邸到当铺这条路,他走过了千万遍,路上哪里有一颗树,哪里有一眼井,他都了然于心,这条路弯弯曲曲,与他的人生一样,起起伏伏,坎坎坷坷,令白狐已经过了不惑之年了。
马上就要奔五十知天命了。他真的知道天命?他真的认命吗?他真的心甘情愿的这样庸庸碌碌地过一辈子吗?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他的内心有一丝阴影,隐形的痛苦让人说不出来。
那是什么呢?想当年,绿阴犹在,群仙寄语,不须点勘,鬼神功罪。碧海千寻。赤城万丈,风高浪快,待踞龟食蛤,相期汗漫,与烟霞会。
想当年,自己和尹五常同年,光屁股一起在这条路上玩耍,自己一直叫他“五哥”,一起去桑树上捉毛毛虫,一起去马兰溪摸螺丝,有一次自己从破院墙上摔下来,脚脖子扭了,五哥,背着自己走的也是这条路-------,弹指一挥间,40年的光阴溜了——,人生,啊,人生------,说不清楚的事,小时候光屁股两小无猜的小伙伴,亲密无间的睡觉也搂在一起的孩子,大了,就-----,现在见面了,人前人后都只是点点头,连一句寒暄的话都没了。难道说,人大了,朋友也做不成了-----,这是什么道理。数天后,尹五常的国师册封大典,就要在青牛镇举行了,这可是比过大年还要热闹的大事情。他也收到了喜帖。但是,内心说不出来的感觉,是欢喜?是怨恨?是嫉妒?是心有不甘?
是贾谊王勃的天妒英才的失落?
是辛弃疾陆游报国无门的愤恨?
是---,啊,唉,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看见五哥马上册封国师了,是不是,自己内心有些波澜起伏,忿忿不平呢?怎么会这样,人家世袭国师和自己有什么关系?我眼红什么?我又不姓尹!八竿子打不着的屁事————,哼,我还是我,我还是青牛镇的令白狐,没有变,以后也不会变-----。
他因为,内心剧烈的不平衡,波澜起伏的内心世界,让他走路也走走停停,,在一个小池塘旁边,他停下来,凝视远方,如黛玉如西施的玄武山啊,白云像一片片的羊群,一山一溪,缠绕着大片的水田,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好一派天上人间,却是被这个腐败的朝廷糟蹋了,听说日俄战争居然在中国开打,滑天下之大稽,大清朝居然宣布中立,别人在你家打架,杀害你家的人,那你还要是个人,就不会说我中立,让你们打,打死我家的人,打破我家的东西,我还不敢大声说一句------,你妈妈的,有这样朝廷,中国不玩完,还等什么时候死呢?腐败的朝廷赋税一加再加。你妹的农民都睡在田里了,也扒不出来你妹的那么多的银子啊。难怪革命党得人心,是人都会去参加革命,革命不一定会死,不革命一定会饿死,逼死,困死。是时候了-----!
----,砰,砰,砰,三声枪声,划破宁静的山野,打破令白狐的冥想。
枪声是从马兰溪的下游传来的,那里是有巡检司衙门,还有尹五常的国师府邸,会是谁放枪呢?
枪声过后,紧接着就是一阵密集的锣鼓声,吵闹谩骂,叫喊尖叫声,不绝于耳。
李管家是个机灵鬼,跟随令白狐多少年了,不用老爷发话,从老爷的一个眼神里就知道令白狐的意思。
李管家立即绕过葱葱翠翠的丛林跑到集镇上看看出什么事了。
这时,只有令白狐一个人,背着手站在这个一大片茂密的丛林的小路上,虽然是大白天,茂密的丛林的枝叶仍然遮住了大部分阳光,显得道路十分的阴暗,夹道的枝叶,茵茵郁郁,偶尔一两声鸟鸣,更凸显小路的僻静。
令白狐仰着头,看看白云,等李管家的消息,丛林枝叶间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有田鼠吗?
渐渐声音近了,跌出来一个,一个人,一个穿着新式陆军军服的青年军官,他受了伤,胸前一大片血迹,他用手里的步枪当做拐杖,挣扎着慢慢站起来,他很年轻,也很有激情,英俊的脸庞里透露出一股无比的高贵气质。他呀,步履蹒跚着走到九黎上人令白狐面前,由于失血,脸色苍白,声音微弱,他吃力地开口说:“快把我藏起来,后面有人在追------。”
此时,又有稀稀疏疏几声枪声,可以听到大批的人马向这里跑来了。
令白狐平静地看看面前的年轻军官,说:“你是武昌来的新军军官?”
那个军官,点点头。眼神里充满了渴求。
“你是来参加尹五常的册封大典的?”令白狐,依旧不慌不忙。
“快快,把我藏起来,他们马上就来了,快快!”年轻的军官无心和九黎上人闲聊,他的心情急不可耐。
“我为什么要帮你呢?我并不认识你啊?”令白狐的慢腾腾的性子真的急死人!
“我要藏起来你,万一被发现了,这可能是杀头的死罪,我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令白狐说。
“我师傅认识你,他是湘西枯叶山的茅掉毛!”年轻的军官撑不住了,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血,鲜血滴落在草地间。
“哦,茅掉毛,如果是茅师傅在这里他也会把你藏起来吗?不知道你犯了什么罪,有可能是朝廷的钦犯哦。”令白狐什么时候变得比他妈的唐三藏还要磨磨唧唧。
“还等什么呢?快快快,追兵马上就来了。”年轻军官,有气无力地说。
“我还有药事,不能帮你,代我向你师傅茅掉毛问好,后会有期。”说完,令白狐要走。“站住,不许动,举起手来!”年轻军官突然,举起来步枪,黑洞的枪口对着令白狐。令白狐木然站着,问:“你到底是谁?
“举起手来,要不然大家都得死。”年轻的军官,血湿透了前胸的衣襟,他坐在地上,枪口都摇摇晃晃,抬不起来。
“你到底是谁?年轻人。”令白狐还是重复刚刚的那句话。“我是武昌新编陆军第三镇,第15混成旅王战奎手下的副官赋庆声,--------,-------。”后面的话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完全听不清,他,年轻的军官倒在草地上,昏迷不行了,他失血太多了。
脸蜡白。令白狐急忙扶起来年轻人,一搭脉,脉象微弱,气若游丝,失血太多太多了,人,休克了。
九黎上人经验丰富,立即封住年轻人前胸后背七处大穴,延缓失血的时间,从怀里掏出了一颗药丸,放进年轻人的嘴巴了。而后抱起年轻人,两个人一起飞身上了一棵千年老槐树,把年轻人放在枝叶茂密的一个大树叉里,旁边就是乌鸦的巢穴。
做完了一切,令白狐仍然背着手走在小路上,迎面,狭路相逢,三十个绿营士兵,凶神恶煞一样,拿着长矛大刀,团团把令白狐围住,他们只有一杆步枪,拿在领头的人手里,领头人,令白狐认识,他也当然认识九黎上人。
他呀,大清朝驻玄武山青牛镇绿营第61标标统:马奋发。“哎呦呦,啊呀呀,九黎上人,令道长,久违,久违了,哈哈哈,哈哈哈。兄弟早就想去九黎府邸喝酒,早上还念叨着呢,哈哈哈,哈哈哈。难得难得,道长,也有空在我们凡夫俗界走走哦-----,哦哈哈哈,哈哈哈。”马奋发,嘴不应心,其实他讨厌,甚至愤恨令白狐,他的第六个儿子,马小白,就死在令白狐的九黎楼,听说凶手是个妖艳的女人,但是和尚跑了,庙还他妈的在,九黎楼,他早就垂涎三尺,想弄到手这块肥肉,就像高衙内垂涎林冲的娘子一样。
“哦,哎咿呀,马标统,马大人,怎么有闲暇出来散步呀,也不需要带着这么多的人呀!。啊呀呀,马大人久违了,看的起老朽,一起去舍下喝杯茶如何?哈哈哈,哦呵呵!”令白狐并不是草包饭桶,打哈哈的本领并不差,卖起客套话,眼睛都不眨眼。
“明天,明天,明天一定,一定亲自登门拜访道长,哦,呵呵,道长的盛情不可以驳面子哦,哈哈哈------。”马奋发是官场的老油条,水晶球,拍马屁,打哈哈的本领一流,
做事的本事一点点都没有。这个不必要紧,他,他太了解九黎上人令白狐了,在青牛镇,和尹五常家并称两大土豪乡绅。令白狐,他家大业大,牲口驴马牛羊,不计其数,丫鬟奴仆家丁门徒多如牛毛,良田山林土地,放眼都是呀,他家的。马奋发虽然眼红嘴馋,也只是意淫,内心想想罢了,令白狐可不是省油的灯。
狼眼红嘴馋小羊,可是猎枪就在旁边。马奋发他内心有很多很多顾忌-----。
“老上人,您看见了一个人吗?”马奋发,话锋一转,低声问道。
“什么人?老朽的家丁病了,老朽去看看。”令白狐,比狐狸还要滑溜,他,他在装糊涂。“哦病了,家丁,并不要紧吧——您没有听到枪声吗?不应该呀,刚刚,一个穿新式陆军军服的年轻军官跑向这里,我们是顺着血迹跟踪来的,你看看,快快快,看看,地上还有些许血渍呢,血渍很新鲜,看来是刚刚不久留下的。这个家伙中枪了他跑不了多少路,就在这里附近。”老油条马奋发分析的头头是道。
“哦,一个穿新式陆军军服的年轻军官,呀,他还中了枪,————,你们是沿着血渍一路追击来的。打这里血渍就没有了,奇怪,奇怪----------。”令白狐,装疯卖傻,神神叨叨。
“上人你看见了吗?那个家伙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中枪了应该跑不远。就在附近。”马奋发,眼神里充满了渴望,渴求令白狐说出来有价值的线索。
“那个家伙跑到哪里去了呢?他中枪了——,应该跑不远,应该就在附近---”令白狐重复马奋发说过的话。
“上人。不要重复我说的话,看见他跑到哪里去了吗?”马奋发,捏住哦鼻子,耐住了性子。
“今天早上我的管家看见了国师府的康管家从这条路是走个去,我的管家可以作证。他千真万确地看见了。”令白狐,还在绕圈子。
“老上人,说的是刚刚发生的枪声的事,不是早晨什么破人破事。”马奋发仍然,抱有一丝希望。他,他并不死心。
“他的同党在北京城里,三天前,在烟袋胡同口,用炸药谋刺端亲王奕祥,他的同党在北京城里被捕,已经招供了同党是:湖北新军陆军第三镇第十五混成旅王战奎的副官——赋庆声,就是刚刚携枪潜逃的年轻军官,赋庆声提供了炸药和枪弹,他的同党在北京城实施了刺杀——。铁证如山。上人,这个可是老佛爷钦点督办的天字第一号大案,就是挖地三尺,刨坟掘墓,也要抓到逃犯。上人可不敢当做儿戏哦!”马奋发连哄带吓试图尽快从令白狐的嘴巴里掏出来有价值的线索。
“那应该去武昌抓人啊,玄武山青牛镇距离武昌远着喱,大人这里鸣枪放炮也大不着啊!”
“这个小子,跟随陆军第三镇第十五混成旅副旅长徐秋龄来参加国师册封大典的,———他自己自投罗网,哼,哼,———上人这里就一条路,他跑不了,快快,告诉我,他藏到哪里去了?我,在后面死死追着喱,天字第一号大案,可不敢马马虎虎!”
“哦,天字第一号大案,马大人快快办案,老朽可不敢耽搁大人的大事。”说着,令白狐转身要走。
“上人,不要再装糊涂了,你知道他在哪儿?”马奋发终于急眼了。
“谁知道。”
“谁知道,我知道——你令白狐,就一定知道他藏匿在哪里!”
“你这么肯定,你怎么知道我一定知道,如果我不知道,你说我知道,不是冤枉我知道嘛。”
令白狐可不白给,他既然叫白狐,一口的绕死人的。
“这里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枪声一响,你一定听到了的。赋庆声也狗急跳墙一定跑到这里的。你走在这里小路上,说没有看见?你相信啊?鬼相信!”
“难道说走在这里的路上,就一定会看见另外一个人吗?马大人,草民老了,没有看见!”“你,你,令白狐,你,你在耍无赖是吧,好,好,好,我断定你一定看见赋庆声了,说不定,甚至是,是你,令白狐把他给藏起来的!”针锋相对,针尖对麦芒,尖对尖,马奋发,忍无可忍,是可忍,孰不可忍,叔叔可忍,婶婶也不可以忍!你奶奶的下哦那个熊。爷爷受够了,哼,哼,哼。-------啊呸呸。
“来人,把这条路封锁,里里外外,前前后后,上上下下,刨地三尺,找出人来啊!”
“马大粪,马大粪,你找你的人与我有什么关系,失陪了!”
“站住,令白狐,今天要找不到人,谁也别想离开。”马奋发的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九黎上人。
“马大粪,跟我耍流氓是吧,哼嘿嘿!假如,你小子真的他妈的以为是老子藏起来了那个谁谁谁,来呀,来老子裤裆里欧,搜搜,看看能不能搜搜出来你妹的鸟蛋蛋。”令白狐,爆发了,火山喷涌的岩浆,红艳艳,死人也得再他妈的死一回!
“令白狐,好好好,好啊,你老小子别属鸭子的,嘴硬,有没有藏起来人,你自己心里明镜一样的。你知道人她妹妹的藏在哪儿,你就是不说,是吧?好,他是革命党,你也革命党,等着瞧,等朝廷的大兵到了,祸灭九族吧!哼,我倒要看看,到底是你的嘴巴硬,还是朝廷的大刀硬。哼,哼,哼。”说着,马奋发的步枪,直挺挺的抵住令白狐的胸口。
令白狐冷笑连连,一手拨开黑洞洞的枪口,说:“就凭你!?我是玄武山九黎会净法门的掌门人,别说你一个小小的绿营标统,就是武汉的巡抚大人来了,也要尊称我一声——上人,敢在我面前,直呼其名,大呼小叫的,目无仙尊。老佛爷,她也岂有容你的道理,你的官当到头了!”
绿营士兵蓊蓊郁郁议论纷纷。“得罪上人就是得罪了神仙,”
“得罪了神仙那看可不得了!会遭受天谴的!”
“会的,会的报应的。”
“几天前,季候风,骂了九黎上人家的李管家,踢了九黎楼的大门,昨天就在马兰溪里淹死了。”
“是的,是的,会的报应的!”
“神仙可是不敢得罪的!”
听了士兵们的议论纷纷,马奋发,当然不信什么狗屁报应,他相信权和钱的威力,但是手下的士兵是他强硬的筹码,万一士兵们在令白狐的鬼话下哗变,吃不了兜着走的还是自己,马奋发十分尴尬。
他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此时,士兵们正在丛林里到处搜索,令白狐看见,一滴鲜血从赋庆声藏身的地方正好滴落在一个士兵的大斗笠帽子上,令白狐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或许是这些士兵太慵懒散漫了,大清朝的国力摇摇欲坠,绿营士兵们大都是一些混饭吃的大烟鬼,得过且过,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吧。
道路两边的丛林,草丛,都搜查过了。没有。没有。除了草地上遗留有一滩血迹外,什么都没有,连个人影子都不见了!奶奶个新鲜劲,这会儿,也皮球泄气了。此时的令白狐,越来越惬意了,他偷着乐,嘿嘿,孙子呀,看你妈妈的黑寡妇怎么收场,嘿嘿,呵呵!
他捋着八字胡,冷眼瞧着绿营士兵像无头苍蝇,嗡嗡,瞎闯乱寻。
偶尔,一个绿营士兵,走到那棵大槐树下,抬头向上张望,除了一片片墨绿的枝叶蓊蓊郁郁的树叶,好像什么也没有。
那个士兵漫不经心地用手里的长矛向大槐树上扎去,可是槐树太高大,长矛够不着。也就无奈地,看看,走开。这里最泄气的是马奋发,他本指望可以搜出点什么物证,至少,可以从令白狐的面容眼神里寻找到一点点蛛丝马迹。
哪怕一点点,可疑的细微面部表情。可是他完全失望,这家伙是真正的老狐狸,什么都没有!士兵们用尽力气,比他妈的吃奶劲大了去喽!好不丧气。马奋发并不甘心,他决定做最后一次努力。用尽一切办法,连哄带骗,恩威并施,坚决撬开老东西的嘴巴。
“令上人,”马奋发的口气明显缓和了许多,“我觉得,老上人,不必为了这么一个陌生人和朝廷针锋相对吧。对老上人,一点点好处也没有呀,不是吗?呵呵,如果不是看在大家几十年的老交情的份上,今天,我是真的会把上人押到巡检司衙门的。话又说回来,没必要嘛,为了个毛头小子,不值得。”
“哼,哼,就凭你马大粪。”
“老上人,息怒,息怒,上人虽然德高望重,但是沾上革命党的罪名,你就是孙猴子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老上人比谭嗣同如何,比康有为如何,比孙大炮如何,他们都是或者戊戌变法维新,或者鼓吹革命起义,朝廷或者把他们杀了,或者驱逐。所以,识时务者为俊杰啊!革命党,就算你真的是神仙也的杀,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革命党和我这个,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化外之人有什么关系?革命不革命和炉前一柱香,晨昏三叩首又有和相干?”
“老上人,话又说回来,假如,令上人,今天帮我们抓到了革命党,朝廷一定不会亏待您的。我一定报请朝廷重重地褒奖你们九黎会净法门,尹姓国师在玄武山青牛镇压了你们令姓九黎会两千年了,上人,就不想,在您的手里,变变天,也被朝廷册封国师啊!”一句话,正好击中了令白狐的软肋。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令白狐,口气明显软许多。
马奋发,看见这个老家伙,不像刚刚茅房的石头——又臭又硬。看看,有门。
他赶紧说:“七天后,朝廷册封尹五常国师大典就举行了。到时,朝廷的钦差大臣,督抚大员,三山五岳的江湖豪杰,有头有脸的人都会前来捧场,老上人,难道就,——就------,就真的不眼红嘴馋吗?哼,哼,呵呵,马某不信,是人都有私欲,有私欲就应该报效朝廷,立功受赏,到时候,封妻荫子,人前人后,百步的威风。老佛爷,一高兴,册封上人为令姓国师,不单单,上人一个人的荣誉,子子孙孙世袭罔替,世世代代都是国师,和尹姓国师平起平坐,再也不受他们的欺负,这可是,千秋万代的无上的光荣啊!”
“马大人,你开什么玩笑啊,君就是君,臣就是臣,令某不敢越雷池半步。想都不必想。”
“老上人,您一生为奴,难道说,子子孙孙,世世代代,也心甘情愿一生为奴吗?”这句话,像一枚利剑,击中老令,他不由自主的,一颤抖,嘴角抽搐。
马奋发,看在眼里。他说:“我以项上人头担保,一旦抓住革命党,首功一箭,就是报请老佛爷,请老佛爷下旨,册封令姓国师!如违背誓言,甘如此刀!”
说罢,马奋发断刀起誓,腰刀应声断成三截。老马,的确蛮拼的,腰刀断时,他的手也被划破,血流不止。
令白狐和三十个绿营士兵都被,突如其来的断刀表演唬住了。
良久,无言。
马奋发,血液如泉涌,他也不擦拭,眼睛,小小的香火头眼睛,死死地盯住令白狐的眼睛,他肥硕的腮帮子,肉,瘪,瘪,瘪,颤抖不已。
他要老东西的一个答案。
老东西也欠他一个答案。
这会儿,令白狐,那个灵境超脱的灵魂没有了。他的脸如变色龙,由红变紫,由紫变绿。瘦削的胸脯起起伏伏,波涛汹涌,暗流涌动。心跳加剧,血液流速加快,脑筋蹦起,他在快速思考,是啊,是人,他妈的都会有私欲,有私欲就会有私心,我和年轻军官无亲无故,只不过是一面交情的萍水相逢,犯不上为了陌生人和朝廷针锋相对啊!
更何况,抓住革命党人,朝廷真的册封我也是国师,世世代代都是国师,再也不受尹姓的鸟气。那该是多美啊!自己这些天的阴霾,不就是为了妒忌尹五常的国师册封吗?
人啊,或许,都可以自私一点点,太上老君也会理解弟子的一片良苦用心的。不是吗?
令白狐的手由于极度激动,颤抖,颤抖,人,都是两面的,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魔鬼,压制住了,你就是好人,放纵了魔鬼就要害人。
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是啊,国师地位,这个诱惑太大了。从两千年的被尹姓压迫中解放,--------,啊,这个诱惑太大了,------,我也是国师了,哈哈哈哈!多么美好啊!-----哈哈哈,梦想就要照进现实。哈哈哈,------,这是做梦吗?
一掐,痛,不是梦,不是梦!!!哈哈哈哈,我,令白狐,终于,解放了,翻身了。哦,哈哈哈,真的,这是真的哦,哈哈哈哈,-------他颤颤巍巍,哆哆嗦嗦,抬起来左手,指向-----------。
砰,砰,砰,三声枪响。咔嚓咔嚓,咔嚓咔嚓,一阵马靴跑步声。
一队新军全副武装,跑步来到这条路上。啪啪啪,站住了。
“立正,举枪,瞄准前方十五米。”士兵们整齐划一的动作。
马奋发看见,眨眼间,一队约五十人的新式陆军士兵,把自己和手下的绿营士兵团团包围了。
“你妹的小鲜肉,哪个王八羔子不想活了,敢在老子的地盘撒野,你妈妈的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玄武山青牛镇是我马某人的一亩三分地,哪个不开眼的贼犊子,以为马王爷睡着了,不,不知道,马王爷有三只眼啊。你妹的,令白狐,马上就要说出来那个逃犯的下落了,就让你妹的孙子搅合了,你妹的你得赔,你——”一把手枪正在抵住他的下巴壳,他张开大大的嘴巴也闭不上。
马奋发步步后退,手枪步步紧逼。
拿枪的是一个四十岁中年军官,带着眼镜,一脸斯文。
这个军官认识他,他当然也这个军官,而且,你妹怕什么来什么,他就是自己追捕的赋庆声的副旅长徐秋龄,老小子,他怎么来了?你妹的。你在大街上鸣枪放炮,大呼小叫,是个聋子也听见了,徐秋龄当然不是聋子,所以,他听见了,他就来了。
马奋发,虽然内心十分紧张害怕,但是他久在官场混,水晶球,老油条的外号不是浪得虚名的,打哈哈的本事,他认第二,你妹的你敢认第一?
老马压住内心的打鼓,皮笑肉不笑,不笑假装笑,似笑不像笑,笑纹在肉皮里含着,一开口三分笑:“哎呦呦,呵呵,这不是我兄弟徐秋龄徐旅长吗?兄弟,哥哥想死你了,啊呀呀,我看看,我看看,胖了,胖了,兄弟人走时运马走膘,当了武昌的大旅长了,身体也胖了,胖了好,好,呵呵,人前人后,百步的威风。兄弟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也不和哥哥打声招呼,哥哥应当去接你嘛!今天,对,对,就今天,哥哥要在九黎楼给我兄弟徐秋龄徐旅长接风洗尘,大家都来啊,不能驳我的面子,呵呵,来,都来啊,呵呵,九黎上人也在啊,一起去,人多热闹,呵呵,老上人,麻烦您老通知下你们家九黎楼的大厨子,上等酒席要十桌,给我兄弟徐旅长接风洗尘不怕花银子,呵呵,哈哈哈,今天是好日子,我要一醉方休,嘿嘿,呵呵,哈哈哈!”
老马的确,不当官浪费了,打哈哈的腔调比你妹的唱歌还动听,比得上他奶奶的陕北信天游,他那个嘴巴,没个调调,信口开河,反正不上税,你妹的也不会真的去吃饭,卖个人情,卖大一点点,无所谓啦。你妹的先唬住这孙子再说——。
徐秋龄没有理会老马的嘚啵嘚啵嘚啵嘚,你妹的逼比唐僧还啰嗦。他唬住个脸,慢慢地把枪口放下。
一个新军士兵过来接过他手里的枪和马鞭。徐秋龄慢腾腾地走到令白狐身边,躬身施礼:“师侄徐秋龄给师叔请安。”
令白狐微微点点头,算是回礼了。
徐秋龄是尹五常大哥的大徒弟,尹老大去年死了,有人说是得了痨病死的,也有人说是得了伤寒死的,甚至还有传言他是被人毒死的。究竟怎么死的没有人知道。
记得去年尹老大出殡发丧的时候,徐秋龄回来了,在灵前哭的死去活来,血泪横流。一度想开棺验尸,看看师傅是怎么死的,闹得好凶----------,最后怎么收场的自己没有在场,不知道了。
此时最尴尬的是被晾在一边的老马马标统了,他本来就要从令白狐嘴巴里掏出来逃犯的下落——,奶奶西欧熊大,半路杀出个程咬金。
徐秋龄来者不善啊,自己才几个绿营兵,只有一条枪。人家五十条步枪。没办法比啊。今天要是说不好——,就会被人家打成筛子。老马是识时务的,他决定来软的,好好说话。
“徐旅长,今天哥哥是奉命抓革命党,兄弟从武昌来一路辛苦,还是回去休息休息,晚上,对,晚上,哥哥一定给兄弟接风洗尘,哈哈哈,呵呵。”
徐秋龄说:“马大人,一口一个革命党,革命党怎么没有看见啊。他在哪里啊?”
“哥哥,正在追捕,正在追捕。”
“那个革命党是谁啊?马大人又是奉谁的命啊?”
“啊,这个-----嘛,呵呵,这个----呵呵,兄弟还是回去休息的好。这里的事,哥哥自然办好,呵呵,呵呵!”
“可是我的一个副官不见了,有人说,马大人看见了,是吗?”
“是啊,呵呵------副官,呵呵,这个-----啊,呵呵,你们看见了吗?”他装糊涂问绿营士兵。
“马大人抓的革命党不会是我的副官吧?”
“这个,----,呵呵,怎么会呢,呵呵,是一个老农民,是吧,你们说。”
“一个老农民,用的了兴师动众,拿刀动枪的,听说还把人家打伤了,哦,看看,地上还有血迹,看看,这里,对,这里草地上。好大一滩,马大人的枪打到的?”
“哦,是,事实上是打枪了,流血了。”
“是我的副官吗?”
“哦,这个——,是,是兄弟的副官。”
“是赋庆声吗?”
“是副官,是赋什么声的。”“马大人,你为什么要抓他?谁给你的权力,好大的胆子,敢在我的军队里抓人,啊?”
“兄弟息怒,兄弟息怒,哥哥也是上支下派,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奉了谁的命?敢在新军里抓人?”
“湖北巡抚大人的电报,赋庆声与人在北京城谋刺端亲王载泪,王爷的护兵死了好几个,幸亏王爷吉人天相,洪福齐天,没有受伤,被抓的人供出了,湖北新军赋庆声是主谋,炸药和枪弹都是赋庆声提供的,朝廷下了死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老马被逼急眼了,把怀里的电报拿出了。
“就算是他是革命党,也应该通知巡检司衙门,巡检司通判大人派巡捕包打听,再通知我这个旅长来抓人啊?马大人是陆营标统维护地方的军队,怎么也干起了巡捕包打听的事了?这恐怕不合规矩吧!”
一句话,淹死了马奋发,他早上刚刚接到电报时,的确,不爱搭理这些破事,叫小兵送到巡检司衙门不就完了嘛。
他的二姨太太,正好在场,说:老爷,抓革命党,朝廷是不是有赏啊!一句话点醒梦中人。
他马上把小兵叫回来了。问汤师爷,抓个革命党朝廷,赏什么东东。汤师爷捋着八字胡说:谋刺端亲王的革命党,抓住了,官升三级啊。
而且献给端亲王,还可以结交朝廷的王亲国戚。你妹的熊,听到这些,老马喝了鸡血一样,你妹妹的西欧熊啊。老子要升官发财了,啊哈,妻妾成群,左拥右抱,金银财宝,顶戴花翎,老子要当总兵,不,不不不,提督,九门提督,呵呵,哈哈哈。结交了端王爷,慈禧西太后的外甥,哼,哼,老子要什么有什么,啊哈。
他,老马,立即集合自己的亲信三十人,汤师爷说,不能硬来,新军手里有步枪,比咱们的长矛大刀厉害多了,得智取,叫来了青牛镇上的同和泰茶楼的掌柜的季掌柜,告诉他,去国师府邸叫个人,赋庆声,就说,新军士兵在茶楼里喝茶不给银子还打坏了东西,叫赋副官去看看。
赋庆声还就来了,一个人跟随季掌柜的,他根本没有多想就上了二楼的包间,去看看打坏的东西和被人家扣下的新军士兵啊。
腾腾腾,上了二楼来进入包间,咦,一个人也没有,桌椅板凳都他妈的好好的,没有坏的啊!不好,老子上当了!
赋庆声很机警,推开窗子跳到茶楼的院子里,陆营的士兵一哄而上,他打倒几个,夺路逃跑,一条步枪突然抵住着他的腰间,“不许动,动一下就打死你。”一条铁链子呼啦啦要套他的脖子,冷不防,赋庆声用套来的铁链子套住了拿步枪的士兵,他抢了步枪就跑,他刚刚跑到大门口,迎面正好碰上了马奋发,老马大叫“在这里,别让他跑了。”
老马手里也有枪,抬枪就打。
两个人互相开枪。混乱中,赋庆声中枪了。
他本想着跑回国师府邸,找新军兄弟们帮忙的。
混乱里到处是追兵,慌不择路,钻进了丛林里,碰上了令白狐,被老令头藏起来了。
正在,老马抓耳挠腮,被徐秋龄咄咄逼人的话逼的步步后退,退无再退了,再退你妹的就得退到地下室了。
咣咣咣,鸣锣开道,回避牌高举。
“巡检司通判大人到!”大轿子呼扇呼扇,到,落轿后,一个矮胖子顶戴花翎,朝珠补褂,一步三摇,迈着方步。派头十足。他奶奶他是谁?
巡检司通判苏里擦。
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大轿子,下来一个瘦高个道人,翩翩仙骨,两眼炯炯有神,他就是尹五常——即将册封的国师。
马奋发,原本唯唯诺诺,被逼死的孙子,看见巡检司通判苏里擦来了,被欺负的孩子终于看到了大人了,奶奶的熊,憋死了,老马的腰杆子立马就硬了。
神气活现地跑到苏里擦的面前,大叫:“大人,卑职正在抓捕革命党!”
“哦,革命党,人呢,抓到了吗?”
“回大人,革命党逃跑,卑职正在全力缉拿,他跑不了!”
“哦,徐旅长也啊。”
“新军第三镇第十五混成旅副旅长徐秋龄参见大人!”
“徐旅长,不必多礼,徐旅长,一身戎装,英雄气概,后生可畏,他年必是朝廷的栋梁之才!国事戡乱,还需新军枪炮。”苏里擦眯缝小贼眼,滑溜溜转动。他说:“徐旅长也来帮忙抓捕革命党,革命党焉不亡之理由!”
徐秋龄说:“卑职的一个副官,有人看见马大人的绿营士兵正在追捕他,如果他果然是革命党,徐某立即枪决他,如果----,他是清白的,还请大人玉旨明鉴!”
苏里擦是老狐狸,小眼睛滑溜溜,哪边不想得罪,他故作讶异,惊讶地说:“马标统,有这回事?不会吧。”
“回大人,是这么回事,北京城的端亲王被刺,被捕的犯人供出了同党是湖北新军赋庆声,就是徐旅长的副官。”
“哦,不会搞错?”
“是的,大人,没有错误!千真万确,就是他,卑职敢用脑袋担保,绝对错不了!”
“哦,徐旅长,这就不好了。新军是朝廷的栋梁,当然不能窝藏革命党。”老狐狸,苏里擦回头对马奋发说,“现在,人呢?人跑了?”
“回大人,革命党狡猾得很,卑职正在缉拿!——九黎上人,可能看见了逃犯!”
“那还在这里磨叽磨叽什么,快快,去抓人啊!”老狐狸大叫,回头他看见了令白狐说。“哦,九黎上人,也这么闲暇哦。”
令白狐,客气了一下,“通判大人,老朽给你请安。”
“啊,哦,老上人,不必多礼,啊,哦,尹国师也在哦,呵呵,难得大家在一起聚聚,哈哈哈。听说,老上人清楚革命党的消息哦!”
“大人说笑了,老朽,一个化外之人,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如何知道什么革命党,救命党参,倒还是认识一二!”
“啊哈,哈哈哈,呵呵,老上人说笑了,说笑哦。什么救命党参,党参不如人参,啊呵呵,哦呵呵!”这个老油条打哈哈的本领比马奋发不差,他咪咪地小眼睛,不时偷偷滴瞟着令白狐的眼神,苏里擦小眼睛滑溜溜,转个不停。
令白狐可白给,他是白色的老狐狸。
木讷的表情让你妹的看不出一丝一毫的蛛丝马迹,别说破绽,破布条你妹的也看不出他的内裤是三角形的,还是四角形的?或许是蜡笔小新卡通大象哦,大象哦的?
马奋发指挥着绿营士兵,又是上上下下,前前后后,搜查好几遍。大汗淋漓。他妹妹在拼命的表演哦。
苏里擦用手杖敲敲打打地上青砖,青砖旁边的草地里就有血迹。
老家伙意味深长地说;“这个革命党,拼命了。流出这么多血啊。要是死了,令上人,可要麻烦你念念长生经哦!”
“念念长生经好,大人也需要念念啊!"令白狐的话也是一语双关。
“经太长啊,老上人,很难念念吧”
“大人,难不难,自己心里最清楚哦,世道人心,难念就不念的好。”砰砰砰,马兰溪对面有枪声,又是枪声。
玄武山蓝如蓝魅,魅影彤彤。
一切又静静如湖。
平静。
html|sitemap|shenma-sitemap|shenma-sitemap-new|sitemap50000|map|map50000
0.0039s 2.3727M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