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容觉得她要好好反省了,有时候轻声软语,态度谦和屁用没有,就得来硬的,逼的人家跳脚才行。
芍药扶着她下了马车,和萧湛一起进了行宫。
行宫里鸟语花香,百花争艳。
行宫,和皇宫一样,既称之为宫,就有宫的气派。
重楼碧瓦,萧墙粉壁,云窗雾阁。
小桥流水,九曲回廊,假山楼台,玲珑精致,叫人惊叹。
朝前走了会儿,忽然有琴声传来。
清幽琴声,如山泉出于岩石,潺潺顺山势而下,悠远动人。
闻之,叫人心神安宁。
寻着琴声朝前走,很快,便见到传出琴声的凉亭。
六角飞檐,凉亭挂着纱幔,随风飘扬,现出一清丽身影。
远处,一护卫走过来,道,“萧表少爷,我家世子爷有请。”
上官昊请萧湛?
安容嘴角微微扬起,这是怕萧湛和她联手欺负朝倾公主呢,他似乎想多了。
不过,她和朝倾公主说话,萧湛在一旁确实多有不便。
安容朝萧湛点点头,便朝凉亭走去。
等到了凉亭,安容才知道她想错了。
她还以为弹琴的是朝倾公主,结果是一个丫鬟。
朝倾公主惬意的很,靠在凉亭上,给湖里的鱼儿喂食呢。
见安容过来,她头都未撇一下,继续喂食。
湖里,数百只大小不一的锦鲤争抢食物。
她未看安容。
安容也未行礼,就在一旁落了座。
安容这样漫不经心,反倒叫朝倾公主挑了下眉头,把手里的食物全丢进了湖,用帕子擦了擦手,方才正了身。
瞥了安容一眼后,她笑了,“京都瘟疫四起,没想到你还有闲情逸致来找我。”
朝倾公主的眼睛明亮有神。眼角上挑,合则内敛,开则张扬,别有一番韵味儿。
只是她一眼扫过安容时。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眉头一动,又看了安容一眼。
清越的眸光落到安容的发髻上。
朝倾公主心底冷笑了,原来她一直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
上回引诱她惦记她的玉镯,这一回又是玉簪了。
一想到上一回那假玉镯给她带来的痛楚,朝倾公主眸底就像是啐了一层冰。冷的化不开。
安容知道朝倾公主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明知道她来是为了瘟疫,还故意说那话,她没有那份闲情逸致和她说笑,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就是因为瘟疫才来找你的。”
朝倾公主端起茶盏,用茶盏盖轻轻的拨弄着,看清澈的茶水里,君山毛峰上下起伏,鼻尖是茶的清香。沁人心脾。
她也不装糊涂了,呷了一口茶后,慢声一笑,“你送了四次请帖来,我也拒绝了四次,难道我这决心还不够?”
她不会帮大周救人的,除非她吃饱了撑得慌。
安容知道她不会轻易改口的,只道,“就算大周和北烈迟早打战,可那些百姓是无辜的。你身为大夫,你……。”
安容话还未说完,朝倾公主伸手打断她,“在北烈。我或许是一个大夫,在大周,我只是敌国公主。”
语气坚决,不容置疑。
安容一眨不眨的看着她,“你对大周当真没有一点感情?”
朝倾公主笑了,她对大周能有什么感情?
别说那什么前世。她不记得。
就算她是顾家女儿,顾家待她好吗,任由一个姨娘欺负她,在她头上作威作福?
朝倾公主站起身来,望着天上的云,笑道,“前世的我,没有告诉过你瘟疫的秘方吗?”
安容望着她,想如实以告,说医书被毁,结果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告诉了,只是我没有用心记,有几味药材和分量我想不起来了。”
朝倾公主扭头看着安容,“你记性不是很好吗,怎么这一回反倒不好了?”
安容敛住眉头,“因为瘟疫得过了,秘方大小药铺都有,并不稀罕。”
“原来你只对秘方感兴趣,”朝倾公主嘴角划过一抹讥讽的笑。
凉亭里,寂静的只剩下风声。
琴声歇了。
丫鬟问道,“公主,还听曲子吗?”
朝倾公主望着远处的青山,道,“下去吧。”
丫鬟便退出了凉亭。
等丫鬟走后,安容坐下了,芍药给她倒了茶,还拿袖子上别着的银针试了试毒。
朝倾公主见了就来气,“嫌有毒,可以不喝。”
芍药哼了鼻子道,“这里是行宫,又不是北烈。”
芍药还是够能忍的,要不是有求于她,她真想说:这茶又不是你家的,你管的还真宽,我家少奶奶就嫌弃了怎么着,又没说你下毒,你心虚什么?!
一句话,把朝倾公主的怒火全挑了起来。
安容没有喝茶,她再次把话敞开了说,“要什么条件,你才肯给我救治瘟疫的秘方?”
朝倾公主要的就是这句话。
谁先提,谁先输。
她等得起,大周等不起。
既然安容说了这话,朝倾公主也就不客气了,她还真提了几个要求。
第一,不得打济民堂的主意。
不仅仅是萧国公府,还包括大周其他人,总之,济民堂要在大周生意兴隆,谁跟济民堂过不去,萧国公府要帮忙。
第二,她要安容手里的药丸秘方。
第三,安容手腕上的手镯。
第四,安容脑袋上的玉簪。
朝倾公主一口气说完,才道,“四个条件,你选三个吧。”
安容笑了,笑容清脆悦耳,“你倒是不贪心,只要三个。”
朝倾公主压根就没把安容的讥讽放在心上,“你要是四个全答应,最好。”
安容看着她,那眼神就跟看一个陌生人无疑。
四个条件。她一个也不会答应。
“皇上寿宴上,你北烈送了两份大礼,一明一暗,皇上把送回礼的事交给了我相公。你说我该怎么回你们北烈一份大礼呢?”安容笑问道。
话题转的太快,芍药有些晕了。
这不是在谈论瘟疫吗,怎么又绕道皇上寿宴上去了?
朝倾公主的脸色却变了,“你这话什么意思?”
安容莞尔一笑,“礼尚往来罢了。”
朝倾公主紧咬了下牙关。“什么两份大礼,我北烈只送了上清玉珠!”
她的小动作,安容全看在眼里。
原本还只是旁敲侧击,可是朝倾公主的反应,安容就断定,那假独幽琴是北烈的手笔了。
安容笑意更深,“就是不知道北烈皇帝有没有我大周皇帝的好运气了。”
“你!”朝倾公主气站了起来。
安容也站了起来,“这就恼羞成怒了?北烈敢在我大周的地盘上借刀杀人,以为北烈远在千里之外,我大周就鞭长莫及了?”
朝倾公主冷哼一声。“你要敢动我父皇他们一根汗毛,我要整个武安侯府陪葬!”
安容冷冷一笑,“瘟疫蔓延,京都谁都逃不掉,有北烈皇帝陪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芍药站在一旁,听明白了。
少奶奶说这话,是告诉朝倾公主,要她拿瘟疫秘方来换北烈皇帝的性命呢。
可是朝倾公主会换吗?
显然,她不愿意。
“你以为我北烈的守卫就那么差吗?!”朝倾公主捏紧拳头道。
安容笑容恣意。像是一片繁花盛放,“有句话,叫防不胜防。”
说完,安容便转了身。
走了两步后。安容回头添了一句,“你们在我大周也闹够了,也该轮到我大周了。”
这一回,真是什么脸皮也撕破了。
安容下了凉亭,走了不过三五步,就被朝倾公主喊停了。
“拿你的玉镯和玉簪来换秘方。”朝倾公主咬了牙道。
这对朝倾公主来说,是最低的条件了。
可对安容来说,却是完成不了的条件。
难道要她剁手吗?
就算她愿意换,这玉镯也得是她的吧,这是萧家之物。
安容回头瞥了朝倾公主一眼,没有说话,继续迈步。
“站住!”朝倾公主再次出声。
这一回,安容没有停步。
倒是出现一个护卫,替朝倾公主拦下了安容。
不是朝倾公主不够耐心,而是安容说的是太严重,她不能拿北烈皇帝的性命开玩笑。
还是那句话,防不胜防,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真刺杀成功了,可怎么办?
朝倾公主走过来,望着安容道,“你就那么希望北烈和大周开战?”
安容笑了,“我希望?”
真是本末倒置,被倒打一耙了。
杀大周信使,害边关死了那么多的百姓,倒成了她希望打战了。
对了,差点把东延太子给忘记了。
晗月郡主偷的那封信,说他三日之内会进京,这会儿怕是已经在京都了吧?
“我不希望瘟疫蔓延,我也不希望打战,但北烈刺杀我大周皇帝一事,不会轻易就算了的,你们能想出那样的妙招,我大周就能有样学样,青出于蓝。”
说着,安容顿了一顿,“你是北烈公主,没有义务救治我大周百姓,我和你说这些,是和你交换,你答应最好,不答应,我不会强求,大周的瘟疫不止这一回,总能挨过去的。”
朝倾公主望着安容,倏然,她笑了,“你少诈吓我,那么大的事,你一个深闺少奶奶怎么知道?泄露朝廷机密,罪罚应该不轻吧?”
安容心中一凛,很快就镇定的笑了。
现在,她和朝倾公主拼的是谁更沉的住气了。
彼时,有丫鬟跑过来道,“公主,济民堂被查封了!”
安容笑了,济民堂查封的真及时。
“告诉你了,你又能改变什么?”安容的笑声欢快而恣意。
朝倾公主的脸隐隐发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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