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魔 第三十一章 忏悔

    黑色迷雾笼罩在老人的身躯上，使他浑身都充满着一股颓废的气息。他缓缓地走向迷雾的深处，绝望再次慢慢地聚集。

    荒流已经完全地被绝望所吞噬，他跪倒在地上，大口的喘息着。他双目无神，陷入了深深的愧疚与苦痛之中。邪公子也感受到了那一抹的绝望，但是他并没有沉沦，仿佛那道绝望单单是针对荒流一人，或许说是在针对着他体内的苍龙血脉！他看着地上被黑雾笼罩的荒流，没有一丝的办法。荒流已经完全沉浸在幻境中了，一切都只能靠他自己来解决。如果他能摆脱，那么他就能彻底的认清自己的过去，不再受过往的折磨。但是，如果他就此沉沦的话，那么他将终生别愧疚所吞噬，像那个老人一样变成被苦痛折磨的行尸走肉。

    邪公子将荒流放在大白的身上，用一道结界包裹了他，随之冲入那道迷雾当中。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那个老人，赶快地揭开这奈何桥的秘密！要不荒流就会被他毁了！

    他拨开那厚重的迷雾，却是被那里面的景象惊呆了！

    在锈蚀的桥栏上悬挂着足足数百条尸体，它们随风晃动着，毫无例外的是他们的头颅都被斩断了。早已被黑色迷雾腐蚀的躯体上散发着难闻的臭气，漆黑的鹰隼降落在桥栏上，啄食着那些腐烂的肉。一轮血色的明月挂在黑雾弥漫的天空，那个老人跪坐在地上，无数黑色的鹰隼盘旋在他的上空。

    漫天的黑色羽毛从空中落下，而那老人好像没发现似的，他的双手合十，低垂着头颅，仿佛在忏悔一般！黑色的厉鬼从四周浮现，用尖锐的利爪狠狠地撕扯着他的身体，纠缠着他的魂灵。他好似没有感觉似的，孤寂的跪着，用血肉忏悔着自己的罪孽，有孤寂与苦痛偿还着自己的仇怨！

    不知过了多久，狂躁的魂灵渐渐地平息，天空中的鹰隼也慢慢地消散。花白的长发遮挡在老人的脸上，看不出他的表情，他缓缓地站起来。踉跄地走向桥栏处的尸体，他慢慢地将其中腐烂最为严重的尸体抱了下来。而平躺在地上的尸体早已没了人形，浑身上下布满了狰狞的伤口，血管和内脏暴漏在空气中，血与白的对比使它异常的恐怖！

    老人不知默念着什么，随后便把那具尸体放到了背后的鱼篓中，抓起身旁的鱼竿，面色僵硬的从邪公子的身旁走过。而当他贴着邪公子的身体走过时，他终于听清了老人口中念叨的话。他说的是：“所有的罪孽都得不到谅解！所有的罪孽都不能用死亡来偿还！”

    邪公子心中骇然，这到底是怎样的罪孽啊！至于让这个老人这样来折磨着自己，甚至死后依然做着这样的忏悔！那老人身上笼罩的不仅仅是绝望，更多的是病态！他早已被心中愧疚扭曲了灵魂！

    那老人慢慢地远去，背着那腐朽的尸体竟又来到了他先前垂钓的地方！只见他用不断颤抖的双手将尸体捆绑在吊杆上，缓缓地放入了桥下的河水中，或许不能说是河水，那只是被浓雾笼罩的一片深渊。

    无数凄厉残破的尸体从地下汹涌地挣扎而出，他们张开黑色血腥的巨口，狠狠地撕咬着那个腐烂的死尸，腐蚀的牙齿穿过尸体竟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撕咬声！那些残破的尸体挣扎着，哀嚎着，仿佛一生得不到救赎的恶魔。他们互相践踏着，残破的肢体被撕扯而下，被踩入幽黑的深渊里，融入黑暗之中！他们用残存的本能互相争斗着，只为着争夺那腐朽的尸体！

    残忍的场景令邪公子无法再观看下去，他紧紧地盯着那老人佝偻颓废的身影，不知道是该同情还是厌恶！这个老人浑身都是绝望的气息，每一个颓废的动作都仿佛要带着你沉沦在无尽的忏悔中！他脸上没有一丝的表情，在被怨灵撕咬时他没有一丝的痛苦，在被鹰隼漆黑的羽毛覆盖时他没有一丝的厌恶，在看着尸体被鹰隼啄食时他也没有一丝的同情，而在这些残破的尸体因他带来的腐尸而争斗时，他也没有一丝的愧疚！他就在那无尽的黑暗与孤寂中，用自己的方式来忏悔着自己的罪孽！

    终于，腐烂的尸体被它们吞食干净，老人慢慢地收起了那道沾满尸体残骸的鱼竿。这次他没有背起鱼篓，而是缓缓地站起来，踉跄着来到了邪公子的面前。他用那双颓废的眼眸盯着邪公子，诡异地看着邪公子。

    他缓缓地开口，语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一百年了！最终还是有着苍龙的后裔来到了这里！这里是苍龙之墓，也是奈何之桥，所有拥有苍龙血脉的人都会在这里接受忏悔！因为我们的血脉中，充满着罪孽！”

    邪公子转眼看着正在一点一点被愧疚吞噬的荒流，知晓了这一切都是眼前的老人搞的鬼，他对这个老人便没有了半点的同情：“苍龙的血脉是上天赐予的！荒流又有何选择，他凭什么要背负你们的罪孽？或者说是你的罪孽！”

    老人背对着邪公子，语气中有了一丝的叹息：“我已经在这里忏悔百年了！当年因为我带领的军队在临阵时退缩，冰峰城直接告破，大尘的军队长驱直入一举杀入了帝都洛城！无数的苍龙子民因为我的贪生怕死而死亡，而葬身于这片枯寂的墓地！如果当时我能带着必死之心去迎战大尘的军队，能多为苍龙争取一些时间！那么帝王也不必如此着急的去九焱寻找魔龙，来助苍龙十将的突破，而遭到帝台的偷袭身负重伤！苍龙怎会覆灭？这种灭族之罪，我既是百年忏悔也不能偿还！同时，这也是所有苍龙后裔的罪孽！这需要流淌着苍龙血脉的所有人来偿还！我让自己嫡系军队的尸首被鹰隼啄食，被残尸分食，让他们的魂灵被怨灵撕碎！我天天忍受着它们的折磨，忍受它们对我的撕咬！我们用尽一切的方法来折磨自己，从而忏悔自己的罪过！我多希望有一天帝王苏醒时，能够原谅我的罪过！我不想死后仍然背负着这种罪孽！”

    “那这又关荒流什么事！你的罪孽，你自己偿还！”

    “我有我的罪孽！他亦有他的罪孽！若他无罪孽，又为何会如此的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