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宿笑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秦绍竟是因为这句恼了。
“世子若不喜欢,容宿日后自当谨言慎行。”他答应得可挺老实。
但秦绍心里只送了他五个字:信你才有鬼!
容宿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狗贼,他能不研究杀人的法子,迎风楼的妓女全都能从良了。
可话到嘴边,秦绍只吐出一句:“知道就好。”
容宿抿嘴,似笑非笑,秦绍借机大步走远。
今天与容宿长时间待在一处,让她觉得腹中空空,四肢虚软,得回去休息休息,免得在容宿面前露怯。
恰巧容宿也觉得跟秦绍待在一起,是个极耗力气的活儿。
秦绍言行捉摸不定,让他颇费脑筋,但眼下还有一桩大事未了。
背后打算泼秦绍脏水的人,还没揪出来。
虽然目前有孙氏的证词,秦绍算是洗白一半,但只要那个断腿之人没抓到,孙氏随时可以翻供,甚至还能反咬一口,说秦绍和容宿是屈打成招。
所以当务之急,是把那断腿的男人找出来。
“大成,你可有什么主意?”容宿接过缰绳上马,一边问道。
“小的?爷,这长安城大大小小的坊市街道多如牛毛,想找个人那不是海底捞针吗?”大成摇摇头,太难了。
容宿眯起眼。
“那你说,江大人有没有什么主意?”
“江大人能有什么主意,难道他还能挨家挨户搜不成?那可闹得忒大了。”大成摇头。
“要是没主意,刚才秦绍把事情交托给他,江大人怎么没喊一句难?”这可不是老油条的一贯作风。
大成啊了一声:“是啊。”
容宿挑眉,回望大理寺衙门一眼,驱马前行:“派人盯着大理寺。”
“您不信任大理寺?”大成牵着马,低声道。
“你四爷我,谁也不信。”容宿突然扬鞭,快马回府。
高丽世子府,李兆信跪坐在地板上,埋头写折子。
几次过后,终于写出一份让他满意的便急着让人来送到宫中。
“世子,您还在禁足期间,贸然为别人求情,恐怕对您不利。”朴泽是李兆信从高丽带来的亲随,自然事事以李兆信和高丽的利益为重。
“正因如此,这封折子才体现出我对世子的一番忠心,更何况世子帮我,此番我若是不闻不问,岂不落得冷漠怕事之名?”李兆信挥手只让他速去。
朴泽行礼退出房间,揣着折子心里还是忐忑。
李兆信自己已经够艰难的了,还想着帮秦绍作证,也不知这封奏折上达天听后是福是祸。
不过朴泽这次是真的想多了。
他刚一出世子府,便被奉命守在附近的大业拦住:“若真为世子着想,就不要插手。”
朴泽神情戒备:“你是何人?”
大业掏向怀里,露出半块容字令牌又塞回去,边道:“陛下本不欲知晓,你家世子贸然上书,可是存心为难绍世子?”
朴泽本就不支持李兆信插手,如今再加上对容字令牌的忌惮,便转身回了。
李兆信听过,愤而砸了茶盏。
“我堂堂高丽世子,竟连上封折子的权力都没有了!”
“世子息怒,想那容王也是好意提醒。”朴泽为难道。
“提醒?”李兆信红着眼冷笑:“若我是那裕王世子,他们今日安敢如此提醒我!”
若是秦绍。
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岂容旁人置喙!
李兆信盯着墙上挂着的那副渔翁垂钓图,片刻才平静下来。
“去,找一身汉人常服来。”他说。
朴泽迟疑一下,到底是不敢再违背,世子府中眼线重重,但他们经营十年,到底是有几分办法,所以朴泽李代桃僵让李兆信换上常服出府的事,神不知鬼不觉。
与此同时,容宿已经得到大业回禀的消息。
“这个李兆信,也不知是真蠢还是假蠢。”容宿只说一句,便让人往街头布置人手,他从前过于低调并没有培养过多亲信,此时抓起人来倒还有些掣肘。
“爷,禁军的人今天也开始在街上晃。”大业禀报。
显然,方昭然也得知情况,想在世子面前露这个脸。
容宿哼了声:“加派人手,这到嘴的肉还能叫他叼一口去,我也就不用再谋什么大事了。”
一时间,长安街头人头大盛。
瘸腿的,残疾的,就连那腿脚利索的都有可能被盘查几句。
大理寺那边更狠。
江公爷当即就找了画师来,根据孙氏描述,将人模样画了出来,因为蒙着面就只能画到眼睛以上,这群当差的便拿着半截画像满街乱窜。
秦绍得知,一阵头大。
“江家这国公爷还是那样,心思有余而谋略不足,满脑子钻进人情世故里,办起差来却不顶用,他今天满大街抓人,明天御史台就得参我!”
燕妙啊了一声,斟一半的茶碗被碰到,撒了一桌子。
“这可怎么办?您真是委屈,官还没当上呢,就要先被参了!”燕妙抱屈。
秦绍被她这孩子气的话逗笑:“如此说来,我秦绍恐怕还真要做这布衣百姓被参的第一人了。”
“您还笑得出来?!”燕妙急得直跺脚。
秦绍摇摇头:“去准备一套常服,我要出去办点事,叫褚英跟着就行。”
她的目的地,是刘管事案的源头——那间坐落在长安东市的旺铺。
日头不知何时已经落下,秦绍带着褚英直奔东市。
“爷怎么对长安街道竟如此熟悉?”褚英不善言辞,但心中的震惊却掩盖不住。
秦绍看出她的心思,摆手道:“不用惊讶,我也就从地图上记下几条主干道的路。”
东西坊市又不是什么偏僻小路,秦绍找得到也不奇怪。
夜幕落下,东市这边依然人头攒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时有小贩吆喝声响起,倒是一片浮华盛世。
褚英也被这一幕震撼了。
她从前一直在渝州城,以为城中主干道的街市已经够繁华了,没想到人外有人呐!
“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看来日后要多带你们出来走走了。”秦绍挑了条人少的廊下小路走,一边摘下小贩的糖葫芦丢给褚英:“爷赏你的。”
前世褚英以女儿真身入宫,做了她的御前女官为她办事却总是不苟言笑,比那老先生还要严肃。如今到底是年纪尚轻,做了男装随扈还能偶尔露出几分女儿模样,招得秦绍想逗她。
褚英一时羞惭,举着糖葫芦不知如何是好。
既怕被世子看出什么端倪,又真有点儿舍不得手里的糖葫芦。
长安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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