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雨仙尘 第一百六十八章 舍生取义

    邪灵因心魔而生，心魔因怨恨而成，怨恨出于恶行，恶行出于善意。

    通过荒魂眼中映出的过往经历，云鸿找到了问题的根本。

    墨千青之所以成魔，是源于而对朝廷、水师府的恨意。恨老天不公，恨朝廷无道。而这其中，又体现在他妹妹的身上。因为妹妹墨雨希的事情，墨千青心中的怨恨，被完全点燃。

    之前，即便是墨府被满门抄斩，相州城惨遭屠杀，墨千青心中的怨恨，都没有构成成魔的标准。直到自己最心疼的妹妹被人**，此后消息全无，一直到他斩首示众，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妹妹尚在人间。这份执念太深，就算是死后也没有消散。久而久之，化作荒魂，诞生心魔。而墨雨希习得邪法，救哥心切，又用暮云阵激发了心魔的魔性，这才诞生了邪灵。

    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弄清楚，云鸿知道，消灭邪灵，还在玥姑娘。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化解心结，才能消除怨念。

    思索间，这便飞身而出。云鸿打算将玥姑娘的元神引入引魂灯，让玥姑娘亲自与墨千青交代清楚。只有让墨千青看到，自己的妹妹还活着，那份心结才能解开，魔障才能消除。

    可当云鸿元神归体的时候，世界已是一片大乱。

    邪灵吸收了四万怨灵中的邪机，灵体暴涨，力量已是人间巅峰。纵然如此，它还是心有不满。感应到百里之外，有一支浩荡的船队，正乘风破浪，朝潭村的方向驶来，细细一数，足有八万人。因那张侍郎汇报，幽京得知了莫进冲造反一事，赤煊帝震怒，立刻派出驻守幽京的八万禁军，从水路出发，歼灭莫进冲的反动势力。可来的不凑巧，正好被邪灵看上。

    八万禁军中，自不乏武艺高强之辈，毕竟是王朝禁军，光是通体境的武士就占了三层，再加上养气境的武师，绝对是一支所向披靡的大军。尤其是那领头的统帅，乃是征战沙场、捍卫京城多年武道宗师，近日，刚从边疆前线回来。他就是南宫世家现任家主，南宫青城！

    若这支大军被邪灵吸取，恐怕就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无法阻止生灵涂炭了。

    邪灵虽然占据了猰貐肉身，但要与禁军死斗，倒也吃力。

    仗着灵体强悍，灵能充沛，有神鬼莫测、呼风唤雨之能，加之猰貐本体熟悉水性，之前又是北门河河神，邪灵伺机大展邪法，将偌大的无心潭搅得天翻地覆、仙神不宁。这无心潭虽不比洞庭、鄱阳等湖，却也是一个内地大湖，在邪灵这一番鼓动下，水上大浪翻天，怒涛奔涌，呼啸之间，便有排山倒海之威能。比起那茫茫大海中的暴风雨，有过之而无不及。

    祭坛所在的弹丸之地，此刻，正于恶浪中飘摇不定，岌岌可危。

    翻江倒海，说来简单，可做起来绝非易事。

    即便是邪灵，这等超脱三界的魔头，也要通过漫长的施法，才能制造一场风暴。这时，仰望头顶，便能看见那重重黑雾间，一个庞大的身躯扇动垂云巨翼，每扇动一次，风浪就汹涌一层，若等到其施法完毕，这无心潭的巨浪足以将附近的村庄、良田、山户淹没殆尽。

    “不好，静萱有危险！！”

    面对如此场面，这是云鸿脑中做出的第一反应。

    来不及思考，赶忙搜寻玥姑娘的影子，见她蜷缩在一处旮旯里，此刻，受到风雨侵袭，已是气若游丝，命悬一线。云鸿腾身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往他体内灌输一道精纯的浩然正气。正气如春江之水，暖如午日阳光。随着暖流入体，却是暂且保住了玥姑娘的性命。

    “云公子……你，你见到我大哥了吗？”玥姑娘醒来便问道。

    见对方有所好转，云鸿加大了正气的输送力度，同时正色道：“玥姑娘，在下不负所托，已在引魂灯内到了你大哥。不过，你大哥因为你的事，执念太重，心魔种生，如今又被邪灵利用，我无法用蛮力摧毁他。不过，从你大哥眼中，我看到了你们之前发生的一些事，你大哥是因为你才堕入魔道，他一直不知道你还活着，所以怨恨越来越深，死后化为荒魂。”

    “原来是这样，公子，有什么办法吗？”关系着哥哥，玥姑娘十分认真。

    “办法……是有的。”话音至此，云鸿顿了一下。

    想要消灭邪灵，唯一的办法，就是打开墨千青的心结。解铃还须系铃人，要打开对方的心结，就必须要玥姑娘亲自出面。可依她现在的情况来看，身体虚弱，元神紊乱，若是强行出窍，恐怕出窍之后，就会直接魂飞魄散，不入轮回。这样子做，不是害了玥姑娘吗？

    她虽然堕入魔道，但本性未泯，不该受此劫难，云鸿动了恻隐之心。

    玥姑娘见云鸿犹豫不决，更是着急，哀道：“云公子，是有什么不妥吗？”

    “这倒不是。”云鸿摆了摆手，叹道：“你哥哥被魔障深深蒙蔽，要想消灭他，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件事，还需靠你。你需与我入得引魂灯，劝令兄改过，解开心结，消除魔障。”

    “好好好——我能见到哥哥了！！”玥姑娘面露喜色。

    看着对方兴奋的样子，云鸿叹了口气，道：“玥姑娘，可你体内邪机耗尽，元神紊乱，若是此刻强行出窍，再历经引魂灯野火灼烧，只怕是……”说到这里，云鸿不忍再接下去。

    “只怕是魂归天地，连轮回的机会都没有吗？”

    玥姑娘一字一句的道出这句话，没有半点含糊。

    对于她自身的情况，恐怕没有谁比她自己更清楚。面对不入轮回，消散天地的考验，玥姑娘并没有难过，反是表现出一股从未有过的从容、洒脱。她曾经说过，若不是遇到饮血道人的墓冢，十年前她就该死了。活到现在，就是为了心中的一份信念。若是为了这份信念而死，心中满足，死而无憾，那么死亡反而是件幸福的事。

    她破涕为笑，从容道：“心念已成空，生死尚从容，为苍生而死，死而无憾。”

    “好志气！！”云鸿对她投去认可的目光，说道：“上天不负有心人，你放心，你所做的这一切，老天都看在眼里，绝不会让你魂飞魄散的。只需尽人事，听天命，尽力就行。”

    “云公子，请施法吧！”面色苍白的玥姑娘点了点头。

    一道金光闪过，云鸿利用引魂灯，将玥姑娘的魂魄摄出，自己也跟了进去。

    有了方才的经历，云鸿领着玥姑娘的元神，轻车熟路的穿过火海。玥姑娘的武道境界虽高，但魂魄方才是游魂，而且才至夜游境。本就虚弱的元神，被烈火一烧，几乎就要消散。若不是云鸿以浩然正气保护她，只怕是还没见到墨千青，她就在烈火中化作一团灵烟了。

    因为被邪灵吸食，怨灵数量没有方才多。

    在烈火熊熊的引魂灯中走了一阵，倒也风平浪静，两魂终于到了中央广场。

    墨千青的魂魄依旧呆立在原地，面无神色，只是那双血色眸子中，重复滚动着往昔的一幕幕，周而复始，无穷无尽。他将生前的怨恨，全部藏在了这些回忆中，深陷泥潭，不可自拔。当玥姑娘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内心被触动，虚无的魂影，竟流下了有如实质的泪珠。

    “哥哥，我……”

    情至深处，撼动心神，这一刻，只感觉本就飘渺的元神更加虚无，云鸿见状，赶忙打了一道浩然正气过去，这才勉强维持。云鸿说道：“玥姑娘，我们时间不多了，快些吧。”

    她朝云鸿点了点头，向墨千青的荒魂走去：“哥哥，哥哥……”

    “哥哥，我是希儿，我是你妹妹，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面对玥姑娘至情至真的话语，墨千青的荒魂似乎无动于衷，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双目中，依旧重复循环着那些往昔的画面。情急之下，玥姑娘又往前走了两步，可还没近其身，墨千青荒魂的周身，陡然爆射出一道邪气灵机，似乎血盆大口，朝玥姑娘的元神扑去。

    “玥姑娘，小心——！！”

    云鸿眼疾手快，一道浩然正气打出，趁机将玥姑娘的元神夺下。

    “云公子，哥哥他……怎么会这样？”

    云鸿叹了口气，解释道：“你哥哥的魂魄早已轮回去了，现在你眼前所见，只是你哥哥死后，怨念化成的一缕荒魂。荒魂承载了你哥哥生前的一些记忆，却没有思维，没有感情，而且现在被邪灵占据，你是不可能接近他的。还是想想，有什么办法能化解他的心结吧。”

    “荒魂……”玥姑娘念叨着这两个字，忽然精神一震：“我有办法！”

    “嗯？什么办法？”云鸿迫切道。

    “心魔来自荒魂，荒魂源自怨念。所谓怨念，就是因为哥哥的记忆不全。云公子，你也说过，哥哥是因为记忆不全，不知道我还活着，所以才有怨念。若我将我的记忆渡给哥哥的荒魂，那他的记忆就完全了，所谓心结，不就不攻自破了？”玥姑娘说出自己的看法。

    “这倒是个好办法，不过，将记忆渡给他，这……”

    即便云鸿见多识广，但听到玥姑娘的这个说法，仍是感觉有些不可思议。

    玥姑娘“嗯”了一声，说道：“荒魂乃是邪灵核心，邪灵善于吞噬，我若是牺牲自己，将我的元神给荒魂吞噬！如此一来，云公子在外相助，当两者结合的时候，施法促进我和哥哥的荒魂融合。到时候，我自有办法，使得我的记忆与哥哥的记忆结合。”

    “可是这样子，玥姑娘你就……”云鸿皱眉道。

    “云公子！”玥姑娘面色郑重　，说道：“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刚才，你为了救我，牺牲了自己的灵力，是你告诉了我，做人应该舍己为人，应该舍身取义，不是吗？”

    “这……哎……”云鸿摇了摇头。

    “云公子，拜托了！现在，就是我为了天下赎罪的时候！”

    便当云鸿犹豫不决的时候，身旁那个娇俏的女孩儿，忽然转过身去，朝着荒魂所在冲了过去。她义无反顾，她勇往直前，只是眨眼间，曼丽的身影便淹没在黑暗的邪机之中！

    “玥姑娘！！”云鸿大叫一声，失去的感觉再次萦绕心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