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珺魂魄闻声转眸:“倒忘了,你看得见我。”
苏柒为难地张了张口:“对不起>
梦珺却道:“你没什么对不起我的,倒是之前是我执念太深,误入歧途,三番五次地设计害你,是我对不住你才是。”
苏柒此时倒不想计较这些,摆摆手道:“都过去了,我这人,从不跟鬼记仇。”
梦珺便轻笑道,“难怪王爷说你是个真性情的女子。”说罢,作势轻抚她肩膀,“你何其有幸,能得到他的爱,且好好珍惜。”
说罢欲飘身而去,又顿住叮嘱一句:“若有朝一日,王爷对我昔年病因有所怀疑,烦劳你转告他,去查看我生前寄往娘家的最后一封家信。”
她这莫名的嘱咐令苏柒有些不解,却也点头道:“好,我记下了。”又忍不住叮嘱,“如今你是一方魂魄,须趁天明前尽快过奈何桥去,否则日出时分便要魂飞魄散了。”
&记下了。”梦珺最后回眸,往屋内望了一眼,柔声眷眷道,“替我,好好照顾他。”
苏柒郑重承诺:“我会的!”
梦珺满意颔首,终飘身而去,消失在沉沉夜色里。
苏柒目送她飘远,方推门而入,见慕云松正对着桌案上一张和离书愣愣出神。
他那萧索凄然的神态令苏柒一阵心疼,走上前去轻抚他宽梧的肩背:“相公,你还好吧?”
他回过神来,语调有些许沙哑:“我慕云松自恃半生光明磊落、爱恨分明,可我终是耽误了一个女子的青春年华,辜负了她的一颗心……小柒,我觉得有些对不起她。”
苏柒便劝道:“爱别离、求不得,本就是人间至苦。如今你将心里话明明白白说给她听,替她断了情丝,让她干净坦荡地转世投胎去,不再受人世间求不得之苦,其实是为她好。”
慕云松轻叹道:“我懂的。”
苏柒知他心绪不佳,劝慰了几句便出门去。她知道,这一夜他需要独自静一静,将他与梦珺的记忆慢慢整理,重新埋藏心底。
而苏柒,因为方才他那句自然而然脱口而出的“缘定三生”,也需要找个地方去慢慢消化,窃窃欣喜。
之后的一整日,苏柒都未能见到慕云松。
她晓得,关于梦珺之事,他需要给老王妃和整个王府一个交代;关于皇帝之事,他也有许多善后事宜要处理。
她如今无条件地信他爱他,告诉自己要听相公的话,支持相公的一切决定,除了……
&时起床,校场练功?!”
苏柒“腾”地站起身,“他疯啦?”明知道她起床困难症,还要她在这样的大冷天,天不亮就起床去燕北大营练什么功,这这这……简直就是惨无人道!
负责来传话的徐凯,今日莫名带着几分心气儿不顺,“王爷说,你若敢不去,就派人来绑你去。”
苏柒咬着后槽牙道:“慕云松你不要太过分!”
待她气势汹汹杀到栖梧院,见她的王爷相公正坐在书桌前,神闲气定地挥笔批阅着什么,听她带着挑衅的重重一咳,头也不抬淡淡道:“兴师问罪来了?”
他这一语中的的一问,倒让苏柒先丧了三分气焰,愣了愣方毫无气势道了声>
内心着实鄙视自己,自从被他那句“缘定三生”的糖衣炮弹击中心扉,面对这个男人便再也生不起气来。
慕云松放下笔抬眸,看他的小娘子满面绯红眼神委屈,一副吃瘪又无可奈何的样子,着实的娇俏可爱,忍不住弯了弯唇角:“过来坐。”
苏柒“唔”了一声,近前几步,方要问你桌前就一把椅子,让我坐哪里?话不及出口,已被他一把拉进怀里,用温暖的掌心捂着她的双手嗔道:“夜风这样冷,出门怎么不穿厚些?”
苏柒撇了撇嘴,顾左右而言他:“卯时的风,更冷。”
她这点小聪明,倒将他逗乐了,轻点她娇俏的鼻头道:“知道你不情愿,若非有两件宝贝要送你,又得亲自教你如何使唤,为夫也不舍得让你天不亮就起床。”
苏柒敏锐抓住关窍,两眼顿时放光:“宝贝?什么宝贝?”
他却故意卖个关子:“明日卯时,校场揭晓。”说罢在她娇俏的臀上拍了拍,“天色不早,明日还要早起,你且到里屋卧房睡去。”
苏柒听说有宝贝拿,心情瞬间缓了过来,顺势勾住他脖颈嗔怪:“你也知道天色不早,怎么不一起去睡?”
他指着书案上的一摞本章:“我还有些军中事务要处理,你先去睡,不必等我。”
若在以往,她定会絮叨他“日日的熬夜,熬坏了身子”,可如今劫后余生归来,她竟对着男人生出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依恋,索性猫儿似的缩在他怀里,绵绵软软道:“你忙你的,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可好?”
她这番难得一见的乖觉样子,让他心里一阵柔软,便在她额头轻吻一下:>
苏柒便继续窝在他相公怀里,看着他翻开一本本密密麻麻的本章阅看,有时还提笔在上面做些批注。苏柒刚开始还好奇地跟着看两眼,偶尔有“倭国”、“暹罗”、“高丽”等字样映入眼帘,她也不甚明白,看着看着便觉那些字越来越模糊认不清。
慕云梅推门进来时,便见到了如此暧昧一幕:他家大哥一手搂着睡的香甜的苏柒,一手笔走龙蛇地批阅着本章。那丫头被大哥的衣襟裹着,脸儿红扑扑地靠在他肩上,樱唇微启,唇角还挂着亮晶晶的口水,微微一动便悉数抹在了大哥的云锦直裰上。
慕云梅有一瞬间的晃神儿,继而苦笑道:“我来得不是时候……”
他刚开口,便被他家大哥一记眼刀吓得噤声,忙不迭放下笔,将怀里的小人儿抱进卧房,安顿在床榻上,方转身掩门出来,活动着麻了的左臂问:“何事?”
慕云梅从衣袖里抽出个字条递给他大哥:“刚收到,斥候传回来的消息。”又挑眉问道,“此事你可告诉了苏柒?”
&未。”慕云松低头看着那字条。
慕云梅忍不住好意提点:“你还是提前告诉她为好,若再来个不辞而别,她定然跟你翻脸。”
慕云松收起字条,往卧房的方向瞟了一眼,“我自是要告诉她的,需寻个合适的时机。”又自嘲地笑道,“这样的事经历了多少次,向来是说走就走,还从未如此不放心过。”
慕云梅便老实不客气笑道:“大哥如今是儿女情长,英雄气短了。”
话音刚落,便被他大哥“亲热”地问候了一脚:“少在这里嘲笑我,且料理好你自己的事再说!”
翌日卯时,正睡得香甜的苏柒,果然被她的王爷相公从温暖的被窝中提溜出来,换上一套保暖又贴身的衣裳,一路呵欠连天地往燕北大营校场去。
待她在飒飒寒风中勉强打起精神,见王爷相公已带着她置身空旷的校场之上,四周立着十几根碗口粗的木头桩子,再远处,有燕北军士兵正在晨练,隆冬天气里精赤着上身捉对擒拿厮打,呐喊声此起彼伏。
苏柒打了个激灵,盯着她王爷相公问道:“你不会是看我平日里爱惹事,打算教我学功夫罢?”
&也承认自己爱惹事了?”慕云松十分怒气不争地看她一眼,“不过就你这个年纪,这个身体,这个脑子,教你学功夫为时已晚。”
&你……”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而替你寻了个宝贝。”慕云松伸手入怀,摸出个巴掌长银亮亮的东西,郑重其事地交到苏柒手里,“拿好了。”
&是……”苏柒端详着手里的东西,觉得模样有些似曾相识,一时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朗机,西洋人火器中的极品,能三弹连发。”慕云松又将东西从苏柒手里拿回来,为她演示如何装弹、上膛、扣扳机。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眼前一根碗口粗的木桩上已多了个洞,晃了几晃,便“咔嚓”断裂倒下。
这一下将苏柒震得头脑嗡嗡作响,待回过神来,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这样的东西。
当年她从东风镇出发来广宁的路上,曾遇到个名叫松甘的女真人,对付那嚣张跋扈的鞑靼族恶霸,用得就是这么个震天响的家伙!
只是,如今眼前这把,不过巴掌大小,通体银亮还镶着碧绿宝石,可比松甘那支小巧漂亮多了。
苏柒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弗朗机,叹道:“果真是个宝物!这也是五爷造出来的?”
&五可没这个本事。这是我着人从路过我大燕南境的西洋商人手里买来,专为你防身之用。”
苏柒听得心中一暖,又有些心疼:“这东西,应该值不少银子罢?”
慕云松便调侃:“把你卖了都不值。”说罢,不等她呛声,已立至她身后,握住她的双臂,将弗朗机端起来平举,“来,我教你如何瞄准开火。”
这弗朗机操作简单,学起来并不难,只是苏柒觉得那声响大得吓人,要求她王爷相公替她掩住耳朵,却遭到了严厉的拒绝和批评。
&个声响都怕,若有朝一日需要你用它射杀人,鲜血脑浆都溅出来,你怕不怕?”慕云松威严道,“立在这个校场上,就要把自己当成我燕北军的将士!我不希冀你如我麾下将士那般保家卫国,但我希望你至少能保护自己,不让我日日为你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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