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真是精彩。笔神阁 bishenge.com想不到这两个老贼居然都算到了这么一出。”
某处无人楼阁中,代楼暮云走近窗边,刚好看见了下方东方连漠振臂一呼,无人响应的局面。
这座楼阁紧紧靠在会场边缘,角度和位置都极佳,比昨夜他们观会的客栈靠得还近,按理说当是高朋满座的情景,此时却空无一人。
若说空无一人也是不准确的,因为不久之前,底楼还守着一队蒙面的武夫,只不过顷刻之间便被代楼暮云解决掉了。
进入二楼之后,代楼暮云虽再未见到一个活人或死尸,但墙上随处可见的飞溅血迹已然说明了很多事情。
黑云会虽建制广大,终究不是成型的军队,如这种毫不起眼的楼阁,确实是只派一队下等杀手镇守即可。也正因如此才给了代楼暮云潜入的机会。
二三楼皆是观景极佳的茶座,如今空无一人,只余墙面上的可怖血迹,显然是昨夜经过了一场屠杀。
如若他所料不出差错,这里应该是早前便被某家武林名门包了场。家主本人定然坐在会场中,这里大抵是给家中后辈们观摩用的。
只可惜,看来无论是家主还是后辈,都已在日出之前死了。
回忆起昨晚那场暗巷中的拼杀,饶是代楼暮云也有些后怕。
倒先不谈自身安危,若是当时他的反应再慢上一些,只怕苏青荷就要被那些尸鬼顷刻之间撕成碎片。
那些尸鬼生前最多不过二三品境界,可不知用了什么禁术秘法,死而复生之后竟无痛无感,肤如钢铁,且蛮力大的惊人,就连从小与各种毒物接触的代楼暮云也觉得无比棘手。
他一眼就能看出那是苗疆的手笔,只是不确定究竟是什么人,在什么时候盗走了那种在南苗都早已被列为禁术的配方。
不过看看此时的大会形势,也就能料到一二了。
振臂一呼的武林盟主,却没得到哪怕一人响应,委实有些凄惨。
而看上去,就连东方连漠自己也没想到这回事。他脸上的震惊神情不似作假。
现在胜券在握的变成另一个人了。
解晖抓着拐杖,轻轻叩了两下地。台下的人群便开始自行流动。
从一个、两个,到一家、两家。虽然原本的座位已经近乎满人,但比之前一天总归是缺了那么几桌,随之也空出来了不少位置。此时那些江湖上声名卓著的侠者们,不约而同地站起身子,人群向黑云会那边聚集。
满场桌椅的响动声。
大家都很沉默,但桌椅挪动时还是会不可避免地发出声音。稀稀疏疏的坐席逐渐现出了分明的派系。
靠解晖的那一边,人多势众。
而另外一边,则大多已人去桌空,只剩下寥寥几人尚坐在桌边,不动声色,比那些表明了立场的人还要沉默。
代楼暮云眯起眼睛。唯一没有动窝的,正是昨夜和他一同拼死奋战,击退尸鬼的聂家人。
解晖幽幽道:“聂家主。”
任谁都能看出局势偏向谁了。此时再无所作为,就已不仅仅是固守气节,也是在自寻
死路了。
聂白霜长长叹了一口气,掷出手中杯盏,不偏不倚地落在了解晖那一侧的长桌上。
他带来的聂家子弟也比昨日少了许多。那些子弟都是如何死去的,遭到尸鬼袭击的聂白霜再清楚不过。
武林盟主这一侧几乎已没有支持者。
冷汗浸湿了东方连漠的后背,他难以置信地低声自语:“怎么……可能?”
解晖又叩了下拐杖。
人群瞬间比任何时候都要寂静。
“看来,已无需再比了呢,东方盟主。”解晖道。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解晖的表情也没有分毫松动。从他脸上,东方连漠完全看不出胜利者的喜悦,或是对败者的同情。
东方连漠瞪大眼睛,颤抖不已,竟说不出一个字。
直到片晌之前,他还坚信着,自己会取得胜利。
没有别的理由,仅仅是因为,所有站边黑云会的人都应该死在了昨晚才对。
杀错了?不,不可能,就算会有错杀,也没理由把自己人杀得一个不剩。
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东方连漠心脏狂跳,汗流浃背,前所未有地紧张起来。
解晖咳嗽了两声,闭目幽幽道:“这些年来的对弈,东方盟主确然已做得淋漓尽致。老身与严道宗耗尽毕生心力培养出的昆仑新剑仙,竟被盟主以短短一年养成的一位刀客拦下,属实始料未及。”
东方连漠难以置信地望着解晖。
这件事他本不该知道的。
就算他猜到了雄刀百会上大放异彩的莫稻是唐家堡的人,就算他也已知道莫稻是用来对抗涂弥的,也没有理由现在就猜到了这件事情。
按理来说,莫稻和涂弥此时应该仍在唐家堡往此处的山路上打得你死我活。他没有收到莫稻的消息,解晖自然也就不应该收到涂弥的消息。
“嗯,没错,我并未见到那两个孩子,不过这些来龙去脉,稍加思量便能猜到,也不是什么要紧事。”
仿佛看穿了东方连漠的想法一般,解晖淡淡答道。
东方连漠心头剧震。
他沙哑道:“不可能……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应该万无一失才对……!”
杜伤泉是解晖的卧底,这他早就知道,否则也不至于放任他在苗疆折腾,东方连漠想从苗疆得到的不过是一箱镖物而已,别的无关紧要。
那镖物他已经得到了,药效也确凿无疑,在二十多人身上做过试验,正是南苗培育毒尸的禁术,不可能出错。
那些毒尸也确实拥有极强的作战力。为收回柳家七刀,他派出柳停雷去追踪百胜刀意,也确实在剑门关外和赵无安打了一场,若非安康僧中途搅局,柳停雷的尸首在岳知书操纵下,本能胜过赵无安……
东方连漠忽然一紧眉心,心脏突突直跳。
太多了。怎么直到现在才发现,他的疏漏实在是太多了。
像安康僧那样的人,这座锦官城中还有八个。而且柳停雷顺着百胜刀意追踪,为何会找到赵无安身上去?关于那个总在各地蹊跷出现
的白衣居士,东方连漠一直都怀疑他是解晖的棋子,他为何会持有百胜刀?
“是那些该死的僧人吗?还是赵无安?难道说你还在柳家七刀上留了一招,瞒天过海骗过了我?”
面对东方连漠接连提出的问题,解晖先是愣了一愣,而后淡淡摇了摇头,叹道:“你实在是思虑过重了,东方盟主。”
“关于你百思不解的答案,其实只要回头看看,便能知晓了。”
东方连漠闻言一愣。
“回头看看?”
他真的听了解晖的话,愣愣地回过头去。
他看到了岳知书。
那是自己的义女,抚养在身边十四年。对一生无后的东方连漠而言,她已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怀抱七弦琴的岳知书冲着他温颜一笑。
东方连漠极慢极慢地瞪大眼睛,一言不发。
机关算尽到这一步,已经没有任何话语能够形容东方连漠此刻的震惊。
“义父。”岳知书浅笑道。
却不是对着他。
她的视线穿透了他的身体,笔直地抵达了站在更远处的那个耄耋老者。
解晖缓慢地点头,眸中极其罕见地透露出一丝赞许之意。
“做得不错。”
这两人竟比他预想的要熟悉万分。
东方连漠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宛如木雕。
抱琴的妙龄少女看起来知书达理,笑容温婉,无论何时都会体贴地为至亲之人分忧解虑。
“老身已说过了,这枰棋,东方盟主确然已经下得很不错了。只可惜,你在最开始就犯了个不该犯的错误。”
解晖的眸子深不见底,犹如容纳着这尘世最混沌的罪恶。
“十四年前,西凉沧州,子阳道上。”
短短十二个字,解晖一字一句地说出口,对东方连漠而言,字字透骨诛心。
那确实是最开始的时候了。
那个时候的东方连漠甚至都没有把解晖当做最大的敌人。
从那个时候开始,东方连漠就已迈进了解晖为他精心准备的陷阱,深不见底的葬身之地。
十四年来,他自以为的苦心积虑,所有或成或败的明暗较量,不可一世的孤高与桀骜,都不过是另一个人眼底的笑柄。
与之相比,解晖的称赞无异于讽刺和挖苦。
早在一开始,他就用极其简单的方法奠定了胜局,剩下的时光不过是在欣赏东方连漠这只猴子如何上蹿下跳而已。
何来对弈之说。
从头到尾,把这当作对弈的,其实只有东方连漠一个人。
从头到尾,以为今天乃是决死之局的,也只有他东方连漠一个人。
在昨夜那场尸鬼袭击里死去的,恰恰正是站边武林盟主的人,经由黑云会和岳知书之手,被屠戮得一干二净。
“义父大人,您曾经和我说过,莫稻不过是个道具,用之即弃而已。”
在他身后,岳知书巧笑顾盼。
“义父大人,其实您,也不过是个用之即弃的道具而已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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