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世书 1、无辜的虫豸

    凌晨两点，卡森市外，十一号垃圾场围墙边缘，诺曼正弯腰用小棍拨弄着杂草。

    “在哪里呢？我昨天明明看到一只大老鼠在差不多这个位置上从垃圾场里钻出去的啊，怎么会没有呢？”

    他一边在心里嘟囔着，一边向另一边走去，没想到只走了几步就踩空了。

    诺曼本能的抱住脑袋，在一个斜下的坡上翻滚了几圈之后触及底端，他没有惊慌反而惊喜：“找到了！嘶...”

    诺曼发出了一声痛呼，摸了摸左肋和后背上触感恶心的病变组织，黯然的叹了口气：“好像更严重了。”

    他今年十四岁，父母早亡，无亲无故，从记事起就患有基因病，生活在十一号垃圾场周围的拾荒者营地之中，平时靠捡垃圾为生。

    每天的收入足够他在吃一顿饱饭，缴纳营地头目卡多规定的十铜币居住税之外还有那么一点点剩余。

    他想要攒一些钱搬进城市里去居住，不过现在还差的太多。

    垃圾场在凌晨四点半的时候开门，那时会有上一天的垃圾倾倒进来，其他拾荒者几乎都是在那个时间来到这里，诺曼之所以提前了两个多小时，是因为他想多捡点东西，而且早点来还能占一个好位置。

    忍着身上的疼，诺曼手脚并用的向上爬去。

    穿过洞口之后，入目是被淡淡的，昏黄的灯光照亮的垃圾场，扑面而来的是刺鼻的气味。

    诺曼轻车熟路的走向一座垃圾山，从怀里掏出一个麻袋放在一边，整个人几乎扑在了垃圾上，用小棍翻找着。

    “瓶子...捆起来的废纸...”

    诺曼默默计算着垃圾的价值，他扛不走太多太沉重的垃圾，只能挑相对价值高一些的凑数。

    “金属！这是黑铜！”

    黑铜的价值很高，它是铜币的铸造材料之一，这一块黑铜就能抵得上诺曼好几天的收获，可就在诺曼惊喜的时候，地面突然剧烈的震动起来，紧接着震耳欲聋的巨响在近空响起，突兀出现的狂风让他站立不稳。

    嗡！

    仿佛有人在耳边敲钟，磅礴的气浪如同无物一般扫过他所在的位置，轻而易举的把他和垃圾一起掀飞到空中，诺曼从两三米的高空摔落在地，接着漫天的垃圾纷纷落下。

    诺曼始终紧紧抱着他的垃圾袋。

    幸好都是些普通的生活垃圾，要不然诺曼可能会被砸死。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很不好受，身上迅速青紫，病变组织也蠢蠢欲动，头更是疼得像要爆炸。

    极为突兀的，璀璨的光芒亮起，将垃圾场照的纤毫毕现，这是诺曼十几年人生中看到过的最明亮的光。

    而那两个对撞在一起的身影，是诺曼见过最可怕的人。

    他透过垃圾间的缝隙目瞪口呆的看着天空，两个人身上亮着一红一篮的光芒，他们存在于天地之间确又好像与天地割离，每一个动作都会发出可怕的能量，每一丝能量的逸散又会使诺曼的头痛更加剧烈。

    超凡者！

    诺曼知道摩尔星上一直都有超凡者存在，在一千年前的旧时代，他们叫做巫师战士骑士等等等等名字，可是在污染降临之后的新时代，他们被统一叫做超凡者。

    诺曼从没有见过真正的超凡者，他以为那样的大人物绝对不会来到垃圾场这么肮脏的地方，可是没想到他居然‘有幸’卷入两个超凡者的战斗当中。

    垃圾场如此恐怖的变故，甚至只是两人战斗的余波而已。

    “我宁愿看不到啊...”诺曼紧紧咬着牙关忍受疼痛，他不敢动也不敢发出任何声音，他害怕被发现之后被顺手杀掉。

    两个身影战斗的景象越来越夸张，诺曼看到凭空出现的巨兽影像，燃烧飞舞的火焰，看听到时刻响彻的爆炸，在他们周围的一切都因为战斗的余波直接被摧毁。

    诺曼越来越难受了，病变组织受到能量的刺激，已经开始生长蔓延。

    对普通人，特别是诺曼这种基因病已经发作的患者来说，能量就是致命的毒药。

    他头疼的快要昏厥过去，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周围一切都在分散都在旋转，更让他难过的是他始终都没有昏厥。

    一段时间之后，蓝影用一道横亘天际的蓝色锁链将红影禁锢在天空当中，红影开始最后的反抗。

    诺曼听到了红影最后的咆哮：

    “摩尔星已经完了！摩尔人也完了！早在一千年前就完了！不如就堕落，不如就被污染，我只是想要活着...”

    他的身体疯狂的病变，周身红光扭曲，被污染侵染成迷幻的颜色，颈部长出了三颗脑袋，他的身体处处开裂，一只只手从裂口伸出，手指顶端再次长出手，像是树一样生长了三层，最终在每一个手指上睁开了一只迷乱的眼睛。

    红影自爆，庞大、可怕、充满污染的能量以红影为中心，以冲击波的形式横扫八方，诺曼随着海量的垃圾飞过已经被摧毁的垃圾场围墙，重重落在百米开外的地上。

    自爆并没有抹去红影存在的所有痕迹，大约十个形状不一的黑影向四面八方飞射，这似乎就是蓝影的目的，以至于他硬扛着自爆的威力追逐黑影，可即使他是个超凡者也不能同时追上每个，在收拢了两个之后，看着其他的黑影消失在黑夜当中，朝着距离最近的一个追去。

    诺曼看到一个黑色的小水滴撞进了自己的眉心，几秒之后蓝人落在了自己的面前。

    “我...”

    “闭嘴，垃圾。”

    他厌恶的看着诺曼肮脏的身体，不见有什么动作诺曼就漂浮在了空中，接着蓝色的能量像是扫描仪一样在诺曼身上来回扫过几次。

    能量在诺曼体表轻微的震爆，诺曼仿佛被一辆运送垃圾的卡车全速正面撞击一样，浑身骨骼在这一瞬间断裂，内脏大出血，整个人仿佛一滩烂肉一样被甩到了一边。

    “净化水滴呢？怎么会不在这里，我明明看到它飞到了这个方向...”

    蓝影嘟囔着，再没有看诺曼一眼，扬长而去。

    诺曼一直是清醒的，他觉得自己就快要死了。

    “真是...悲哀。”诺曼眼睛充斥着血色，血液从身体上的每一个地方，包括眼眶中流出。

    明明已经这么努力的想要活着了，明明即使在最艰难的时候也没有放弃想要活着的念头，明明为了能活着什么都愿意做，可是还是活不下去。

    他只是一个拾荒者，只是不小心卷入战场的无辜的人，他根本就没有招惹蓝影，为什么一定要杀他呢？

    “因为我的命在你们的眼里，根本不算命吗？”眼球彻底被血液盖住，意识也随之昏沉。

    “真的...不公平...”

    “如果，如果我还能活着...”最后一个念头还没落下，诺曼就彻底陷入黑暗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