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震南自幼便跟随父亲学习辟邪剑法,只是碍于天赋所限,一身修为固然与祖父林远图无法相比,便是和自己父亲相比,也差了很多。
武林中后辈子孙远不及先人本领的事情多的是,能超过先人的反倒是不常见,因此虽然林震南无功不及先祖,也只当是自己天赋不行,倒也不以为意。
反正家传剑法和武功都在,只要传承不绝,后世子孙总会有天才之辈,到时候自然能将本门武功发扬光大。可是现在杨行舟从老宅中取出一件袈裟,竟然说袈裟就是辟邪剑谱,令林震南大为惊讶,一时间难以相信杨行舟所说之话,道:“这位侠士,本门辟邪剑法家父早就传给我修行,这袈裟上又怎么会有辟邪剑谱?便是有,我有家传剑法,又何必按照加沙上面记载的修行?况且哪有自宫修习的剑法?”
杨行舟见他惊讶不信,笑道:“看来你是选择忘了此事不准备抄录上面的剑法了?”
林震南踌躇不定,杨行舟如此大张旗鼓前来寻找这件袈裟,可见这件袈裟非同小可,以杨行舟此时的修为,竟然也专门前来逼迫找寻,看来这里面定然有极大的秘密。
有秘密而无法探究,当真难受之极,可是先祖遗训说的明白,林氏子孙绝不能翻看这件事物,自己身为林家传人,若是违背祖训,堪称不孝,但这是自家的东西,自己不留下,让别人拿走却又不甘心。
他脑中念头急转,已经有了计较,对杨行舟道:“这位侠士,你看这样行不行?这袈裟上记载的东西你抄录一遍,但袈裟还请留给我们。”
杨行舟深深看了林震南一眼,嘿嘿笑道:“好!你不后悔就行!”
当下将袈裟收起,两人一起返回福威镖局,林震南早就研好墨,拿出裁好的小页宣纸,恭恭敬敬的放在杨行舟面前的书案之上。
杨行舟大为满意:“林总镖头,你不当官可惜了,以你的处事方式,进入朝廷买个官当当,那可比你开镖局有前途多了!”
林震南登时大生知己之感,道:“不敢有瞒少侠,若不是先父将镖局托付给我,要我不要舍了祖宗基业,我早就花钱打点一番,进入朝廷内当差了!只是福威镖局是先祖一辈子的心血,家传的基业,舍不得让它没落,因此只能尽力支撑,务求将镖局开到最大,也算没有辱没祖宗。”
杨行舟不以为然:“你若是想当官,花钱买一个地方官便是,这镖局大不了托付给别人来打理,你若是经营镖局,那就得弄清楚什么才是镖局的立身之本!你结交官府,年年给各大门派上供,那有个屁用!你先祖林远图难道也像你这般对人低三下四么?当时他在世的时候,福威镖局的旗号打出来,谁敢多放半个屁字!兄弟,你为官靠的是人脉,但是走镖可就得按照江湖规矩了!江湖规矩是什么?谁拳头大,谁就是规矩!”
他说到这里,拿起狼毫小笔蘸了墨汁,看向林震南:“就像今天的事情,我比你本领强,我就敢光明正大的欺负你,我说要你林家老宅内的东西,你就不敢给我新宅的物件!嘿嘿,我的拳头比你大,我的本领比你强,你就得乖乖听我的话,因为我随时就能杀死你!”
林震南心道:“你也知道你是在光明正大的欺负我?”
杨行舟把欺负人都说得这么理直气壮,令林震南实在难以形容心中的感觉,虽然觉得杨行舟说话说的都对,但是拿自己这么一个受害者来举例,这种滋味实在古怪。
杨行舟将袈裟掏出,平铺在桌面之上,执笔对着袈裟上的字迹誊抄起来,他一开始曾跟随程灵素学习书法,后来又向黄药师学习,之后当了皇帝,又向朝中几位书法名家求学书法之道,历尽百年时光,终于练得一手好字,被朝廷中人称之为历代君王书法前三,可见他书法水准确实高明。
此时以狼毫小笔在宣纸上轻轻舒展,片刻后一行蝇头小楷从笔尖缓缓倾泻而出,犹如一个个有形的音符,在宣纸上不断的跳动迸发。
林震南低头看去,心下大为赞叹:“这贼子做事简单粗暴,却写的这么一手好字!”
他见杨行舟不禁止他观看,当下好奇的向袈裟上看去,只见这袈裟上的字体极为潦草,好像当初写字之人心情极为急切,似乎好像写慢一点就会遗忘一般,字体潦草不说,有的更是以草书一笔带过,要不是林震南衣食无忧颇通文墨,怕是连上面写的什么都看不懂。
袈裟已经有了年头,上面的字体颇为模糊,林震南凝目观瞧,刚看清楚上面几个字就吓了一跳,失声叫道:“武林称雄,挥刀自宫!?”
这袈裟上开头几个字,便是“武林称雄,挥刀自宫”,这几个字竟然与杨行舟在老宅内说的话一般无二。
杨行舟见他开始观阅袈裟上的字体,叹了口气,抬头看向林震南:“林兄,我再劝你一句,这袈裟上的辟邪剑谱,邪门的紧,寻常之人,有害无益!为了练功,将小鸡都割了,对于一个男人来说,人生乐趣已经失去了大半,纵然练成绝世神功,天下无敌,那又有什么意思?”
林震南面露惊容:“世间真的有这种自宫才能修行的功法?”
他面上震惊之色还未消失,眼睛便再次向袈裟上看去,只见下面写道:“欲练神功,引刀自宫。若不自宫,功起热生,由下窜上,燥乱不定……”
下面一行行潦草的字体,写的都是气息搬运之法,以及用真气配合出剑之道,剑法招式虽然与自己家传的辟邪剑法大体相似,可是精微奥妙之处,运转气息之法,比自家修行的辟邪剑法要高明的多的多!
林震南初始看时还不以为意,待到看了一段文字之后,越看越惊,一颗心砰砰直跳,“啊呀”一声,叫道:“这……这才是真正的辟邪剑法么?”
杨行舟不再劝阻,道:“是啊,这才是真正的辟邪剑法!林远图也特么阴损,这么一门剑法真要是想要传给后人的话,那就不要给后人说出藏匿之地,若是想要后人修行的话,大可以告诉他们其中的弊端,让他们结婚生子之后,再将这门剑法相传,如此一来,也能避免很多弊端。看他什么都不说,还特么留下了祖训,说不让后人翻看。既然不让后人翻看,那还留着作甚?这哥们真有意思!”
他口中说话,手中书写不停,一个个小楷间架工整,毫无散乱之处,面对如此剑谱,他依旧心静如水,只是低头抬头抄录,整个书房里,几只有林震南粗重的喘息声和杨行舟笔尖与纸张相触的沙沙声。
待到杨行舟将这袈裟上的剑法全都誊抄完毕之后,林震南依旧呆呆站立,看着袈裟上的字迹,双目变得赤红,呼吸粗重,胸口不断起伏,似乎心中正在天人交战。
杨行舟摇了摇头,手掌按在宣纸之上,九阳神功内劲发出,只是片刻之间,刚刚抄录的剑谱,上面的墨迹便被烘干。
杨行舟将剑谱收起,走到林震南身前,笑道:“林兄这剑谱阴损非常,你最好不要修行,否则的话,是福是祸,还真难说!”
林震南见他挡住了自己视线,耽误了自己观看袈裟上的字迹,登时焦躁起来,伸手推向杨行舟,道:“走开!”
待到手掌伸出之后,方才反应过来,吓的一个激灵,登时变得诚惶诚恐:“少侠,我……我不是故意冒犯,我……”
杨行舟一脸怜悯之色的看了林震南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自为之吧!”
说话间,转身向门外走去,边走边道:“我是杨行舟,不日便去找杀人名医平一指去治疗我的伤势,此后若是有人问及你家剑谱的去向,你大可以说我把剑谱抢走了!我看了你们家的剑谱,自然不能没有一点表示,你们家的这个雷,我顶了!”
林震南一脸疑惑,不知道杨行舟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心道:“难道还有很多人像他这样,都觊觎这袈裟上的辟邪剑法么?”
想到这里,登时感到一阵惧怕:“这杨行舟还好,虽然强行抄录了剑谱,但却没有伤及无辜,也没有杀伤人命,放在江湖上,那也是光明磊落的好汉。若是换成别的阴险毒辣之辈,怕是我全家山下都南逃毒手!”
林震南这段时间结交各路英雄,近日便是连青城派的余沧海余观主都收了他的礼物,可见青城派也与福威镖局有了点交情。
他们福威镖局现在从从福建往南到广东,往北到浙江、江苏、湖南,到湖北,山东、河北、两湖、江西和广西全国共分设十处,有八十四位镖头,而四川是天府之国,走通了四川这一路,北上陕西,南下云贵,生意少说也得再多做三成。
他最近正因为能与四川青城山松风观攀上了交情而感到自傲,深感自己经营镖局的本事,却可说是强爷胜祖了,当时祖父林远图在世时,福威镖局远没有这么繁盛,便是父亲在世时,也不过有此时一半规模。
可是这种自傲今天却被杨行舟给击的粉碎,给林震南上了一堂终身难忘的一课,告诉他什么才是真正的江湖,谁拳头大,谁就有理!这才是江湖!
林震南之前的什么结交官府,什么与各大门派套交情,在面对绝对武力面前,都只是一个屁!
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
想到杨行舟的恐怖之处,以及暗中不知有多少敌人都在窥伺袈裟上的剑法,林震南身子微微颤栗,心道:“祖宗遗训,不让林氏子孙翻看此物,可是危机当头,为求生路,这门剑法,我到底该不该修行?”
就在他心中天人交战之时,杨行舟已经走出了镖局大门,顺手将林平之的白马牵走,顺着大路,向北方走去。
“恭喜林震南喜提辟邪剑谱!”
杨行舟骑在马上越想越好笑:“等到余沧海杀到福威镖局时,不知道林震南能不能吓他一跳?”
他在林震南忍不住看向袈裟时,就知道日后林震南必然逃不脱修行辟邪剑法的命运。这辟邪剑法邪门之极,自带一种奇特的吸引力,天下习武之人,任你如何英雄了得,定力如何高强,一见到这剑谱,决不可能不会依法试演一招。试了第一招之后,决不会不试第二招;试了第二招后,更不会不试第三招。不见到谱则已,一见之下,定然着迷,再也难以自拔,非从头至尾修习不可。就算明知将有极大祸患,那也是一切都置之脑后了!”
当初渡元禅师何等定力?可是在听到华山岳肃和蔡子峰叙述的葵花宝典之后,登时凡心大动,连和尚也不当了,便即蓄发还俗,改名林远图,一手创建了福威镖局,在武林中闯出了赫赫威名。
连渡元禅师都难以抵挡如此诱惑,林震南只是中人之姿,心志不坚,自然更难摆脱这辟邪剑法的致命吸引,到时候少不了引刀一快,自宫修行的下场。
这辟邪剑法据说上手极快,林震南又有武学功底,恐怕短时间内便会有极大提升,当初的原版《葵花宝典》早就被红叶禅师一把火烧了,现在日月神教中的葵花宝典乃是从华山抢夺去的,就完整度而言,还不如辟邪剑谱完整,威力上当然是辟邪剑法更胜一筹。
林震南若真的自宫修行的话,怕是余沧海等一些暗中图谋不轨的家伙,都要吃一番大苦头。
其实非但林震南难以抵挡辟邪剑法的诱惑,便是杨行舟都有点难以抵制这剑法的诱惑,不过他毕竟功力高深,这剑法即便再厉害,也绝难比得过他的不周山掌,便是比之他以玄铁重剑在瀑布下修炼的剑法也稍有不如,因此他虽感好奇,却也能仍耐得住。
“不过这剑法当真有趣,倒是可以好好钻研一番,或许能从中找出对付体内剑意的方法,也未尝可知!”
杨行舟离开福威镖局之后,心中也是发痒,心道:“先好好参悟一番,看看这剑法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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