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仑并没有真的休息,或者说他现在胸口里的那团火烧的他根本就睡不着。
那具靠在墙角柱子上被剖开了腹腔满是绝望眼神的尸体,那堂屋中王家小姐凄惨的尸身和死灰的眼眸在他的面前不停的交替……
王家那些凄惨的尸体被收敛了起来,倭寇和陈家那些人的尸体则是被分作两堆扔着。
几个受伤的老亲兵心不甘情情不愿的跟着唐伯虎押送那些倭寇缴获的财物,往桃花坞赶。
好在那陈家距离桃花坞其实也并不算是很远,一众押送的老亲兵好说歹说几乎是哭求之下张仑无奈的答应他们等他们一会儿。
为了保证这些银子不会出事儿他们抽签留下了几个人看护。
当然,那些随同张仑前往作战的老亲兵们拍着胸口表示混到了小公爷的赏钱那绝对不会忘了自己的老兄弟!
“咚咚咚~!”夜半三更,陈家后门被急切的敲响了。
巡更的家丁们闻声而至低声呼喝问门外是谁,却听得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在呼喊:劳资何大观啊!赶紧开门把老爷喊来,十万火急!
那巡更的家丁一听这声音便知道这是家里的家生子何大观,老爷经常派他随着内房管家陈琦出去做事。
前几天这群人更是随着内房管家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老爷也没有多问过一句话。
现在这何大观居然出现了,巡更的家丁丝毫不敢怠慢赶紧喊:大观哥哥还请稍待,我这便给老爷回报去。
巡更是绝对不敢私自给人开门的,哪怕那是家生子何大观。
呼喝的喊来三五个巡更先帮着他把这里看住,然后才转身往内院里面跑。
巡更知道自家老爷这会儿依旧没有睡,一连好几天了老爷的书房里都灯火通明直至凌晨。
所以巡更不过是在庄子里三拐两拐就跑到了老爷书房前,先是轻声呼唤家里老爷。
在得到许可后才慌忙进去拜下,把何大观回来的事情说一下。
陈老爷大名陈辉字观鱼,这陈观鱼在苏州府声名可不小算得上是大海商之一。
凭借着曾经他父亲曾经靠卖了大海盗陈祖义混得官身,又熟通倭语的便利攒下了这份家业。洗白了身份,甚至还出了几个秀才。
可惜家里一直都没有出过举人,否则的话陈家得是另一幅景象。不至于到王家的举人威胁一下,就举家惊恐难安……
何大观很快的被带回来了,陈观鱼亲自领着人去把浑身是血的何大观带回来并领到了书房里禁止任何人靠近。
没一会儿便听得陈观鱼呼喊巡更的家丁去把少爷和家里剩下的几个老护院找来,并把家里其他的家生子全都叫到了书房里。
再然后所有的巡更全部都被赶出了后院,同时管家被找来要求准备八辆带着马匹的大车……
陈观鱼痛苦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脸色苍白的,在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裳的何大观的搀扶下躲进了一辆马车。
那早已经被酒色掏空身子的陈公子,在上车后拉开车帘不住回头向着大路深处走去。
陈观鱼很清楚的知道如果现在不让儿子走的话那整个陈家无一例外,全都得死在这里。
袭击王家的事情已经败露了,最坏的打算就是那位滚滚长江东逝水的玉公子正带着他英国公家的亲兵们向陈家杀来。
最好的打算也是到天亮之前,苏州府将会派出大批的衙役、卫所兵丁将陈家包围起来彻底剿灭……
陈观鱼只能是以自己为饵把儿子送出去断尾求活,若是举家皆逃那大家谁都走不掉。
同时陈家还得被挂上通缉从此沦落为寇。
深深的呼出一口气,陈观鱼想到自己给儿子的交代大致放心了下来。
海上孤岛和闽南一地,陈家还有些许世交在讨生活。
那孤岛上两千余盗匪皆是大明通缉的海商又或者是大盗,陈家这些年没少帮着他们给身在大明的家里人送钱通信。
所以还是有着一份情谊在里面的,想必不会为难自己的儿子。
闽南地区的那些世交也是双方闯海的时候互相多有扶持,相信他们帮自己的儿子安排一个闽南的户籍用新身份活下去延续陈家的血脉却是可以的。
户籍这个问题莫说是大明朝,即便是张仑那会儿的九十年代统计起来也极为困难。
明清甚至到民国时期只要有些许身份的人愿意做保再打点些许银钱,落下一个新户籍并非什么难事。
混个民籍不仅不算难,甚至盗匪杀官冒充都时有发生。
莫说这大明朝即便是到了清朝,还有盗匪杀官冒充的记录。
比如这《清稗类钞》的盗贼卷便记载过一宗奇案,便是康熙三年的时候安徽池州府真假郭世纯大案。
事到如今陈观鱼也不敢指望自家能活下来多少人,只希望这陈家的血脉莫要在他手上断绝了便是。
陈观鱼自己留下来则是为了最后一把火烧了这陈家宅院,彻底的把这宗案子了结让人不再有机会追踪到他儿子陈杰的生死。
终于,望着儿子的身影已经消失了在夜色的大路上陈观鱼这才抹着眼角让人关上了后门。
“小公爷,他们出来了……”陈家的后门处,远远的几个已经藏匿许久的老亲兵们很快的就发现了这支车队。
这支车队一共九辆马车,驽马奋力的拖动着沉重的板车在大路上“吱呀~吱呀~”的压出一条条的痕迹来。
那车队外围跟着二十余号神情警惕手持着类似于衙门差役手里水火棍一般的扁杖,护住了车队的外围。
而车队的内围则是由七个身穿劲装挎着腰刀的汉子,他们一边赶着大车一边警惕的望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驽马板车中间的位置却是有着一辆挂着车帘子的马车,何大观就在这马车上赶着车载着自家少爷忐忑不安的前行。
既然是已经出卖了陈家何大观现在只担心自己也被张仑杀掉,或者被误杀。
但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此时的张仑正在树林中冷冷的看着这支车队。
“那个何大观和陈家的小子留下,其他全宰了。”张仑淡淡的道:“我和妙安姐姐,便在这里吧……”
便是此时在他身后的妙安却站出来声音娇俏却极为坚定:“少爷刀已染血,妙安的刀却现在都没有开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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