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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上中天的时候,段誉同学已经盯着木雕的床顶看了很有一会。
倒不是因为那些木雕非常精美——应该是精美的,但就像蒙娜丽莎的微笑一样,他也欣赏不来啊!
也不是因为认床。
他是真有认床的臭毛病,但在昨天发生了那样匪夷所思的事情,外加头是真的很痛很晕的情况下,认床?不存在的。
这床也不是他曾经在博物馆里看到过,那种只在前面开一个小门,其它几方全围起来,就像是房中房那样的床,也就是一个上面有顶,四面有围栏的木床。
透过轻纱的床幔,他看着幽深的殿顶,又一次直观的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这么大这么高,凉快是凉快了,但真特么不是人住的地方。
身上的薄毯,轻若无物,舒适温暖,这是他见的一系列稀奇之一。
这毯子,是娑罗毯,由名可知,它自然和娑罗树有关。
娑罗树,那可不是一般的树,传说中,佛祖就是在娑罗双树下入灭,因此它是佛教中的圣树。
和泥(今元江)以南的地方有这种树,取其子,破壳,取壳中的絮状物,经过处理后纺线织成,在全国崇佛的大理国,名贵又稀有,千金难求,在贡品里,也属于非常顶级的那种……
总之,现在的状态,可以用一个词来形容,广夏细旃,外加贵不可言。
虽说他此前并不是一个对这些有太高要求的人,但现在这样的状态,无疑会让他觉得幸运。
但他就是睡不踏实。
头还是很晕,但主要是因为接收到的那些改变他三观的信息。
我去,我去去去!
大理国,竟然是这样的大理国?段正淳竟然是这样的段正淳?高升泰,竟然是这样的高升泰?
是我不学无术,还是《天龙八部》太深入人心?
段正淳非但不是见一个爱一个,并最后死在女人手下的风流王爷,居然是一个殚精竭虑,勉力维持,一心想重现祖上荣光的既苦鳖,又堪称励志典范,外兼依然帅气并不油腻的中年男?
而高升泰……小说里那个三绺长须,形貌高雅,对段家忠心耿耿,正派里的正派的高君侯高升泰,实际上,竟然是最大的反派,不但把段正明赶下台,自己还做起了皇帝?
但对他,段誉还真不好说什么,不是因为这个大反派,不过在龙椅上坐了两年,就在今年初,因风疾(中风)去世,而是因为,这个最大的反派高升泰,赫然竟是他的外公,亲的外公……
你说这特么都神马事?
更让人想不到的,是高升泰篡国后所取的国名,段誉同学相信,放一千年后,不要说是普通人会觉得不可思议,就那些专业人士,也会觉得蹊跷得很,因而可能免不了也会有一些脑洞大的猜测。
高升泰篡国后,为新朝命名为“大中”,所以全称就是,“大中国”!
大中国!
在11世纪末,在此时被/中原王朝视为蛮荒偏远之地的西南,竟然有一个通过谋逆上位的权臣建立的国家,就叫做“大中国!”
这……段同学真的真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你说你叫什么不好啊偏要叫这个。
噫,好像有个故去的姓高的歌手,成名曲,正是《大中国》……嗯,巧合,这一定也是巧合。
但这并不重要,他只知道,自己以后说话一定要小心,不然,要是说出自己的真实国籍,那铁定会成为一场灾难——你原来心向高氏?
以及,取这样一个国号,有没有可能,自己的这外公,会是一个穿越者的前辈?
段同学马上下意识的否定了这种可能。
一个穿越者,居然到临了临了,才总算成事,且成事之后还不到两年呢,就圆润的挂了……
这未免太悲催狗血了些。
不,不,不!
我们穿越者的队伍里,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成员!
但对现在的他来说,这一点,依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看,出身皇家贵胄,却遭权臣打压,硬生生的把自己的皇帝老子打压成一个傀儡,自己的这个太子,现在是个小透明,未来也会是个傀儡……
这是什么,这是大家喜闻乐见的主角模板设定啊!
背景不虐点的主角,有谁喜欢?
而如果这个权臣家族,还是自己母族,这是什么?这就是加强版的主角模板好吗?
任重而道远,就等着你力搀狂澜彻底翻盘哦小同志……但在目前,这依然不重要。
当前最重要的,就是了解清楚那件事,他记得,在那狭窄的山路上短暂醒来时,明明听到有个陌生的女声,用普通话叫了声“老公”,所以,会是杨婤,也随着一起过来了?
他迫切的盼着天亮!
捱到清灰色的晨光透过窗户渗进来,他立马轻轻坐了起来。
因为下意识的带着小心,他非常肯定,自己的动作,一定非常轻,但又好像不是这样,高大的殿门马上被轻轻拉开,“吱呀”声在这静谧的清晨,响亮得有些刺耳。
“殿下,”一位中年宫女带着两个年轻的手下走进来,俱都双手搭在腹前,双眼看着地上,规规矩矩的一板一眼的走着。
中年宫女……就不说了,年轻的那俩,至少都有七八分的颜色,左边的看起来娴淑,右边的那位,从她那迅速垂下去的双眼,段誉同学就看得出来,这多半是个有点俏皮的妮子。
想起古代的习俗,小段同学忽然又有些肉紧,话说,领头的这位,该不会是“我”的奶妈吧,喝到好几岁的那种……噫!
“现在就起了吗?”
“嗯,睡不着,”心里装着好多要紧的事呢!
高一茜一示意,杨媛和阿秀连忙勾起床边的纱帐,跟着,一溜的宫女走了进来,几个去开窗,几个手里拿着东西,在床前站了一溜,手中银盘上,冠冕、衣服、佩饰一字排开,那架势,真不是一般的有范儿。
“殿下,”高一茜拿着一条毛巾,杨媛和阿秀,一人拿着银盆,一人拿着玉杯,看那架势,是想帮他洗漱,“你们……先出去,”
小段同学整个人缩在娑罗毯里,指着殿门口说。
也许是早上风凉,他的声音都有点颤。
高一茜看了他一眼,弯身道,“是,”
她也不问原因,轻轻一挥手,大部队和来时一样,整整齐齐的跟着她走了出去。
后面传来一声,“带上门!”
再一次听到那有些刺耳的吱呀声,看了眼贴身的那套衣服,段同学重重的呼了一口粗气,一群姑娘来给自己脱衣服穿衣服,这阵仗,此前就是做梦的时候都没梦到过——一个姑娘的还是有,真的是应付不来啊!
有些地方,我都没看呢,难道还要先给你们看——他就没想过,对那些宫女来说,他身上,早就没有一点秘密,看了不知道多少回了都。
他有些怕怕,又有些留恋的看了门口一眼,贵族都是这样的阵仗吗?
虽然觉得这样的行径,近乎无耻,但,应该挺带劲的吧?
他赤着脚跑向窗旁的桌子,一把拿起桌上那带着龙纹的铜镜,小心的向镜中看去,马上眉毛忍不住挑了起来,哟,这皮囊!
他心里悬着的那些大石头,终于又有一块落了地。
他用手在头上脸上摸了摸,皱了几下眉,瞪了几下眼,又呲牙咧嘴了几回,最后无奈的吧嗒了下嘴,小子,你这个亚子,有些欠扁哦!
镜中是翩翩少年一枚。
按以前的标准来看,也就初中还没毕业,大概十二三四五岁吧,正是粉嫩的年纪,朝气蓬勃得不像话。
肤色让人很满意。
并不是那种病态的白,也不像他担心的像那些侍卫一样黑,很健康但又不是白里透红有些娘的那种,怎么形容呢,面如冠玉吧——暖玉的玉,有质感,又让人一看就觉得亲切温暖。
方脸,整体方得很符合黄金分割比例;眉毛浓得恰到好处;眼睛,大,那真是大得会把孙漂亮气得死去又活来,且湛然宁静;鼻子笔挺,绝对可以被当作医美的模板……
总体来看,妥妥的腐女标准里的正太翘楚。
但最让段同学印象深刻的,并不是这副皮囊,而是气质。
那气质,怎么说呢,就是那种我已经尽量收了但依然是这样显眼这样贵气无比风度翩翩一出场就是焦点一看就让人自惭形秽我也知道这样不好但我是真的没办法爹妈太给力天生丽质难自弃我能咋整……
小家伙年纪不大,但那顾盼间的气度,啧,是真让段同学觉得,好欠扁的!
他觉得很别扭。
这么显眼不好啊大兄dei!
他挤了几下眼,把嘴角向上拉起,把鼻子朝下按了按,但一停下来,就依然是一个浊世佳公子,翩翩贵少年……
唉,就这么凑合吧,他甩了甩头,跟着,就真的皱起眉来,这头发,这么长这么黑这么亮,比那些做洗发水广告的女明星的头发还要好,手摸一下,噫,还有香味!
这是整哪样,太娘了吧!
要是任着它披散下来,无天?夜华?……
“马平,”他喊了一声。
马上,一个比他矮了小半个头的小家伙颠颠的跑进来,“殿下!”
段同学这次在心里是真的叹了口气,眼前这个唇红齿白,样貌周正的孩子,是他的贴身内侍,也就是,宦官。
才十来岁的孩子啊,这个时代,唉!
“睡够了吗?”段同学在他肩头拍了拍。
马平愣了一下,“殿下,头还痛吗?”
“好得很,”段同学晃了下脑袋,“你看,早不痛了,”
“别,殿下,”马平连忙一脸担心的制止,“白衣长说……”
“静养嘛我知道,把衣服先拿进来,不,你去拿进来就好,”他现在是怎么可能让那些姑娘给自己里里外外的换衣服?
这还不是单纯的不适应。
如果自己的猜测是真的,那这样的事,接下来就很有可能给自己带来无谓的麻烦。
就是真有什么念想,嘿嘿,来日方长嘛!
“殿下,”马平很快拿进来三四个银盘,段同学分辨了一下,拿起那套应该是贴身穿的,看马平还站在一旁,朝他眨了眨眼,对不起,谢绝围观。
马平会意的退出去,心里和那些宫女们一样,殿下,这是怎么了?
很快,他又被叫了进去,殿下让他帮着穿外套。
段同学也是很无奈,带子,带子,还是带子,怎么就没想到用扣子?
做扣子,难道很难咩!
段殿下半自力更生的穿衣和洗漱,恰好赶在皇后高升洁到来之前结束。
看着眼前终于恢复原样的儿子,她喜不自胜,“誉儿,”她轻轻的摸了摸儿子的额头,“可好些了?”
“应该没事了,”段同学晃了晃脑,活动了下手脚。
“你这孩子,别动!”高升洁一把按住他,大声叫道:“白衣长,快给誉儿看看,”
“太子,”白发白须的白衣长请段誉坐到桌旁,闭眼把脉,好一会才睁开眼,“回皇后,太子已然无碍!”
高升洁眼里的担忧立时散尽,“高观音静,快赏,”
“臣不敢当,份内事尔,”白衣长站了起来,同样非常高兴的看着段同学。
段同学觉得,这位太医头子,现在怕是也松了一口气。
“臣再给太子开几副药……”
他马上看到,太子的眉头皱了一下。
段同学看了他一眼,老爷子,你不厚道啊!我这么配合,你还要让我喝中药?
但高升洁却已经笑着应下来,还叮嘱高一茜,“熬药仔细着点,”
这是逃不过去了啊!
“良药苦口,”高升洁看着儿子说。
“是,母后!”段同学乖乖的说。
左右是没得选。
“饿了吗?”
段同学轻轻点点头,“嗯,”
从清醒到现在,没正经吃过东西,苦药倒是灌了几肚子,可不饿了吗。
“传早膳,”
…………
皇后老娘用完早膳,刚走不久,段同学正准备和马平好好掰扯掰扯,随着外面的通传声,他又颠颠的赶到门口迎接自己的皇帝老子,“父皇,”
不是说让静养吗,你们还排着队来?
“誉儿,”段正淳哈哈笑着,上下打量了儿子几眼,又亲自给他号了下脉,抚须笑道:“嗯,确实大好了!”
“累父皇担忧,儿子……”段同学想着看过的古装剧,小心的凑话。
皇后老娘还好,这皇帝老子,可得小心着点。
“无妨,”段正淳一挥手,“少年人,活脱风流,天性尔,”
“但,且记住,知命者不立乎岩墙之下,”
段同学忙站起来,“父皇教诲得是!”
见儿子一如往常的纯孝聪慧,段正淳也甚是欣慰,风波静矣!
段同学心里却没有他那么高兴。
这个早上,他们俩,一个先来,一个后到,这就说明,连昨天晚上那样的日子,他们俩也不是住在一块。
再加上昨天晚上,如果自己没记错,他们同样是各自在自己床前静坐了一段时间。
所以看起来,这皇帝老子和皇后娘,他们的关系,应该也不是很琴瑟和谐,鸾凤和鸣,这,真不是好事。
你说这为人父母的,就不能让孩子省省心?
“父皇,我想向你讨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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