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周岌开口询问自己的看法,鹿晏弘缓缓抬头,跟周岌对视了一下,对方笑了笑并看着他,他便转过视线,看向在场的其他人。
“都统大人在走之前曾经对忠武八都有过交代,王都将也在场。都统大人认为我们应该去西川护驾,迎陛下回京,这是都统大人的吩咐,鹿某自然选择遵从都统大人的吩咐。”
鹿晏弘话音刚落,旁边就有人反对,“鹿将军,陛下身边有神策军,我们去了不就是受排挤的吗?而且这里去蜀地路途遥远,将士们也出来几年了,都想着回家,何必去蜀地受气。”
“这是都统大人生前的交代,难道都统走后,你们眼里就没有都统了吗?”一旁的王建敲着桌子淡淡道。
不得不说,杨复光虽然去世,但其声名依在,看到众人看向自己那不善的眼光,那位周岌的亲信顿时有些恼羞成怒,指着王建大骂道,“贼王八,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想的什么。什么都统大人的命令,为什么我们其他人都不知道,就你们两人知道?我看是你们为了自己的私利,把我们这些人带去送死。”
“你说什么?信不信我当场劈了你?”王建最恨别人叫他‘贼王八’,当即就拔出腰间的刀放在旁边的小桌上,死死地盯着对方。
“你。。。。”那人看到王建眼神中的狠色,刚到嘴里的话又咽了回去,脸上露出一丝犹豫,甚至害怕。
王建在忠武军素有威名,虽然为人奸诈,但手上功夫并不赖,这才能一步步走到现在。
一旁的周岌自然不会看到自己的手下被逼到如此境地,笑着说道,“王都将不要生气,手下的人有些不知轻重,惹恼了王都将,看在周某的面子上,就不要见怪了。贺将军,还不给王都将道歉?没大没小的。”
那名将领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看到周岌的眼神,还是老老实实的对着王建道了个歉,虽然不怎么心诚,面子上倒也过去了。
“节帅是什么打算?是率领我们忠武军全军去迎驾,还是?”鹿晏弘认真地看着周岌,他很怀疑周岌的态度。
“这个嘛。。。”周岌看了看鹿晏弘,故意拉长了声音,然后笑道,“鹿将军,都统大人只是让你们忠武八都去迎驾,并不是要求整个忠武军。现在黄巢未灭,若是忠武军全军去迎驾,岂不是让黄巢可以继续苟延残喘下去?”
“看来节帅并不打算去迎驾?”鹿晏弘淡淡道。
“不是本节度使不想去,而是忠武军数万人没必要都去。陛下身边有神策军和西川军,我们这些人去了用处不大,而且军中将士也想家了,也不能不考虑将士们的想法不是?
我看要不这样,要是想去迎驾的,可以跟着鹿将军和王都将等人去西川,不愿意去的,跟着本节度使回驻地,平定黄巢的叛乱,这样岂不两全其美?”周岌一脸‘真诚’的看着鹿晏弘等人,仿佛做出了什么为难的决定似的。
“节帅这主意不错,去不去迎驾,全凭自愿。”周岌手下的人当即附和道。
由于光靠八个都头,依然有些势单力薄,本来鹿晏弘还想借杨复光几个养子的力,反对这个主意。虽然这个主意看似公平,但其实不然,由于忠武军上下基本上都是陈州、许州的人,在外打了几年仗,肯定都想回家。
周岌这办法明显包藏祸心,由于忠武军的主力是忠武八都,但若是采取自愿,忠武八都本身肯定有相当一部分人会选择留下。留下的那些人无疑就会被周岌及其亲信给吞并,用于壮大他们的实力。
可杨复光这几个养子也各有想法,并不是都想去迎驾,包括掌握着一部分军权的杨守宗。
“这个杨守宗,亏他还是都统大人的养子,这个时候居然不跟我们站在一边。”作为忠武八都头之一的庞从在周岌等人走后,便当着其他七人发着牢骚。
“人各有志,庞都头也不要去生气,没有这个必要。”鹿晏弘劝道,然后看着众人,“其他人本将不管,但是我们忠武八都不能四分五裂。忠武军分裂已经是必然,我们忠武八都若是分裂,在这个乱世就无法存活下去。
诸位下去后,尽可能说服一众手下跟随一起前往西川,手上没有兵,在这个乱世就没任何地位。”
说着鹿晏弘就看向王建、韩建二人,特别是王建,若是对方跟他唱对台戏,忠武八都根本无法团结一心。
王建不是傻子,自然知道轻重,点了点头,“这个没有问题,不过都统大人那几个养子我们也有必要去劝说一番,他们中并不是所有人都想留下,像杨守亮就有意跟随我们一起去西川。若是只靠忠武八都,我们的兵力会比较薄弱,到了西川也没什么地位。”
鹿晏弘点了点头,也知道其中道理,突然一旁的庞从插话道,“难道我们真的要去西川?即便是有都统大人的亲笔信,可杨枢密使会把我们当作自己人吗?我们手上有军队,为什么要去西川受气?”
听到这话,众人有的沉默,有的欲言又止,显然并不是都想去西川,只不过不敢提出来,鹿晏弘则是站出来解释道,“诸位,这个时候不是我们想不想去的问题,而是我们必须离开河中。
留在河中,我们势必会被王重荣等视为眼中钉,甚至把我们当成囊中之物;回许州、陈州,周岌也会想着吞并我们,所以我们必须来开,至于是不是去西川,到时候根据情况再说。”
听完鹿晏弘的话,王建忍不住抬头看了对方一眼,有些惊讶对方的话,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不过却没有说什么。
“既然这样,我赞成去迎驾,想来陛下也不会亏待我等有功之人。”一旁的韩建拍着桌子大声道。
有人带头,其他人便纷纷同意,他们自然知道去西川的好处更大,只不过之前心中有些犹豫。但想到既然没了退路,还不如冒险去西川求得一场富贵。
。。。。。。
“什么?杨复光死了?他不是才41岁吗?这就死了?”
听到这个消息,李晔显然有些惊讶。对于杨复光他有些印象,这位宦官的名声也算可以,在平定黄巢的叛乱中立下大功,在张承业之前,这位可以算是对唐王朝忠心耿耿的权宦之一。
跟田令孜和杨复恭不同,杨复光虽然起步靠的是他的养父杨玄价,但后面担任监军的期间,屡次奇功,他最擅长的是劝降,周岌就是被他从黄巢阵营中劝回来的。但即便这样,也不能否认他的功绩。
李晔没见过杨复光,虽然他也对这位的死有些遗憾,但他更关心的是朝中的变局。
要知道在权宦中仅次于田令孜的杨复恭如今愈发得到李儇的重用,靠的可不是他自身的本事,而是杨复光在前线给他撑腰。田令孜对杨复恭有些忌惮,甚至劝李儇任命杨复光为诸道行营都统,也是杨复光的愈发强大,好给自己留条后路。
可以想象,现在杨复光一死,朝中格局势必发生巨大的变动。
“殿下,41岁并不算小了。而且据下官听说,杨复光的生母去年去世,加上长期的军伍生涯,也留下不小的暗伤,突发疾病,扛不过来是有很大可能的。”一旁的郑凝绩提醒道。
听到这提醒,李晔才明白自己是陷入了误区,虽然眼前的孙烨已经过50,但并不代表其他人也能活到这个年龄。要知道,唐朝人的平均寿命只有27岁,虽然这个数字并不完全准确,但在这个连个普通感冒都可以要人命的时代,活到四五十岁就得感谢老天,六七十岁难上加难。不然为什么‘七十岁’叫古稀?说明就很稀少,不像后世随便一抓一大把。
“可之前没听说他身体有恙啊,会不会有人下毒什么的?”李晔顿时陷入了阴谋论。
“这。。。”裴荣有些不确定,“殿下,应该不会吧,杨复光好歹也是军中统帅,手下那么多将领,二期要是有人谋害不至于没有动静。不过殿下,现在杨复光一死,朝中局势恐怕会发生巨变啊,下官担心会对殿下造成不利影响。”
“巨变是肯定的,就是不知道会带来多大的影响。”李晔神色有些担忧,这个已经不是他能预料并且掌控的局面了,只是希望不要影响他的外放。
正如一众人所猜测,果然在杨复光病逝的消息传到成都后不到半个月,田令孜就动手了,动手的对象自然就是杨复恭。在田令孜的谗言下,李儇下令革去杨复恭的枢密使和右神策军中尉等职务,贬为飞龙使。
飞龙使虽然权力比唐朝前期大很多,但说白了就是一个管马的,也就是弼马温,跟枢密使等相比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杨复恭失势,田令孜便少了一个心腹大敌,于是很快他就把目标瞄准了郑畋和正要举行大婚的李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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