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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张寒城带着疯僧乱走,走的太急,没有找到王怀恩的住处,此次辨认好了方向,自是不会再走丢了。
张寒城与疯僧走着,至于高怀德和杨业则是一人一马行在一侧,折赛花抱着杨业的腰端坐在马上,时而叽叽喳喳的说些琐事。
大约走了三十余里路,临至一处山脚下,远远地才看见了那雪景当中的一处居所。
此刻临近傍晚,炊烟自那房中升起,倒是形成了一幅十分温馨的美景。
张寒城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他已经许久未曾见到王怀恩,想来王怀恩为七道人更换墓碑的时候,并未见到他,说不定会怪他。
他只想着跟王怀恩好好解释解释。
转瞬之间,一行人就已经临近了那处院落外面。
高怀德与杨业同时扯住缰绳,停下了马匹,忍不住看向了那院落当中,正用着一把木枪,不断演练的孩童。
这孩童唇红齿白,浓眉大眼,一招一式十分认真。
孩童听见了马匹的声音,这才惊醒,停止了演练,持着手中的木枪,转头看向了一干人等。
房门打开,一位衣着朴素,相貌温和的青年妇人走了出来,张望着这里的情景。
高怀德和杨业连忙翻身下马。
张寒城主动走到了院子前面,看了那孩童一眼,又看向了那青年妇人,道:“嫂嫂,我是住在山上道观里的……”
“是张兄弟吧?”青年妇人顿时开口道。
张寒城连忙点头,道:“嗯,是我。”
青年妇人微笑道:“原来是张兄弟,相公岁旦前曾上山寻你来家里过岁旦,你却没在,他便回来了。他下午时去山上打柴了,估计很快就回来了。快进来坐吧。”
张寒城道:“好。”
青年妇人赶紧去搬木桩,张寒城见到这一幕,连忙跑去帮忙。www..com
“这事情我来做就好了,张兄弟是客人,怎么能让你干活。”青年妇人连忙道。
张寒城道:“嫂嫂是女子,我怎么能让你累着。”
青年妇人温和一笑,对那孩童招了招手,道:“快过来。”
孩童赶紧跑了过来,有些害怕的抱着妇人的腿,仰头看着张寒城,又看了看紧跟着张寒城的疯僧。
青年妇人道:“快叫叔叔。”
孩童顿时脆生生道:“叔叔。”
张寒城还是第一次觉着自己的辈分变大了,顿时干咳了一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平川,我爹说是一马平川的平川。”孩童看着张寒城道。
张寒城顿时觉得他生的可爱。
青年妇人又对杨业高怀德点了点头,道:“我去沏些热茶,给众位暖暖身子。”
说完,她就又对王平川道:“你留在这里,娘去沏茶。”
“嗯!”王平川顿时点了点头。
高怀德与杨业面面相觑,不知怎么,他们忍不住拘谨了几分。
折赛花转了转眼珠,蹦蹦跳跳的跑过来,看着王平川道:“你叫王平川?这名字可真好听。”
张寒城顿时觉得这话有些耳熟,想起了他跟折赛花说自己名字的时候,折赛花也说自己的名字好听。
估计这是折赛花认识别人的一种方式。
王平川顿时涨红了脸,有些害羞。
折赛花道:“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你要叫我姐姐……”
张寒城迟疑了一下,去到了一处木桩那里,拉着疯僧坐了下来。
杨业小声道:“这里便是王彦章后人的住处?”
张寒城点头道:“嗯。”
高怀德看了一眼王平川,道:“他才四五岁的样子,这么小就在雪地里练枪了,实在是有些太严苛了。”
杨业也点了点头。
张寒城也觉得王平川或许有些太小了,而且现在是冬天,总归是容易生病。
他并不知道,王平川之所以这么年幼就开始练枪,还跟赵九重有所关联。
先前张寒城为七道人守孝的时候,赵九重偷偷的找王怀恩算账,胜过了王怀恩,王怀恩就一直惦记着这件事情。
于是才开始叫王平川这么小就练枪。
正在此时,远方的山道上,一道背着柴火的身影越行越近,他龙行虎步,停在了院子的门口,看着一白一枣两匹马,诧异的看向了张寒城等人。
张寒城赶紧站了起来,杨业和高怀德也是如此。
王怀恩深感诧异的扫了一圈,最终将目光停留在了张寒城的身上。
“王大哥……”张寒城连忙道。
原本,以王怀恩的年岁,张寒城叫他一声叔叔也不为过,只是七道人的辈分比较大,张寒城做了七道人的孙子,则跟王怀恩同辈,所以才叫他大哥。
王怀恩点了点头,走了进来,道:“这些人是?”
杨业和高怀德顿时站直了身子。
高怀德十分郑重的抱拳道:“在下白马银枪高思继之孙,高怀德。”
王怀恩顿时愣了一下。
杨业道:“在下杨业。”
他并未介绍自己的父亲,只是因为王怀恩应该不认识他父亲。
王怀恩目光一闪,看了一眼两人,抬手抱了抱拳,尤其是在高怀德的身上停了停。
当年高思继与王彦章乃是敌对之将,曾经交手,高思继的武艺不在王彦章之下,他的大名王怀恩自然听说过。
有趣的是,王怀恩与高怀德两个人的名字中,都有个怀字,也算是种缘分了。
王怀恩道:“寒舍简陋,二位来到此处,有些怠慢了,还望勿要见怪。”
“爹爹!”王平川赶紧跑到了王怀恩的身边。
那青年妇人也已经端了热茶走出,张寒城赶紧跑过去帮忙。
王怀恩道:“但不知道诸位来到此处,所为何事?”
杨业虽然一心想要挑战王彦章后人,可真见到王怀恩,却心中难免有些紧张,道:“原本,我是想要挑战你的,但……我又不准备挑战你了,我这次来,是想要见一见那忠胆枪……”
王怀恩挑眉,道:“哦?你想要挑战我?”
杨业顿时心中有些火热,虽然张寒城压制住了他挑战的心思,但真见到了王怀恩,他总归是又有些想要跟王怀恩比拼一下,也想见识见识王彦章的枪术:“嗯,原本是这样的……”
高怀德看了一眼杨业,又看了一眼将茶水搁在桌上的张寒城。
王怀恩坦然道:“我这一生过得平凡,家祖枪术传到我这里,已经荒废了半生,你虽是少年,可或许枪术还在我之上,如是与你交战,十有**,我不是你的对手,但那样是我这不肖子孙断绝了枪术,与家祖无关。”
谁也没想到王怀恩竟然会这样的坦然,这话令杨业有些措手不及,也一下子冷静了下来:“没……没有,岂敢,岂敢,您是前辈,之前是我一时脑热……张兄弟已经阻止我了,不叫我跟您比武了。”
青年妇人原本在旁边看的紧张,此刻终于才松了一口气。
王怀恩忍不住看了一眼张寒城,没想到张寒城会在中间拦了一下,他还想着张寒城是带人来这里跟他比武呢:“你想要看忠胆枪的话,自然可以,我这便去取。”
说着,王怀恩将柴火放在了一边,同时道:“兰娘,烧几个菜来,今日喝酒。”
“好。”兰娘微微一笑。
很快,王怀恩便已经取来了忠胆枪,这枪平日王怀恩都要出门携带着,他时常呵护,虽长久不用,但却银光闪闪,寒光乍现。
那枪尖血槽依旧锋利无比,两侧之刃,寒芒毕露。
高怀德与杨业都是爱枪之人,看着这把铭刻了忠胆二字的铁枪,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王怀恩迟疑了一下,横过铁枪,递给了杨业。
杨业恭敬地双手接过,将这铁枪握在手中,只觉得这枪寒气迫人,其内仿佛有滚滚的血气流淌,此枪不知饮过了多少人的血,王彦章一生纵横,忠勇无双,纵使是敌人都敬佩他。
只可惜沧海桑田,王彦章却已经化作了骸骨,永远的消失在了岁月当中。
杨业在接过这枪的那一刹那,真的感受到了张寒城所说的那种重量,这是一种虚无缥缈的重量,不是枪本身重,而是它背后的东西,太重太重了,此枪属于王彦章,那是他的一生:“真是一把好枪……”
王怀恩目中也有着一丝傲气,忍不住抬手,放在了幼子的肩头。
高怀德凑到杨业的一边,也看起了这枪,下意识的把手放在了背后包裹的银枪枪杆上,紧紧的握了握。
琅银曾与这忠胆相撞,祖辈交战的情景,已不可推敲出来。
王彦章已经作古,高怀德的祖父高思继也已经离开了人士。
这两把曾经互相攻伐的长枪,失去了原本敌对的主人,为了天下第一枪的名号,二人或许曾经暗暗也较过劲。
只是此刻,物是人非,那对立双方,却再也不再对立,二者也终究失去了碰撞在一起的理由。
不知怎么,高怀德鬼使神差的从背后取下了琅银枪,去了其上裹着的布,缓缓地用琅银枪的枪头,触碰向了忠胆枪的枪头。
叮!
清脆的声音响起,在每个人的耳边都清晰万分。
好似一切又回到了战场上两方交战厮杀的情景。
一人身骑白马,手执银枪,一人身骑黑马,手执铁枪。
他们犹如狂风一般,碰撞在了一起,而后,又归于了永久的平静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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