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仕录：凤主沉浮 第二章 遇蛇记

    谢无衣拐进一条小巷子，藏进事先准备好的垃圾木篓子里，透过缝隙看到上官傅桓跑过巷子口，待听不见脚步声后，她爬出篓子，抖掉身上的烂菜叶子。

    手里的玉佩，呈蝙蝠展翅形，通体雪白，晶莹剔透，日光下折射出幽幽青光，栩栩如生。垂下的两根丝线上串着淡绿的水晶玉珠子，各七颗共十四，在风中相互撞击产生悦耳的声音，甚是好听。

    谢无衣满意地把玉佩藏进怀里，一转身，上官傅桓站在她身后。

    “鬼啊！”她大叫。

    上官傅桓哼一声，正义凛然道：“心中有鬼之人才会相信世上有鬼，立于世，君子当正其心，正其行，正其言……”

    谢无衣不耐烦地打断他：“够了够了，别念经了行不行？”

    上官傅桓脸腾一红，气愤道：“这不是念经！我刚才所念的出自青先生的《君子劝诫篇》，你懂不懂啊！”

    “不懂。”

    “……”上官傅桓挫败地抚额，心里狂骂自己为什么要跟一个乞丐讲这么高深的学问，他用力抹了一把脸，恢复一本正经，“我不管，我今天就要把你抓回去。”

    “傻大个，我已经把钱全都还回去了，你还想怎么样？我跟你无冤无仇，你没必要追我这么久吧？”

    “青先生要见你，你应该感到荣幸才对。”上官傅桓扬起脸，义正言辞道，眼神中无不流露出对青九凤的崇敬和钦佩之情。

    谢无衣翻翻白眼，“荣幸？我是不是还要感激涕零，烧香拜佛啊？”傻大个的言语间对那位青先生很是尊敬，如此一想，她便有了计谋。

    只见她抬起头，微微一笑，即使蓬头垢面，脸脏兮兮分辨不出真实模样，也掩盖不了那双清灵的眸子里折射出来的明艳笑意，上官傅桓一愣，听她指着自己身后喊道：“青先生，您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的么？”

    青先生来了！

    上官傅桓回头，没人，再回头，人不见了！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被臭乞丐耍了，悔得肠子都青了，赶紧跑出巷子去追，狭小的巷子再次回复宁静，只见墙边的木篓子动了动，谢无衣头上顶着盖子，朝上官傅桓跑远的身影得意洋洋地比了比中指。

    回到原先住的山间破庙里，谢无衣把换下来的乞丐装悄悄藏到破庙外的草堆里，拎着手里顺手牵来的晚饭，惬意哼着小曲儿。

    把饭菜放到地上的门板上，打开香喷喷的烤鸡油纸，立马飘出来令人食欲大振的香气，她刚把鸡腿放到嘴边，一把冰冷的兵器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谢无衣翻了翻白眼，神情淡定地用胳膊轻轻戳了戳身后人的胸膛，脖子上的剑顿然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黑衣男人身体不受支撑地倒下去，捂住胸口闷哼。

    她双臂抱胸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不屑道：“冰雕，你伤好了？”

    男人瞪着她，痛得说不出话来。

    坐在男人身边，啃着手里的大鸡腿，她边吃边欣赏着男人脸上呈现出来的五颜六色的神情，“哼，伤还没好就学别人恩将仇报，你可真行。我告诉你啊，当初要不是我在悬崖上救了你，你早就被狼分了吃了。”

    男人受够了她的尖酸刻薄，撇过头去。

    “不懂得知恩图报也就算了，还想杀我。好，你来杀啊！你来杀啊！”谢无衣用油腻腻的手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扳到自己面前，从破窗格子里斜照进来的余辉照到男人英挺的脸上，有种难以言喻的不羁桀骜。

    “其实你，长得挺好看的。”谢无衣**一笑，趁机揩油在他脸上摸了一把，手指不小心擦过他干裂的嘴唇，男人伸出舌头舔舔她手指碰过的地方。

    动作那么暧昧，甚至有点**。

    谢无衣目瞪口呆看着他，男人冰冷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下，最后停留在她嘴上刁着的鸡腿上，声音嘶哑地说：“饿了。”

    啪嗒！

    谢无衣嘴里的鸡腿掉到他胸膛上，男人皱起修长的眉毛，盯着那只被咬过几口的鸡腿，语气冷然道：“脏。”

    谢无衣自尊心大大受挫，俯下身凑到男人面前，笑容阴险地问：“你嫌弃我？”

    男人不置可否。

    很好，很好……谢无衣笑容可掬地在男人胸口上锤了一拳头，当着男人的面，端来所有的饭菜全部舔了一遍，奸计得逞地冲他挤眼笑道：“还想吃么？”

    “恶心。”男人狠狠瞪了她一眼，决定不再理睬这个小人，可这时肚子却唱起了空城计，引得谢无衣捧腹大笑，他的脸红得能渗出血来。

    男人的肤色苍白如雪，修眉入鬓，眼眸如星，熠熠生辉，表情永远摆脱不了冰冷僵硬，藏在黑发后的耳朵却是雪白的，隐隐浮上来的红晕如开在雪天里的红梅，颇有几分艳丽。难得害羞的可爱样子，消去了留在谢无衣脑中对他冰冷杀手的印象。

    终究心软下来。

    谢无衣叹了一口气，从身后掏出一个陶罐来，打开一看是香气扑鼻的小米粥，冒出腾腾的热气。她把他扶起来，靠在草堆上，陶罐塞进他手里，“我去熬药，你先把粥喝了，热热身体。”

    男人望着她走出去的背影，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低头望着手里热乎乎的粥，僵硬的嘴角往上扯了扯。

    晚饭过后，是上药时间，谢无衣二话不说把男人上衣扒开，也看不到他慢慢红起来的耳尖，揭开白布扔掉，遇上金疮药再换上新的白布。

    男人看她坐回到火堆旁，低头摆弄起那些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瓶瓶罐罐研究起来，瓶子上写着字，有“丹顶红”、“泻药”、“痒药”、“穿肠散”，还有……“c混药”！？

    男人猛咳起来。

    谢无衣抬起头，看到男人的脸色很难看，甚至有青黑的症状，便问道：“你没事吧？如果难受的话不要忍着，我这里有好多药呢！”

    男人听到她要给他用药，眼睛一直盯着那瓶c混药看，几日来遭受她折磨的阴影挥之不去，难以想象自己接下来的日子会发生什么事。

    篝火下的少女，秀发绑成男子的束发，搭在肩膀上，脸色土黄，一字眉，下巴上还有一颗大大的黑痣，虽不能以貌取人，但实在丑的无法形容，让人多看一眼都觉得想死的心都有。要不是他定力好，早就被恶心死了。

    可是看得次数多了，倒觉得那张脸顺眼多了。单单就那一双眼睛，清灵如水，时不时透着古灵精怪，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像初生日照下渐渐抹晕开的朝霞铺陈在花心，桃之夭夭，汇聚那些温柔不突兀的光芒与温暖，灼灼其华，足以将其余五官的丑陋掩盖过去。

    “你说这个**是不是真的有用？”

    “c混药”两个字正贴在自己鼻子前，男人纤长浓密如蝶翼的睫毛忍不住抖动，脑海里满是非常不好的预感，他飞快撇开脸，语气僵硬道：“不知。”

    “拜托，你能不能多说几个字啊，跟你说话真无聊，每句话永远都不超过两个字，我养条狗他还会多叫几声呢！”

    “……”

    男人冰冷的脸色瞬间黑下去，黑得跟锅底一样，怒视她，恨不得在她身上戳出两个大窟窿来，谢无衣被他瞪得莫名其妙，忽而眼珠一转，挑挑眉毛，“要不，我们试试？”

    “……！”

    男人听到她神情暧昧地说“我们试试”，还摸了摸她下巴上的那颗恶心的黑痣，先前喝进去的那碗粥差点没呕出来，赶紧躺下闭上眼睛装尸体。

    谢无衣不依不挠：“难道你不想知道它是不是真的有用？”

    根本没兴趣！

    现在连被她碰过的地方都觉得恶心，浑身起鸡皮疙瘩，不想睁开眼睛去看那张丑八怪的脸，男人恨恨地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想。”

    “可是我想啊！正好，我原先偷了两只公鸡来，我去试试。”说完，谢无衣屁颠颠地跑出去拿鸡做试验，结果一晚上两人都被吵得没睡好。

    柴木在火堆中发出吡里扒拉的爆破声，给空荡荡的破庙增添了一丝丝寂寥。

    男人揉揉脑袋，撑起身子，望见外面朝霞如锦，破庙前的一棵野海棠竟然开花了，盛开如火，一簇簇的花团被金黄的晨光照亮，彷佛预兆着重生的喜悦，大把大把地开放，充满着无穷无尽的生命力，绚烂了天外的清晨。

    谢无衣披一身璀璨的霞辉闯进宁静的场景，晨光下盛放的海棠花在一阵无名风的吹动下落下无数的花瓣，几所花瓣缠绕在她的青丝上，清癯的身影笼罩在万道霞光下，飘起的花瓣恍若熊熊燃烧的火焰的灰烬，全都不足以形容此时此刻壮丽无边、惊心动魄的美。

    除了人以外，其他的都美。

    几株清新的草药砸在他脸上，谢无衣自顾自地坐在火堆旁烤起鸡来，嘴里哼着小曲儿：“嘴里嚼几下，敷在伤口上。”

    男人咬牙切齿地嚼烂嘴里的草药，原先觉得她看起来顺眼完全是中毒的错觉脑子不清醒才会这么认为，除了人以外，其他的都很美好，就连苦涩难嚼的草药都比看到她的脸感觉舒心一万倍。

    “伤好了你打算去哪里？”谢无衣随意问道。

    男人继续嚼草药。

    “你到底是谁啊？”

    “为什么那些人要追杀你？”

    “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厉害的人物？”

    “喂！你叫什么？我叫谢无衣，你看咱们认识这么久了还不知道对方叫什么名字，要不正式自我介绍一下？”

    忽视她的喋喋不休，男人瞧也不想瞧她一眼。

    见他不搭理自己，谢无衣兴致缺缺，抽了一根他嘴里的草药，闻了闻，嗅了嗅，皱皱眉，啧啧两声，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似乎猜到了些什么，死死盯着她。她呵呵笑道：“哎呀，糟了，冰雕，实在对不起，我好像采错草药了，这个不是用来疗伤的，是……用来利尿的，我向你道歉！”

    你这是道歉的态度，笑成这样！分明是故意的！男人差点气绝身亡，要不是重伤在身早就把她当场灭口，现在只能用眼神杀她，渐渐的，他发现自己有了一些突然涌上来的的冲动的尿意。

    一只破碗放到自己面前，男人抬头，看到痛苦憋笑的谢无衣想笑又不能笑，断断续续地挤出完整的一句话：“尿哈……咱（在）……介（这）里吧。”

    我要将她碎尸万段！

    男人愤怒地拾起碗扔到对面墙上去，碎瓷片如他攀升的怒意朝四周飞溅开来。

    谢无衣愣住，震慑于男人眼中残酷的杀气腾腾，吓得再也笑不出来，她跌跌撞撞站起来，溜之前沉重地朝男人九十度深深鞠躬，几颗红果从袖子里掉出来，“大侠，我错了，我出去一下，你就地解决吧，请自便。”

    她刚要出去，男人冰冷发话道：“扶我。”

    谢无衣把他扶到外面的墙角处，没多久，墙角那边传来一声喊叫，她赶紧跑过去，一条蛇从自己头顶甩飞过来。

    愣了一愣，过去看时，男人倒在地上，露出痛苦的表情，躺在荒草里挣扎。男人望天无语，眼角含着泪光，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掩去嘴角泄露出来的笑意，谢无衣摆出一脸的关心问他：“被蛇咬了？”

    男人的脸色已经开始发黑，神智也不大清楚，目光有些迷离，只知道盯着谢无衣，冷汗直往他额头上滴答滴答流下来。

    “真被咬了？”

    “吸毒。”男人昏迷前说。

    “喂！你醒醒！”谢无衣用力地拍他的脸，强行撑开他渐渐闭上的眼睛，“你该不会是想要让我帮你吸毒吧？男女授受不亲啊冰雕，况且……”

    谢无衣为难的目光慢慢从他身上往下移，往下移，最终落定在他用双手捂住的还没来得及提的裤zi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