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小玉目光扫过应无为的背影,旋即就将目光移开了。
碧桃已经端了茶水过来,轻声道:
“小姐先喝些水吧,奴婢还做了些小食,林公子为你备下了丸药呢。”
谢小玉点点头,接过茶水来,刚润了润唇,旁边的虞琰不知道梦见了什么,手足无措地忽然乱挥着,差点儿打到她的手。
谢小玉躲了一下,茶水微微溢出来,碧桃忙接过来,口中道:“小姐当心。”
谢小玉拉住了虞琰的手,将斗篷盖在他的身上,轻轻拍着,低声哼着小调儿。
这曲子是赵氏常哼给她听的。
虞琰渐渐安静了下来,最终再次陷入熟睡。
谢小玉安心下来,放开虞琰的手,回身接过碧桃手中的粥时,恰好看见应无为打着呵欠,回头看她。
她微顿,移开目光,再不看她。
这样不行,谢小玉心想,不过是看见应无为她就这样子,那将来看见父母,看见天家,看见皇后,看见庆阳公主,她得激动成什么样子呢?
还有淳于风……
她想着这个名字,慢慢吃了一口粥,命令自己必须冷静下来。
那是真正的人精,如果她一直这个样子,那他必然会发现异样。
她要将自己眼睛的秘密提前暴露给淳于风,是为了让淳于风快点儿来对付她,这样她就有办法让淳于风露出马脚,但绝对不能让淳于风有一点点钻她情绪空子的方式。
冷静,谢小玉告诫自己,前世那十三年你都走过了,今生还有什么不可以?
本就不爱表露情绪的谢小玉,安抚自己之后,倒是真的平静了许多。
玉佩之中的严奴儿感到了谢小玉情绪的变化,在瓦罐里探了下脑袋,好奇地看看她,又看看应无为,旋即打了个呵欠,翻身继续睡了。
呵,小孩子呀。
在八十多岁的严奴儿眼中,这些人谁不是小孩子呀?
话说来,她倒是挺喜欢应无为的,不是因为模样,而是因为这小子没有仙骨,毫无灵力,真正的普通人。
都说修仙者万中难有一人能真正窥探此道,她死了七十年都没见一个,怎么认识谢小玉之后,突然遇见这么多修仙者,她真的怕怕的呢。
所以应无为的出现,让她着实安心,就说修仙之人是稀罕物!哪儿能见天儿撞见呢?
应无为只翘着个二郎腿,眯缝着眼睛,直到谢小玉吃完了粥,又吃完了药,挪身到了车边的时候,他才指着自己的黑眼圈,笑道:
“我想了这许久,依旧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得罪过谢姑娘?”他问。
谢小玉看都不看他,而是看向外面,回头再看碧桃时,眼中带着疑问。
碧桃忙道:“林公子往地上扔了一面旗子,然后车子一下子就到这儿了。”
应无为忙在旁边道:“叫什么律令旗,可神奇了。”
谢小玉前世听师父说林家的时候,听过这件灵器,据说是能缩地千里,瞬间踏遍山河。
当然,事实没有这么夸张,大概也与林公子灵骨尚未觉醒之故,所以没有走那么远,但看四周情景,谢小玉确定已经到了西境。
应无为见谢小玉总不说话,又继续道:“姑娘你理理我嘛,我就这么惹你厌烦吗?”
……是挺烦的,谢小玉瞥了他一眼,再次看向车外雨幕之下的月亮,身子微微向前倾,仿佛打算出去的样子。
应无为立刻抬手挡了一下:“那位公子说了,姑娘不能离开,说是会有人追上你的。”
谢小玉依旧当应无为如无物,回手抱着那把翠绿的伞,对应无为说了两个字:
“停车。”
应无为一呆之后勒停马匹,眼看着谢小玉撑伞下了车,碧桃吓得慌忙拉住她的手,开口道:
“小姐这是要去哪儿?不在这一时的,你,你都流了好多血。”
谢小玉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心。
已经到了西境,她看向碧桃的眼睛道,该快些了。
碧桃见状,忙也要下车:“那奴婢跟着吧”
不必,你照顾好世子。谢小玉指了虞琰一下。
而后不再听劝,抬步走进了雨幕之中。
碧桃很是着急,可是小姐的话是要听的,生气之余狠狠地剜了应无为一眼。
自从这人出现之后,小姐都怪怪的了!
应无为被碧桃瞪得莫名其妙,又看看谢小玉的背影,跟着跳下车紧好蓑衣。
“你们主仆可真有意思。”他摇头笑说。
碧桃不高兴了,哼声道:“要你管。”
应无为丝毫不生气:“你放心吧,你们救了世子,我自当护好你们小姐的。”
说罢,便跟上了谢小玉。
……
黑夜之中,谢小玉沿着看不清的泥泞小路,不紧不慢地走着。
严奴儿感到了外界的变化,从玉佩里出来,悬在天上。
你要去哪儿?
那边的高地,谢小玉向前轻轻抬了一下下巴,道。
严奴儿明白,便给谢小玉指路,让她注意脚下的同时,还不住去看看后面跟着的应无为。
你认识他吧?她笑嘻嘻地问谢小玉,八卦的心都溢出来了。
谢小玉不回答。
他看起来人不坏。
还是不回答。
长得还很好看呢。
……谢小玉给了严奴儿一个肯定的眼神,但依旧是心如止水,一言不发。
瞧他挺可怜的,被你打了,你理理他嘛,总该问问。
“我都被你打成这样了,你理理我嘛。”
一人一灵的声音同时响起,谢小玉恍惚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岔了。
严奴儿也吓了一跳,忽得升起来老高,又钻回了玉佩中的瓦罐里,差点儿应无为也能听见自己说话。
只见应无为快走几步,贴近谢小玉的身后,口中唠唠叨叨不停:
“姑娘你这是要去哪儿呀?姑娘你是不是认识我?姑娘你为什么要打我呀?姑娘你别不说话呀?姑娘你别是哑巴吧?不能够呀,你刚才不是说话了吗?哎姑娘,这夜黑风高的还下雨,你到底要去哪儿呀?挺危险的,咱们一起走呗。”
絮絮叨叨地,在这安静的雨夜里显得格外聒噪。
严奴儿倒吸了一口凉气,火速钻进玉佩内,再次将自己扣在了瓦罐底下。
这男人长得再好看也不行,太絮叨了!
她就没见过这么絮叨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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