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或许有我所有的记忆,以至于能伪造出那种程度的虚假噩梦……但你显然是没有脑子的。”
安南依靠在身后的墙壁上,缓缓开口道:“如果你有和我一样的智慧,是不会留下这么多的漏洞的。”
自然,安南的话没有任何回应。
但那无所谓。
在这次噩梦中出来后,他已经完全理解了丹顿的逻辑。
丹顿能够幸存在自己的噩梦中……应该是因为,萨尔瓦托雷低估了黄金阶超凡者的力量,将丹顿的大脑作为咒性材料,加入到了药片中。
灵魂被染色后,从本质上就已经跨越了“人类”这个族群的极限。
那是货真价实的非人。
毕竟丹顿被夺走的只有脊骨和灵魂——虽然他的灵魂也被抓走,但他的大脑仍然是完整的。
也因此,这份咒性材料才会被萨尔瓦托雷作为入梦秘药的主材料。
萨尔瓦托雷想必是没有料到……即使失去了灵魂,即使大脑被搅打成浆甚至可能还煮沸、过滤过,但最终制成的药片中,依然会存留有丹顿的意志碎片。
但也幸好,仅仅只是碎片而已。
或许是因为没有灵魂的缘故——丹顿的行动非常机械。
换句话来说,就是不懂得虚则实之的道理。
他的所有行动都有明确的目的。
他将安南拉入到伪造的“噩梦:狼吻”中,目的应该是为了让安南接受狼吻仪式。
安南原本持有被反转的冬之心,已经被剥夺了全部的负面情绪;如果他再被狼吻仪式在噩梦中剥夺掉全部的正面情感……他还能剩下什么?
——只会剩个空壳而已。
到了那时,丹顿的意志碎片就能够趁虚而入……占据安南灵魂的一角,重新拥有能够思考的身体、以及拥有能够施展法术的超凡灵魂。
“但你根本意识不到,我的记忆力到底有多好——你也无法在这个空间内对我读心。因为你已经失去了施法能力,只能从我说的话中获取资讯。”
安南嘴角微微上扬,平静的说道:“否则你不可能不知道——
“我认出来的画,比我说出口的要多的多。
“——所以,我已经看到了你的小动作。”
是的,小动作。
安南最开始跳过来之前,就已经认清了这面墙上的画。
这面墙共有八幅画,两副来自卡芙妮、一副来自卡芙妮她爸,两副来自老面包,一副来自一一,一副来自酒儿。
而另外一幅,则是一枚黑色的瞳孔。
是的,黑色——而不是灰色。
但在安南将目光移向那副画的时候,它就悄无声息的变成了灰色。
或者说,变成了另一幅画。
然而这只是让安南有些怀疑。
毕竟他也是有可能会记错的……
但在安南离开噩梦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之前没有说出口的——一一的嘴巴和酒儿的耳朵,从墙上消失了。
“也就是说,你有着一定程度的权限,能够控制我的噩梦。之前制造的假噩梦,应该也是这种程度的技术。
“但你能控制的部分很微小——你在节约力量,或是在担心我会看破。所以你的策略就是……将你事先调好的噩梦,直接送到我面前。
“我之前就奇怪。为什么燃烧的两面画,都在我远处?如果我没有移动过的话,应该不可能看到这么远的画才对。
“答案很简单——因为我会看向哪副画,根本无关紧要。我的噩梦是由你亲自安排好的顺序。”
安南平静的答道。
“在第一个噩梦中,你通过自己的恐惧碎片,来暗示我‘丹顿的确已经死了’,试图让我放弃对你的【警惕】;
“而之后你又告诉我,理智会让我困顿不前、驻足原地,以此让我抛却【理性】,不要迟疑的向走廊深处走去——这一切都是为了让我接受狼吻仪式。”
但那个时候,丹顿就失败了。
安南过于理性而冷静。
因此他意识到了虚假噩梦的漏洞所在。
然而之后,丹顿却并没有认输——
“紧接着,你又将我丢到了必须凭借【外力】才能通关的死局之中。我的行动模式,想必也是你算计好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使用‘大卫’的力量,让我回想起这份力量。
“之前的两个恐惧碎片中,你通过快节奏的噩梦、不让我想起这份力量,是为了狼吻仪式不要受到多余因素的干涉……那么问题来了,你为什么现在又希望我用了呢?”
安南平静的说道:“因为你希望我在这个世界……也使用‘大卫’,对吧。或者说,你希望我们在对峙的时候,我能够将身体更换为‘大卫’。
“如果这是一个陷阱的话,你在接下来的三次恐惧碎片中,都会向我强调这个概念——你会专门选择‘不变身就无法通关’的噩梦,为了让我形成惯性思维。目的就是在我与你对峙的时候,下意识使用这个能力。具体的原因我不知道,但想必也与你翻盘的手段有关。
“你自己没有灵魂,因此无法进入噩梦之中。如同机关造物也无法入梦一样……所以你不可能在恐惧碎片中。你一定就在这里。
“为什么天上那颗眼睛是我自己的?我到底在看什么?我在寻找什么?”
答案已经很清晰了。
天上那颗眼睛,预示着的是安南的“自视”之心。
它所搜寻的,就是丹顿。
虽然说起来有些奇怪……但这于黎明之前的夜空下,破碎的石船、应当就是安南的内心世界。
而丹顿就是这个世界的“病毒”程序。
那个眼睛在搜索的……不是安南、而是丹顿。
——那就走个程序吧。
安南一动不动,靠在墙壁上叹了口气:
“我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你还要继续吗?”
安南话音落下,没有任何回应。
“……还是说,在接下来三个小副本结束之前,你连实体都没有?
“那未免也太可怜了叭?”
安南毫不犹豫的嘲讽着。
丹顿依然没有出现在安南面前。
“那成,就走个程序吧。”
安南只是把头往后面倚了一下,懒洋洋的说道:“我受伤了,懒得跑路了。
“想让我进哪个噩梦,你自己去把画拿来——自己动,明白了吗?”
在短暂的迟滞之后。
安南面前属于卡芙妮嘴巴的那幅画,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的嘴巴。
在对视的瞬间,周围再度传来嘶喊声、咆哮声、哭泣声——
“——闭嘴!”
安南清冷的声音落下。
在他声音落下的瞬间,嘈杂的声音突然平息了。
在非常安静的氛围下,安南再度跌入到了新的噩梦中——
他察觉到自己的左手和右脚,被手铐锁在手术台上……他的右手旁放着一把小锯子,而他正上方有旋转着的巨大钢锯、缓缓逼近。
他非常理解这一幕是什么,以及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但看着这一幕,安南却没有丝毫慌张。
回忆着之前的那一幕,他的嘴角微微上扬。
果不其然……
他的猜测是对的。
“虽然这是噩梦……但这终究也是属于我自己的梦。”
和之前的噩梦不同。
安南这次进入的,是他自己的梦。
丹顿能够修改他的噩梦,恐怕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假如换一个人的噩梦,他反而可能就无法修改了。
毕竟他可是真正的【窃梦者】。
关于梦境的操作……即使失了智、无法施法、只依靠本能在行动,无疑也能称得上是世界一流。
安南尊重他的技术。
“但这……毕竟是属于我自己的世界。”
安南慢慢闭上眼睛。
他的身体瞬间膨胀起来,化为坚硬的大理石雕像。
“大卫先生”只用两拳,便将连接着自己手腕的镣铐,直接从手术台上打了下来。
是的,不是镣铐断了。
——而是手术台被他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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