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人?
安南感觉自己的头脑还有些浑浑噩噩,如同睡的太久一样。
他轻轻晃了晃头,走过去低声对银爵士问道:“我记得……还有位神的名字叫‘镜中龙’。但我不知道祂的神职。”
“你是从格良兹努哈的书里看到的吧。”
银爵士轻笑一声,回头直接揭穿了安南较为委婉的用词。
“……是的。”
安南点了点头。
闻言,他反而有些疑惑。
为什么只是提到这个名字,就能被直接认出信息来源?
“镜中龙是一个比较少用的别名,因为它会误导人……祂没有镜的权柄,也并不完全是一头龙。这就像是老祖母也偶尔会被人称为‘冷血女士’;而也有人会称呼我为‘白衣商人’一样。”
银爵士解释道。
只有神明在升华仪式中给自己起的名字,才能成为祂们真正的代号,在接近祂们的地方呼唤这个名字就会被听到。但哪怕是在凛冬公国内呼唤“冷血女士”这个名字,老祖母也不会听到它……因为它根本就不是老祖母给自己起的名字,而是一个外号。
也就是别名。
这是在“不想被人发现”的时候,采用的避讳方法。
“至于格良兹努哈会用这个名字作为代称,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骸骨公正在被雅翁所追杀。‘镜中龙’实际上隐喻着的神明,就是绘画与虚妄之神‘纸姬’,雅翁的从属神。
“但我想你不知道……祂实际上是一幅画,一副拥有生命的画。”
“一幅画?”
安南有些讶异。
他的确听过纸姬这个名字……在刚知道阿莫斯的时候,他查过类似的资料。她是一位善良而沉默的女神。
她是许多穷苦画师的庇护者和偶像。
如果他们的画实在卖不出去,就可以通过仪式献祭给纸姬。纸姬会按照他们绘画时所花费的心力、而非是画本身的价值,赠予他们一些银币,让他们不至于饿死……但让安南记住这个名字的原因是,这些银币并非是纸姬以神力变出来的、也不是向银爵索要的……而是她自己赚的。
是的,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位传奇画师,行走于各国、游历于街头。
“没错,就是纸姬。”
银爵士点点头。
“但我想,你可能不知道……纸姬最早曾是雅翁所画的一幅画、也几乎是雅翁最好的作品。
“画的内容是一头银白色的巨龙,堪称栩栩如生。在雅翁的神力之下,它甚至能动起来,能发出咆哮、也能在画中飞舞……其力量甚至能影响到现世。”
说到这里,银爵士有些微妙的看了一眼安南。
随后祂继续说道:“后来,这幅画被一头真正的巨龙得到了。
“不幸的是,他爱上了画中的那头龙。甚至可以说是痴迷……
“它完全舍弃了自己现实中所得到的一切,只为了能和它相处更多的时间,在数百年间,他只与它聊天、亲密相处,痴迷的看着它在雪山之巅飞舞。
“可它毕竟只是一幅画……没有神智也没有灵魂,只是按照雅翁预先的设定回应他人。
“——最终,那头巨龙得到了真理之书的扉页,那本书叫做《虚妄与真实》。
“但他却被那本书给予他的力量深深刺激到了,近乎甚至恼羞成怒。因为《虚妄与真实》里面的‘真理’,清晰无比的告诉了他,那画中的龙不可能是真实的。不过他利用自己的真理,可以将它变成‘更加真实的虚妄’,真实到近乎分辨不出。
“巨龙拒绝了这个看似美好的提议。
“他宁愿相信那头龙是完全真实的,宁愿相信画中封印着一个龙的灵魂。他恐惧、甚至厌恶自己得到的真理,最终做出了一个决定——他决定舍弃自己的真理。
“或者更准确的说法是,他强行证明了……那副画中的确有着一头龙的灵魂。
“他利用自己的学识和财力,构建了完全的升华仪式,引燃了自己的灵魂……但处于仪式中心的,并非是他自己——而是那副画。”
巨龙用自己的灵魂、真理和一切,换取了将虚假强行变为真实的一次机会。
“所以,纸姬就成为了神?”
安南眨了眨眼。
……这算什么?
异世界版本的纸性恋吗?
不过,考虑到那副画能动,能说话,甚至能像是人工智能一样陪人聊天……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吧?
银爵士显然不知道安南心中微妙的情感。
安南追问道:“那么,他成功了吗?”
“他应该算是成功了。虽然原定的虚妄与真实之神失去了自己的灵魂,但那副画的确拥有了灵智,也得到了真正的灵魂。”
银爵士只是温和的笑了笑:“和他曾经所构想的一般,那是一头清冷、优雅而善良的小母龙。也就是如今的绘画与虚妄之神纸姬……”
只是他自己却看不到了。
银爵士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安南也读懂了祂的意思。
听到银爵士的说法,安南突然回忆起了骸骨公赠予阿莫斯的颜料。
这两者之间,似乎有些相似……却又有些不同。
这么说来,“镜中龙”对纸姬来说的确是一个近乎辱骂的别称。也同时精确地隐喻着祂的所在。
“您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么多?”
安南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
银爵缓缓点了点头。
“纸姬如今就住在诺亚王都,”祂对安南嘱托道,“祂想要见你。”
“见我?”
安南有些讶异。
为什么?
我也不认识你啊……
“……因为那副画,实际上是雅翁给老祖母绘制的肖像画。”
银爵挑了挑眉头,也不嫌尴尬、只是笑呵呵的说道:“不过,老祖母的脾气你也懂的。祂并不想见纸姬……也不认为纸姬与祂有什么关系。
“不要多问了,到了你就知道了。你就权当是满足一下纸姬的思乡之情吧,安南。多认识一下别的神明,对你是有好处的。而且有纸姬保护你,你在王都也会更安全一些,行动起来也更方便。”
安全?有什么是比银爵士的庇护,在诺亚王国更安全的吗?
而且这是纸姬想见我……还是您想让我去见纸姬?
安南渐渐从这话里琢磨到了什么。
不对,为什么要纸姬保护我?
银爵是……不打算出面吗?
“您这是想要我去见纸姬……还是想要我去一趟王都?”
安南眨了眨眼,意识到了银爵士的弦外之音。
他直接干脆了当的问了出来,不自己瞎猜:“如果是要让我回王都,那么是以唐璜的身份,还是以安南的身份呢?”
这就是安南的年龄优势——他守规矩那叫懂事、不守规矩那叫率真,不会有人在意什么。
……当然,也有可能是颜值优势。
“自然是以‘唐璜·杰兰特’的身份。等你有空就来吧,帮我一个忙……不是很急,最早等春猎时期再回来。最晚赶在五月份之前就行。”
银爵士呵呵一笑,蹲在安南身前低声说道:“不过你也不用太害怕,在这几个月里,我会让小亨利把腐夫信徒都抓起来。在诺亚王国,不会再有腐夫的信徒了。”
“……我能问一下吗,大致是什么忙?我也好提前做个准备,免得我过去笨手笨脚的添乱。”
安南很有礼貌的询问道。
“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银爵士轻轻搂了一下安南的腰,嘴角上扬着小声说道:
“就是让你来代替唐璜参加一下,小亨利的葬礼……
“顺便用杰兰特家族的名义,警告一下那些不太安稳的人。这诺亚王国可乱的紧呢……腐夫以为他自己的计划隐秘而妥当,可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亨利会对他视而不见。”
银爵士咧开嘴,和蔼的笑着:“我曾对他们承诺过,我不会直接干涉王族与贵族们的内部事宜……
“你知道的,我向来说话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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