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在响,但一时之间,并无一颗弹丸射入人群,杨振瞬间就明白了过来,知道这是张臣在策应自己。
于是杨振立刻将计就计,做出了一番惊恐慌乱的样子,以杨振为首的数百骑,很快就在石廷柱他们所在的车城外面来回奔驰。
枪声一直在响个不停,期间甚至还夹杂着一些炮声的轰鸣。
杨振一边策马在原地打转,一边对麻克清说道:“快对他们说,敌人开始进攻了,他们何故关着门,不让咱们进入?”
麻克清立刻满含怒气地用女真话把杨振的质问之语高声喊了出去。
石廷柱等人自然注意到了外面突然的混乱,而两侧山坡上的火枪声以及夜暗中伴随着火枪声喷出的枪口烟火,也让他们连忙躲在了辎重大车的后面。
石华善听见外面显然充满了怒气的叫喊,立刻换成了石廷柱能听懂的话,问道:“父亲,敌人冲他们开火了,这还不能说明他们是咱们的友军吗?何故仍不让他们进来?”
“你再问,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他们的上官是谁?”
石华善连忙用满鞑子的女真话问了。
很快,他就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我们是镶白旗满洲固山额真图尔格的人马,唯一的上官,就是固山主子爷图尔格!”
“原来是固山额真图尔格的亲随卫队,怪不得如此眼生!”
石廷柱听了他儿子石华善的转述,心里立刻这么想到,仅剩的那一点疑惑也得到了解释。
又听见对方全程都能用自己都说不利索的建州老女真话对答如流,更大大地打消了他的提防之心。
就在这个时候,卧牛沟两侧的山坡上再一次枪声大作,而且很快就就有“震天雷”从山坡处冒着烟火,被投掷到卧牛沟腹地的道路上。
“震天雷”的落点,距离拥挤在车城前面的“镶白旗”人马已经不远,“吓得”那些受惊的马匹到处乱窜。
一直躲在车城后面认真观察外面这支人马的石廷柱,亲眼看见这个突发的混乱状况之后,最终放了心。
“快,快,移开粮车,移开辎重,放图尔格的人马进来!”
石廷柱一声令下,原来有大批辎重车辆围起来形成的车城,缓缓被移开了一个缺口,车城上下埋伏着的鸟枪手、弓箭手,纷纷收起了手中鸟枪、弓弩,从各色大车上跳了下来。
杨振、李禄、张国淦、马壮等人已经借着方才卧牛沟两侧放空枪、放空炮制造的紧张形势,让坐下的战马提前动了起来,此时看见紧闭的车城终于打开,立刻呼哨一声,冲了过去。
四百余骑奔马如同决堤的洪流一般,猛然冲入了向内打开的车城缺口之中。
到了这个时候,杨振可就不再慎着了,刚策马冲了进去,就取了斜插在马鞍前那个皮袋子里的火枪在手,冲着门口两侧云集着欢呼等候的人群开了枪。
杨振开枪的时候,他的枪口外的刺刀几乎已经顶在了一个将领的胸口上,自然是一打一个准。
至于其他的人,情况与杨振也类似,“砰砰砰砰”的一阵枪声响过,车城入口处顿时一片大乱。
原本欢欢喜喜地迎接镶白旗满洲固山额真图尔格人马进入的石华善,立刻就傻眼了,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了。
“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你们为什么要开火?我们分明是自己人啊!”
策马从他身边经过的李禄,手里握着手榴弹一下,来不及点燃,便顺势当作了骨朵,直接朝石华善的脑袋上砸去,一下就将正暴跳如雷却又搞不清状况的石华善砸得昏死过去。
亲自下令撤了埋伏的守卫,打开车城迎接杨振等人进入的石廷柱,傻眼了片刻,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大声叫着:
“错了,错了,他们不是友军,这是敌袭,这是敌袭!快拦住他们,拦住他们!”
然而石廷柱的反应再快,却也没有杨振、李禄他们四百余骑的战马快。
等他暴跳如雷地冲着车城内已然大乱的镶白旗汉军队伍喊出新的命令的时候,杨振、李禄、张国淦、马壮等人已经带着四百余骑冲了进去。
先前云集在车城入口处的镶白旗汉军梅勒章京、甲喇章京们,首当其中地遭到了第一波重击,不是被突然发作的火枪手们乱枪击中,就是被一冲而过的数百匹战马冲撞踩踏在地上。
就连石廷柱本人,在大声地用汉话重新发布了命令之后,也不幸地暴露出了自己的位置,被随即冲到了他身边的杨振,摸出短管火铳,一枪打倒在了地上。
杨振一行人披着满洲镶白旗的衣甲,他们冲进了石廷柱辛辛苦苦围起来的车城里面之后,基本上是横冲直撞,见人就杀。
原先云集在车城之中里面的镶白旗汉军,在夜色中将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将,见了由本旗固山额真亲自放入车城里的“满洲镶白旗旗丁披甲”,一个个先自胆怯了。
在搞不清楚状况的时候,他们哪里敢对本旗的满洲主子爷们发起攻击呢?
就这样,到处乱跑的镶白旗汉军散兵游勇们,被杨振、张国淦率领的火枪手们,用火枪上的刺刀刺死。
而那些抱团抵抗的,则被李禄率领的掷弹兵,或者马壮带领的炮手们,点燃手榴弹,以及比手榴弹威力大了不知多少倍的冲天炮开花弹,炸得血肉横飞。
与此同时,当杨振率队冲入了石廷柱围起来的车城以后,张臣、潘喜、杨珅、李守忠等人带领的各路人马,也从他们先前隐蔽的地方一路喊打喊杀地冲了出来,并将逃出了车城的镶白旗汉军士卒消灭在卧牛沟中。
在杨振带领的人马与张臣带领的人马里应外合之下,卧牛沟里的镶白旗汉军,终于全面崩溃。
仅仅半个时辰过后,喧嚣沸腾的卧牛沟就渐渐恢复了平静,枪炮声歇了,爆炸声也停止了。
卧牛沟里的镶白旗汉军在群龙无首、抵抗无力的情况下,很快就选择了放下武器,跪地投降。
这些人里的大多数,原本就是出身于辽东的明军,当年他们因为贪生怕死或者走投无路投降了满鞑子,现在自然会因为同样的原因向杨振所部投降。
对他们来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他们一向都是如此明智。
不过遇上了杨振,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即使投降了,即使诚心诚意投降了,也注定活不长。
当天夜里,戌亥相交之时,卧牛沟里大局已定,杨振在车城外召集了自军各部人马,并将所有投降的镶白旗汉军,连带受伤未死、被抓了俘虏的石廷柱、石华善、金维城、佟国荫等镶白旗汉军牛录章京以上将领,带到了自己的面前。
“松山总兵杨振,竟然是你?!你好大的胆子,你怎么敢这么做?”
石华善被李禄用手榴弹猛击了头部一下,昏死了过去,现在已经醒了过来。
不过,现在与之前,虽然只是过去了半个多时辰,可是石华善的身份,却已经从之前高高在上的什么满鞑子额附爷,一下子沦为了杨振的阶下囚。
然而,这个习惯了高高在上的两白旗固山额真石廷柱的三子,满鞑子十王爷多铎的女婿,显然还没有完成身份上的转换,还停留在从前。
他看见火把光照之下,站立在自己面前不远的那个高大汉子,竟然是那个曾经在松山城外对自己毕恭毕敬的松山总兵杨振,这让他一时之间脑子有点不够用了,转不过那个弯儿。
——这个人不是准备要归附大清的吗?他怎么敢到这里伏击大清的王爷,伏击大清军队呢?!
“哈哈哈哈——”
杨振听见石华善的“质问”,登时被他的莫名惊诧给逗笑了,哈哈大笑了一阵之后,对他说道:
“没错,正是区区在下。东虏满鞑与其汉奸走狗,人人得而诛之,杨某这么做,天经地义,有何不可?可笑的倒是你,死到临头,犹在妄自尊大!”
此时,杨振所部火枪手人人荷枪实弹,所部掷弹兵人人手持火把,早已将石廷柱麾下没死的那些大小章京们——一个梅勒章京、一个甲喇章京和七个牛录章京,团团围在了一起。
杨振话音一落,张臣、张国淦、李守忠带头,火枪手一下子端起了手中火枪,瞄准了被围的这些人。
对他们来说,满鞑子固然可恨,可是这些二鞑子却比真正的满鞑子还要可恨,根本没必要再跟这些人废什么话。
“哼哼,呵呵,杨振,果然是你,果然是你啊。说起来,咱们石家与你杨家,还是世交呢。还记得广宁城么?那时候,我石廷柱是广宁守备,汝父杨国栋正是广宁参将。石杨两家也曾相交莫逆——”
张臣等人带头将装填了弹药的火枪对准了石华善等人之后,一直半躺在地上闭目待死的石廷柱,得知眼前之人就是自己正在设法招降的那个松山总兵杨振,突然睁开了眼睛,回光返照似地说出了这番话。
就这么一番话,已经让他气喘吁吁,有点上气不接下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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