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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澜庭就是翻了个身,嘴里咕哝了句什么,然后任两人如何折腾他,仍旧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薛稼依大失所望,复又忧心忡忡地坐下。
罗洗砚这次没有温言安慰,而是以探究的口气说道:“华老弟是元神受伤,魂魄有损,这个问题很麻烦。因为意识灵魂这块儿,历来是最为神秘未知的。”
“他的元神要只是超负荷运转过度疲劳的话还好说,将养休息些时日就能自行恢复,如果是三魂七魄破损就比较棘手了,重则长期昏迷不醒,轻则醒来也是精神错乱或者失忆,具体要看损伤的部位和受创的程度了。”
“我听说,元神出窍分为阳神出窍和阴神出窍。”
“阳神是精气神的混合体,散则成气,聚则成形。”
“高阶大能们的元神凝练,已修成元婴,可分为三等:次等的隐显如意、出入随心;中等的能离体遨游、纵横自在;上等的可凝空摄物、身外化身、任意变幻;等成仙后,则灵肉合一、历劫不坏。”
“像我们现在,精气神不够凝练,阳施阴化不够彻底,元婴显像模糊,为阴神出窍。”
“又有说法:元神为魂,识神为魄;元神在脑,识神在心;魂为先天,魄为后天;魂为阴神,魄为阳神;元神为天命之性,不神之神,不生不灭;识神为气质之性,为神而神,有生有灭。”
“实际如何,非你我现在所能窥伺。”
薛稼依懊恼地说:“是啊,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我师父在这方面颇有心得,只恨自己平时没有多向她请教,不然也不会此时一筹莫展。”
罗洗砚有心岔开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追问道:“尊师有过什么高论?”
“嗯,师父曾说过,物质是由意识所决定而生成的,意识决定物质,我们的身体只是精神意识的物质外化,外化物质的消失,并不代表精神意识的消失。”
“人的神魂意识,从本质上讲也是一种能量和信息,而宇宙中的任何能量信息都是不会消失的,所谓的消失,不过是转换为了另外一种形式的存在。”
“从这个角度上看,生命从来不会有真正意义上的完结,每次的终结都将会是一个新的开始。”
“师父揣测,意识的源头是某种未知的神秘存在,对此人们的叫法不同,在道家就称作道。“
罗洗砚插道:“我们所在的空间是三维的,据说天地宇宙可以达到无法想象的十一维,可能那就是天道吧。”
薛稼依说:“谁知道呢,师父猜测灵魂意识还要高于十一维,而且还是一个整体。”
“千千万万的人与动物,看似拥有千千万万个独立的意识,实际上,兴许根本就是一个主意识上分化出万千个体。”
“好吓人”,罗洗砚缩了缩脖子,“那会是种什么生物……蚁后蜂王么?”
随后,他又以低不可闻,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哔哔:“那岂不是说我们俩是一个妈生的兄妹,这以后到底还能不能对你有非分之想了呢?不过按说应该在三代之外、出了五服,不算近亲结合……”
薛稼依没听到他胡思乱想的胡言乱语,不然估计得气个半死,言道:“乱讲!大不敬!”
“我想,这个主意识,应该并非某种生物吧,或者是超出了我们认知的某种生命体。”
“最大的可能,那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规则,所有的天地基础法则都是由其衍生出来的,用以维持宇宙的运行。”
罗洗砚想了想:“照你,不,照你师尊这么说,我觉得死亡在某种意义上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反正结束就是新生,不是在佛家的六道里不断轮回,就是在极乐世界或者神界仙山里逍遥。”
薛稼依慭慭然:“我不舍得,我还是对死亡感到极大的恐惧。”
“你想啊,人一旦走到生命的尽头,那些曾经刻骨铭心、深入骨髓的美好的、哪怕是不好的记忆、经历、情感,所有的牵挂、惦念、甜与苦,统统将会消逝不见。”
“人之于动物,最大的区别就是能思考,有着丰富的情感,烟消云散,该是多么的可悲可叹啊。因为有这些,人间,才值得。”
“再者说了,对我们个体而言,结束就是结束,即便真的能够以另一种形式新生,那和现在的你也没半根毛线的关系了,这不能成为我们不珍稀生命的理由和借口。”
罗洗砚以无厘头的方式继续引开话题:“天道他老人家既然这么高妙超然,自己神游太虚就得了,逍遥自在也好,无情无义也行,自得其乐呗,干嘛非要生出我等低维世界和‘低等生物’,还要以各种法则束缚我们?”
薛稼依给了他一个白眼球:“你问我,我问谁?”
“或许,像师父某一天午睡醒后所讲的——同一个世界,同一个梦想。我即世界,世界即我。我们是世界的投影,世界也是我们的投影。这是个相互投影的世界,世界是所有人投影的集合。”
“用道家的话讲——物无非彼,物无非是。彼出于是,是亦因彼。彼是方生之说也。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
“用佛家的话讲——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
“可能,人们内在的精神意识并不真正存在于当前的物质宇宙,它纵横跨越在高维空间和当前空间等所有空间之中,或者就是高维世界在当前世界中的投影。”
“限于规则,不同维度之间的物质是不能相互兼容的,高维空间中的东西进入低维空间,必须在低维空间找到某个东西投射,借由载体才能实现维度的转化。”
“至于为什么要降维进入,也许因为这是身为宇宙最高规则的本能,亦或是它的使命和存在的意义。”
罗洗砚挠挠头:“好费解。“
“好像道家有个典故,说的是人面对很多面镜子,镜子里有影子,镜子里的影子也有影子,于是影子的影子问影子,老兄你怎么动来动去一点自己的主见都没有呢?影子对影子的影子说,你这熊孩子,你怎么知道你不是跟着动的影子之一呢?”
“是啊”,薛稼依感慨,“我们怎么知道镜子里面的自己,不是一个影子的影子呢?”
“我们每天晚上睡得昏天黑地,像睡死过去一样,为什么不会害怕呢,因为我们知道天亮了会醒来,所以没有担忧。”
“同理,人生这一场大梦之中,焉何不知死亡就不是一场梦境呢?你又怎么知道,你现在活着的世间,不过是另外一个世界里某个人的一场大梦,甚至只是其中的一个片段呢?”
罗洗砚愣怔了一会儿:“这还真是个问题。吾尝闻,太初有道。”
“我修炼之初的师父也说:大道本源超越了世间万物,别说有天地之前,没有天地之前,道就已经存在。道,幻化一切,所谓‘神鬼神地,生天生地。”
“大道永不枯竭、没有开始,亦没有结束,连时间和空间都是其产物。”
“我当时问他,凡事总有个开始吧,总有个想当初吧,总有个边界吧,不然边界之外又是什么呢?”
“师父笑道:这是因为你先有了时间和空间的概念,要知道时间和空间也不过是概念的假象,比如时间,那只是大脑关于光阴的主观刻度体验而已。”
“我那时虽然不敢反驳,但心里是不服气的。就算时间和空间是不真实存在的幻象,还不是需要人的主观体验去感知和验证吗?”
薛稼依点点头:“我到现在都有这样的困惑。我问过师父,师父有时候不理我,有时候每次给出的答案都不太一样,要不我怎么觉得她好像人格分裂为好几个人呢。”
“有一次被我问急了,师父说这是她修炼的道法——在现实与梦境中扮演不同的角色,体验不同的过去、现在和未来。”
要是有一天她做出了什么令我难过的事,让我不要恨她。”
“好有趣,好神奇。”罗洗砚赞道。
“才不是,师父说修炼的过程是很痛苦很分裂的。你想啊,如果她在一个所谓的虚拟的世界里待的时间长了,长过了在我们这个真实的世界的时间,那么对她而言,虚拟的世界才是真实的世界,我们这里反而是梦境一般的不真实,孰真孰假啊?”
“而且,她的很多话我听不懂啊。”
“例如,我问她修的是什么秘法,师父有一天突然冒出来一句话: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若是把这四句话每句话的最后一个字从后向前反着读出来,她修的秘法就是——观电影法。”
“我问她什么是电影,师父笑而不语,后说——人生如戏,戏如人生。把自己活成一场大戏吧,一幕幕、一帧帧……”
“人间,即戏台。”
“很多人的人生,比戏还要精彩。“
罗洗砚还想再聊下去,薛稼依却不肯了,催着他起身,大家接着漏夜上路,追赶商家车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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