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掌柜的接过银子掂了掂,心下也琢磨,这银子成色还真足,这陈康今天不來催税,突然发财似的买了这么多东西,平时他就不待见陈康,反正有县太爷撑腰,想要从这绸缎庄要税是不大可能的,不过陈康这小子今天是怎么了,是自己发财了,还是替谁买东西,这县上,除了县令之外,谁会有这么大的手笔,他转身对小疙瘩说道:“小疙瘩,你去跟着看看。笔砚阁 www.biyange.com”
这小疙瘩是最好打听事传话的主,年纪不过十七八,却是十分八卦的一个人,平时沒事的时候,他都要打听点事和大伙说,因为脸上有些痤疮,也就是我们现在人说的青春痘,所以,大伙就爱叫他“小疙瘩”,小疙瘩听见吴掌柜的吩咐,忙应了一身,转身出了绸缎庄,左右看看,他一眼瞅见陈康进了岳掌柜的首饰铺,赶忙小跑的跟了过去,
陈康扛着面料出了绸缎庄,罗凯安排他去的第二个地方,是街上那家首饰铺,这家首饰铺的掌柜姓岳,人称岳老刀,平时是个笑面虎,但是谁要是买他们家的东西,那价格上可就是要被挨上一刀,不过今天陈康可不介意,这怀里揣着银子,走起路來腰板都要直了许多,就连那跛脚也似乎跛得不那么严重了,
岳老刀正站在柜上,手支撑着腮帮子看着账簿走神,这会儿他心下正合计着,朱县令过了年都不知道还在不在这个县,往年过年都沒少孝敬这朱县令,今年这笔要不要省下來,俗话说,人走茶凉,过了年要是他不在临川了,那这笔开销不白废了,余光中见有人进了首饰铺,他回过神來一看是陈康,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什么人來不好,偏偏又是这陈跛子,大年底的是不是又催税來了,心想叫人打发他就算了,可这抬头一看岳老刀就是一愣,
陈康当日是被罗凯从县衙直接接走的,不但请郎中给陈康治伤,在罗凯府中这几日他可是吃好喝好,调理的不错,而且罗凯还让家人拿出一些新衣服给陈康换上,这可和平日的陈康不大一样,今天他可是一身干净利落,挺胸抬头的进了首饰铺,他的肩上还扛着两匹面料,
岳老刀马上从柜上迎了出來:“陈员外,什么风把您吹來了,來,先把东西放下”他说着帮着陈康放下面料,紧接着堆着满脸的笑容:“陈员外,您这是从哪來啊,今儿您这事要办什么差事。”
陈康放下面料,正好歇歇,他揉揉肩头问岳老刀:“岳掌柜,你家首饰有沒有好的,贵点不怕,但是一定要上好的。”
岳老刀指着柜台上摆放的各式首饰说道:“您这话说的,咱县里数咱家的首饰是最贵的,不,不不,是最好的。”他光顾着打量陈康,都说溜了嘴,幸好陈康当作沒听见一样,陈康撇了一眼柜台上的那些簪子,手镯,不屑的说道:“这些摆在外面的,成色都太一般了,要是沒有更好的,我可走了。”
陈康今天抽什么风,岳老刀心里起着疑惑,他忙笑着低声说道:“当然,有一些,不过是给县太爷备好的货……”说着,从柜台的下面的抽屉里,取出一个盒子,打开盒子里面还真装着不少好东西,不管是簪子,镯子,从做工到籽料都要比柜上的好很多,岳老刀给陈康看了一样,马上又盖上了盒子:“这些东西,可不是上面的价钱。”他这意思说的明白,好东西我这有,但是价格可贵,而且我可是跟县太爷有交情,不管你陈康今天是不是來催税的,先得让你知道这点,
陈康却不大看那盒子,他漫不经心的说道:“贵贱总会有个价,况且我也是送人,岳掌柜送是赔本,岳掌柜卖给我是赚钱,要是不想卖就算了。”
这陈康今天这口气可真是不小,岳老刀听陈康话中有话,莫非他也是送县太爷,岳老刀的笑就沒从脸上掉过,他赶忙打开盒子,推到陈康面前:“陈员外,你要是诚心诚意的买,那您随便挑。”
陈康心想,这岳老刀大概是怕我付不起钱,他从怀中又将那沓子银票和几锭银子掏了出來,就和刚才在绸缎庄一样,故意露财,然后拿出两三张银票拍在柜上,“这个玛瑙镯子,这对翡翠的耳坠字,对了还有这个簪子,这些多少钱。”
岳老刀看着柜上三张银票,都是一百两银子一张的,这家伙哪來的这么多钱,“这些东西,三百二十两,跟您优惠些,就算三百两,还是陈员外有眼力,这些本來,本來是想给县太爷……”陈康沒想让他说下去:“把东西包好,银票你收着。”
岳老刀都沒想到陈康这么痛快,他转过身悄悄给自己一个小耳光,心说:岳老刀啊岳老刀,你看陈康眼都沒眨一下,今天看來这刀可实在是太轻了,
陈康刚走,小疙瘩一闪身进了首饰铺,“嘿嘿,岳掌柜,您又发财了。”岳掌柜也很纳闷:“小疙瘩,你少装蒜,他带的那两匹布可是你家的货,你们吴掌柜今天可发财了吧。”
小疙瘩嘿嘿一笑:“您说哪去了,我们哪有您水热刀子快,你说这陈跛子今天怎么了。”岳老刀摇了摇头:“我也正琢磨呢,,唉,我说小疙瘩,这街上数你消息灵,你不爱打听吗。”小疙瘩看岳掌柜也不清楚,他朝门口走着嘴里说道:“那您老先琢磨着,我去看看。”说着,小疙瘩走出首饰铺,岳老刀跟到门口嘱咐着:“回來告诉我一声。”
陈康要去的第三个地方,则是这条街角的那个小酒馆,这个小酒馆的掌柜和伙计和陈康是老街坊,酒馆不大,里面喝酒吃饭的人不少,但却利润很低,一是这年头的税太重,二來酒馆干的时间长了,來喝酒吃饭的都是老客,掌柜的也怕涨太多了,客人都不來了,陈康进了酒馆,将面料放在身边的凳子上,和酒馆的掌柜,伙计,还有吃饭的人打着招呼,
伙计迎了上來:“陈员外,您的伤可是好了。”陈康点点头:“好了,好了,多谢小哥。”
“嗨,您谢我干什么啊,今儿,您这是。”
陈康说道:“给我來半斤牛肉,一吊酒,再來碗面,吃饱了我还得去县衙办事。”
“好嘞,半斤牛肉一吊酒,一碗面。”伙计朝酒店里面厨上吆喝着,报过了菜转头向陈康问道:“陈员外,那天送您的那公子是谁啊,您怎么还接县衙的差事。”
陈康故意提高了声调:“我们公子啊,是县太爷的小舅子,这次是來接县太爷上京城去的。”他说着,拍了拍那两匹布“你们不知道啊,咱们县太爷可真是惧内,竟将这几年私下攒的都交给我们公子了,这不,我们公子让我给他姐姐采办些东西带着。”
话音未落,吃饭的零星的客人都朝陈康看过來,伙计笑笑:“您老净瞎说……”陈康朝他一挤眼:“怎么瞎说呢,,你看,这首饰”说着他掏出新买的那几件首饰,顺手又露了下银元宝和银票:“这些算什么,公子说了,县老爷这几年赚的可不止这些。”
伙计的眼睛瞪的老大:“哇,那,那陈员外您这是跟了大户了,。”掌柜的这会也凑了过來:“去,去给陈员外上酒。”他支使着伙计,自己凑过來:“照陈员外这么说,咱们县太爷这几年可是发了大财。”
这会酒馆的人都看着陈康,陈康诡异的笑笑,他的话可还沒说完呢,
陈康见众人的目光都围拢了过來,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了,他故作神秘的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什么,老爷说了,等我再催些税,能催多少催多少,到时候多收上來的分给我三成”他的语气很神秘,声音虽说是压低了,却足以让不大的酒馆里面的客人听的清清楚楚,掌柜伸出手指惊讶说道:“三成,那您可是发大财了,不过,那您是不是还得催账啊。”陈康摆了摆手:“小声点,你可别跟别人说,咱们老街坊了……”说着陈康故意左右看了看,小疙瘩正凑过來听呢,一见陈康看见自己了,急忙一转身出了酒馆飞奔似的回去了,
酒馆里的客人慢慢的多了起來,陈康不敢多喝,一会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简单的喝了两口酒,又吃了半碗面,正准备走,听到酒馆里面热闹了起來:有人一进门就议论到:“嘿,你说,这新鲜事年年有,今年可是特别多。”便有旁人问道:“哪里又出了新鲜事了。”
说话的是个魁梧的汉子,声音也高:“你们听说过女人点歌妓的吗。”
大伙刚听了陈康说的新鲜事,正意犹未尽窃窃私语,忽听这汉子这么说,有好事的便抬起头问道:“你还沒喝酒,刚进门怎么就醉了呢。”大汉笑道:“不信啊,你们看看去,我刚去给如意酒楼送肉去,偏巧看见,有个女子点了柳姑娘唱曲,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这柳姑娘这会儿魔障了般,大骂县令,听说那姑娘是县太爷相好的,是故意给柳姑娘难堪去的。”
吃饭的人哄堂大笑起來:“柳姑娘虽说是歌妓,可这县里沒有不知道她是县太爷相好的,这下子有好戏瞧了。”
陈康心里暗笑,这一准也是公子办的好事,他叫小二结了酒饭钱,扛着布料揣着首饰直奔县衙而去,县太爷正在书房闭目养神,过了年自己会被提拔,如果还是做县令,那自然如何致富他是有了办法了,但如果京城的那个亲戚给自己使点劲儿,真能混个转运使的官职,那可就赚大发了,
朱县令正喝着茶美滋滋的想着好事,忽然听师爷过來问道:“县太爷,那个陈康來了,说是有事要见您。”
“不见不见。”朱县令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师爷忙说:“我看,您还是见见吧,他说有很重要的事。”这师爷刚刚收了陈康的银子,在县太爷面前,师爷说话多少还是有点用的,朱县令不耐烦的嗯了一声:“叫他进來吧。”
陈康见到县太爷,罗凯交代他的最后一件事就算完成了,陈康见到县令就是一副惊慌的神情:“县太爷,大事不好了。”朱县令心想这陈康今天吃错了药了还是咋的:“大胆,來了就说什么大事不好。”
陈康放下肩头的布料,过來给县太爷行礼“哎呀,县太爷,您还不知道吧,,那个罗凯拿着您的文书,说是要送给江南西路的蔡挺,当什么见面礼。”
“什么,。”朱县令一听,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这下可麻烦了,他早就有耳闻,这个蔡挺向來不讲人情面子,不过朱县令马上沉下脸來:“陈康,你胡说什么,什么蔡挺,什么见面礼,跟本县有什么关系。”
陈康沉吟了一下,他还真不是故作深沉,他是想想罗凯怎么说的,这罗凯一下安排了这么多事,一件件办下來还真不容易,他想到了便说道:“唉,县太爷您是我们的父母官,您也知道我为您做事也是尽心尽力的,我也不愿意看着您出事啊,。”
“好了,好了,别废话,你赶紧说。”
“好,那天您不是放了我跟那罗凯走吗,这小子用人更狠啊,您看我这伤还沒好呢,他就让我跑跑颠颠的办这办那,一会也不让我歇着啊,我听他说,他这次回临川可是路过,他可是办着曾公亮宰相派的差事,您这派他差事,他可就记恨上您了,他答应您办差,可他一直都不去办催税的事。”
县太爷听着,心里一阵紧张,难道自己是派错人了,县令急忙向师爷问道:“师爷,陈康说的可是实情。”
师爷摇摇头,这县太爷真糊涂,那天罗凯來的时候,竟然还说自己字不如县太爷好,县太爷的那可是真正的颜体,一看罗凯这小子就沒安好心:“老爷,罗凯这三四天确实一点催税事都沒做。”
陈康忙接着说道:“就是啊,这小子可憋着坏呢,他说等江南西路的蔡挺到了临川,就把您写的那文书给蔡挺看,让蔡挺转告宰相,还说您那上面的税不是朝廷要收的,都是您自己要贪的。”
朱县令的师爷先慌了:“老爷,这下您麻烦大了。”他不提醒还好,他这么一说,朱县令也觉得头大,但他马上说道:“一个蔡挺有什么可担心,我亲戚还是户部判官呢。”
陈康心里这个乐,今天进县衙自己沒挨板子,这都是少有的事,演戏演到底,他忙对县令说道:“老爷,蔡挺來还真沒什么,最多就是把您多收的税款沒收了、然后再弹劾您,弹劾您不也得等他回到京城再说的嘛,就算他上奏到了朝廷,咱们大宋不杀文官,您已经是九品官做的是县令了,我看最坏也就黜出京城五百里……”
朱县令听的心里这个气啊,这陈康存心咒自己呢,“呸,呸,你个乌鸦嘴,师爷,现在怎么办,师爷。”
现在的师爷已经一脚门里一脚门外,他正想悄悄的退出去,自己这个挂牌师爷无非是想混口饭來吃的,帮县里出个主意办个差而已,听着陈康说的县令这回麻烦可不小,师爷正寻思赶紧走人不淌这浑水了,他突然听到县令在喊自己,一边退一边说到:“我看,您还是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跑吧,要不然您去找那王公子,看看事情有沒有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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