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休养几天就好了。笔砚阁 m.biyange.com”独孤澈拿下她的手,侧过头去低声道,“这件事情不要告诉娘亲,她若问起,就说我去山上玩的时候不小心摔了,外面的传言也不要告诉她,免得惹她伤心。”
月尘攥着拳头,别过脸一声不吭。这家伙伤成这样还不忘叮嘱,让人又气又心疼。
独孤澈见她没再嚷嚷着去打架,便也放下心来,捂着脸上的伤用尽全身力气支撑起身子,一瘸一拐的慢慢走回房间。他的腿和后背都有伤,这几日怕是难以出门,在家避避风头也好,早晨在大街上被十几个孩子围着骂,他忍不住出手反击,结果被群殴,引来很多人驻足围观。娘早就千叮万嘱出门要低调,不可惹事,当心被人知道他们的身份引火烧身,然鹅具体他们是何身份,娘却只是叹了口气,不肯再多说一句。
回了房间,独孤澈从抽屉里拿出一小瓶药酒,对着小镜子往脸上抹,也不知道管不管用,反正抹上了就行。院子里,月尘坐在树下的石头上生闷气,一树的杏花被风一吹,纷纷扬扬的落下来,她只觉得眼睛里进了花粉似的难受,眼泪不住的往下流。
离婉笑心里堵得慌,她万万没想到强大如斯的独孤澈小时候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被打被骂被欺负也不敢还手,只能拖着一身的伤躲到家里偷偷忍着,还不敢和母亲说,惹得妹妹心疼不已。
默默回头看向紧闭的房门,离婉笑忽然瞥到一个人影站在角落里,心中顿时一震,原来她都知道。
独孤澈的母亲是何等了解自己的儿子,她虽眼盲,心却如明镜一般,两个孩子的一举一动她都知晓,只是心中再多委屈和苦痛也无法说出口。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一个女人带着儿子不得已过着这般忍气吞声的清苦日子,独孤澈的爹爹哪去了?他不管吗?
独孤澈在家里休息了三天,然而他们虽隐居山林,平日里的吃穿用度却还是需要用钱的,所谓的自给自足,不过是话本中的世外桃源罢了。
背着一筐子的山货,独孤澈拄着一根树枝做拐杖,趁着天没亮出发往集市走去。他们住在山上,距离集市有些远,他一个人借着微弱的天光走在狭窄的山路上,深一脚浅一脚的拄着拐杖。去到集市的时候人还不多,独孤澈找了个路边的角落,将新鲜的山货整齐地摆放好,然后坐在小凳子上等生意。
离婉笑站在他身边,看着他坐在那里,瘦小的身子只穿了一件粗布长衫,腰间系了一根麻绳编的腰带,春天的早晨还有几分寒凉,不知道他是不是感觉不到冷,小心的低着头遮住脸上刚刚结痂的伤口。
哪有这么买东西的?你躲在角落里谁看得见?也不吆喝几声,怎么招揽生意!
独孤澈的确不是个做生意的料,真难为他在南离医馆的时候里里外外的跑来跑去招呼客人。
离婉笑叹了口气,双手环胸靠在墙上,盯着这个小呆子看摊。
“哎哎哎,你听说了吗,魔尊以前那个情妇就住在咱们这边,据说来头还不小。”
“你小点声,那可是通缉犯!”
“什么通缉犯!你别瞎说,当心隔墙有耳。”
路人的窃窃私语听得离婉笑一头雾水,那时的魔尊居然还有这么大八卦,想来也是个作风轻浮的家伙,和独孤澈这个魔尊真不是一个路子。
独孤澈坐在那整整一个上午都没有生意,偶尔有一两个过来瞧瞧,随便问了问又走了。直到中午,月尘忽然从街头气喘吁吁的跑来,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急的额头上尽是细小的汗珠。
“你别卖了,快跟我回去!”月尘上来不由分说的拉着独孤澈就走。
“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我刚去的时候看见干娘昏过去了,头磕在床角流血不止,怕是要不行了,你快回去吧!”月尘急的脸色通红,拉着独孤澈边跑边说,他们摆摊的山货也不要了。离婉笑跟在后面听了几句,顿时皱眉。他就这两个亲人,再有一个出事了,叫他怎么办?
独孤澈不等她说完,丢下手里的拐杖,不顾腿上的伤惊慌失措的往回跑。山路崎岖,腿伤难忍,摔倒了好几次,月尘陪着他跌跌撞撞的往回走,刚进家,推开房门的瞬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娘......”
女子躺在床上,一身粗布裙衫已经被鲜血打湿。月尘和独孤澈双双跪在床前,泪流成河。
“澈儿......”
“娘,澈儿在,澈儿这就去给你买药,你等着我......”半大的孩子满脸泪水,他没有银钱如何买药?然而此时已顾不了那么多,只要能救回母亲的命,他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澈儿,别......别去。”枯瘦粗糙的手抓着他的手不肯放开,儿子是她活到现在唯一的支撑,如今孩子大了,她此时离去也多少放心些。“澈儿,都是娘的错,娘不该把你带到这世上,让你受苦......”
“娘......”独孤澈泣不成声,月尘看着他们,心中宛如刀割。
“孩子,以后你和月尘要好好的,切莫去招惹是非,好好的过这一生,好好的走这条平淡的路,娘不愿你大富大贵,只盼你平安幸福。”
“我不要......你别离开我,澈儿还没长大,娘不能走!”
女子空洞的眼中溢满了泪水,无数的往事如白驹过隙,回想一生也不过只做了一个决定罢了。她当年是何等骄傲轻狂,义无反顾的抛弃神位追随爱情,终落得背叛的下场,毁了自己也害了儿子。然而事到如今反问自己,却发现曾经选择的是对是错已经不重要了,若一切重来她还是会选择这条不归路。
深情不枉此生,如飞蛾扑火般轰轰烈烈的爱一场,然后灰飞烟灭了断这一世情缘,才是她骨子里执拗的选择。只可惜情义错付,所爱之人并非良配罢了。
“我的......澈儿......”
枯瘦的手轰然落下,独孤澈顿住了,一滴泪猛地坠落,狠狠地砸在手背上,溅出点点泪花,打湿了正午的阳光,留下一室悲凉。
离婉笑静静的站在后面,看着闭上眼睛浑身是血的女人,心里空了。她是大夫,见过人间无数生离死别,也接受生死轮回的天道规律,可亲眼看到这一幕还是会觉得心痛难当。她不知道这个女人经历过什么,单看她的手也能了解几分她的艰辛。骨瘦如柴,粗糙干瘪,哪里像是一个幸福女子该有的手啊?
这一日好像过的特别漫长,独孤澈跪在那里,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是眼泪不住的流。一天一夜,他就那样跪着,将母亲冰凉的手握在掌心,仿佛要将这一辈子的泪水流干。月尘一直陪着他,瘫坐在床前,眼中再没了少女的俏皮顽劣,如垂暮的老人一般灰败无光。时间仿佛静止了,连明知只是过往幻影的离婉笑也禁不住红了眼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元神寂灭,尸身亦无法长存。渐渐的,女子的身体幻化成星星点点的流沙细碎地飘在空中,沿着窗户的缝隙散了出去,一直飘向远方,散落在魔界角落里的每一片土地上,再无踪影。
不知过了多久,月尘轻轻拉着独孤澈的手臂,他的掌心已是空空如也,连一粒沙尘都不曾留下。
“阿澈......”张开口却发现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眼前的少年,她能做的只有在未来的日子里寸步不离的陪着他,或平淡寂寥,或刀山火海,她都会陪着他一起走。
阿澈,你并没失去所有,无论未来如何,你都不会是一个人,我会永远陪着你。
接下来的几日他们两个坐在屋子里,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想,颓丧度日,然而外界却莫名的掀起了滔天巨浪。
冰鸢这个名字被传遍整个魔界,魔尊不知何时打探到了当年被他抛弃的女子为他生了一个孩子,还是个男孩。便生出将孩子找回来的念头,而此时的独孤澈已然开启了他四处流浪的生涯。
那日,月尘提着热气腾腾的饭菜来找他,进了门却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桌上静静的放着一封信,上面写了三个字:月尘启。
手中饭菜轰然掉落,碎了一地。她颤抖着手抽出信纸,眼泪止不住的滴落,染湿了漆黑的墨迹。
月尘,当你看见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这些日子我想了很多,你法力深厚,修为见长,若没有我的拖累,以后的日子定不会难过。而我,一个废人而已,自己的事情做不好还要你费心照顾,心中实在愧疚。
“混蛋,王八蛋!”看到这,月尘气得将信纸捏成一团,破口大骂,“废人怎么了!我月尘嫌弃过你吗?你愧疚?你愧疚个大头鬼!”
我知道,你又生气了对不对?别这样,对于母亲的死我已经放下了,身上的伤也已经痊愈,我想了想,留在家里也不知道该干什么倒不如出去走走,说不定能找到什么神丹妙药治好我这没有法力的病症。三百年后如果我还活着一定会回来这里,到那时你若还嫁不出去,我便娶了你,像娘说的那样陪你一起在山里隐居一辈子。不过,还是希望你能找到良人,幸福一生。
“王八蛋,独孤澈你就是个王八蛋!”月尘气急,将信纸撕得粉碎,抬手就掀了桌子。
“你不让我等你,怕耽误我,那你自己呢?你怎么办?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废人,让我怎么能放心你自己出去?独孤澈,你就是个混蛋,彻头彻尾的大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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