碍于英语会话水平,贾欢欢也说不出来太多。
但贝赫耶沉默了不少。
等万长生给各家话事人长辈们开过会,强调了观音村改建工作将会坚定不移的推动起来,谁反对就是跟庙守作对的态度以后。
再把爷爷的半身像和长辈们一起搬到碑林,叮嘱了这边几位园丁工人要维护好塑像。
收工走人。
不是所有人都能看见这改建会带来什么样的好处,也不是所有人都能看明白当整个观音村统一起来会有什么变化,更几乎没有人会想到万长生把整个村子都改建了,对所有村民、乡亲会产生么什么心理态度,更何况万长生还把青壮年都基本上抽走了。
那是村里最不稳定的因素。
改制是必须的。
万长生很有耐心一步步来。
只是入夜以后才上车返回江州。
俩姑娘在后面也太安静了吧?
但是又不像是吵架啊,娇小的贾欢欢还靠在贝赫耶身上打盹。
贝赫耶一动不敢动。
先送贝赫耶回了园区,小两口回家,直到第二天秘书跟着万长生去油画系参观,都没提到两人之间说了些什么。
万长生的思维都在改制或者创作这种层面,哪里还有闲暇想太多儿女私情。
再说他现在是彻底坦荡荡,再没有前两年那种还纠结别人说他渣男什么的心情,自己走自己的路,管那些闲言碎语做什么。
本来在雕塑系忙活,出来顺便给“办公室”看一手的时候,贝赫耶给他展示了新消息,赵磊磊让他中午之前有空去油画系那边露个面,实在是今天几位交换生和教育部门的官员都在集中参观油画工作室的教学。
画画嘛,赵磊磊当然是高手,但他现在是画抽象派油画了,给内行展示没什么,这种半外行的展现说不定还不如老樊的超写实画派呢。
但更主要是油画都慢,打底到出人形都得大半天,要看见精髓漂亮就一天了,叫赵磊磊这样的大腕画快活儿,他还不乐意呢。
说白了就是叫万长生那几手打印功夫去显摆下。
老大发话,万长生自然要捧场,贝赫耶捧着汉语本和历史书也看得头昏脑胀,跟着说去看看交换生和哈雅特。
没了以前抓住任何单独相处机会都要做什么的积极性,双手揣套头衫兜里,安静的跟着万长生,说些工作上的新进度。
盘着的辫子还有点东欧风情。
这样万长生就觉得舒坦,倾听中还注意锻炼贝赫耶的处理能力。
油画是所有美术学院的大系,独立一栋多边形建筑,环形的三层楼都是各种画室教研室,现代化建筑的中心就像天井,有雕塑但是是彩色的,据说是油画系自己搞的,花里胡哨不知道想表达个什么。
但十来年的楼龄看着还是很有点艺术学院的气息了,不丢份儿。
国画系那楼都三四十年了。
版画系更惨,五六十年朝上!
雕塑系则因为有钱,各种年份都有,82年的也不缺。
带着这种调侃的轻松心态,万长生走进油画系,马上有院长助理迎接他,还跟他的秘书同行招呼,完全没把万长生当成学生看。
贝赫耶也赶紧双手撒兜,摆出标准仪态。
赵磊磊正一身艺术家穿着,皮夹克小围巾的给学生们做示范画,看见万长生不客气:“来来来,这是白描高手,给交换生和领导露一手。”
他也是一点不在乎万长生抢自己风头。
结果没想到画室里面的油画系学生集体起哄:“画什么白描啊,来油画系还画白描,哎哟喂……”
这就是青年院长的特点了,赵磊磊当初和万长生萍水相逢,就因为爱才对他就那么好,平时上课对学生也是很没架子的,气氛活跃本来就是艺术院校的特点。
万长生也是在学生中间很得尊重又很招大家黑的兄长,就喜欢捉弄他。
还美其名曰只有逼一逼才能让他拿出真功夫来。
教育部门的领导有点吃惊,他们还带了摄像机来拍点教学现场的,没想到这么没大没小。
但是看赵磊磊也跟着起哄,就连忙觉得艺术家们是真活跃。
交换生们更吃惊,更没想到传说中等级森严的东亚地区这么轻松,之前看见万长生和贝赫耶一起进来,都不敢用偷笑的眼神和贝赫耶打招呼。
贝赫耶反倒没了以前的熟稔态度,很正式官方的挨个儿过去招呼下,还准确叫出每个交换生的名字。
有四个已经摘了面纱在体验这种轻松的气氛。
万长生肯定不抓瞎,反过来鄙夷这些家伙:“好好练才有资格来嘲笑我,油画……油画棒吧,我是真不喜欢用小刷子。”
众人又欢快的起哄,但马上帮万长生把油画棒凑出来,其实就跟小朋友画的蜡笔差不多,又或者说像粉笔。
万长生看眼赵磊磊画架前面的模特,正在琢磨要不要换个远点的角度,免得被人别有用心的拿去和院长的作品比较。
这就是聪明人脑海里面难免会想很多,知情知趣。
谁知油画系的学生们比他还会折腾:“公主!公主!给公主画一个……”
“不能叫公主,秘书!是秘书……”
万长生还没说话呢,贝赫耶已经会听公主这个词儿了,马上探头给哈雅特询问下再叮嘱,自己就走到了万长生前面:“正好利用这个机会给他们强调下,开始吧,我也这么坐着吗?”
于是学了那个女模特也坐下,只是她摆动作就有点傲娇,不是模特应有的放松状态,这样坚持两三个小时很累的。
哈雅特忙着帮小姐搬了椅子,就抬起头对美院学生认真:“小贝说知道大家很喜欢她,她也很高兴,但是公主这个称呼在我们那里是有别的含义,所以千万不能这么喊,行吗?”
油画系的学生们有点恍然大悟。
连忙捂嘴。
还好六位交换生肯定都不懂中文,笑呵呵的站在旁边,还略微有点惊讶,贝赫耶敢这么就公开坐在很多人面前抛头露面……
反正据说她们的艺术学院是绝对不允许用裸模的,而且也不可能是她们本地人做模特。
自视甚甚甚高呢。
万长生看赵磊磊和官员的表情都顿了下,怕气氛尴尬,赶紧上手,像个卖艺人那样上手。
随手抓过旁边一位同学的黑色油画框。
准确的说是深咖啡色,满满的涂在绷好的油画布上,这让万长生想起杜雯当初考美院时的画法,还是那位茅东阳教她的技法。
深色打底再用五颜六色来画,比在白纸上更容易凸显出丰富的色彩层次。
是油画系学生经常探索的画法之一。
不过在万长生这里,他只是当成黑板画,就像当初他在宁州二中画的那种黑板画。
所以他只挑了支白色的油画棒,在略带颗粒的油画布深色底子上勾勒。
这就是万长生独门绝技了,他不需要任何草稿,甚至都没看“模特”,直接勾出纯白的线条,从额头到鼻尖,再到上唇、下唇、下巴,脖子……
就是一根铁丝一样的单线条,可所有转到他这边来的人都忍不住呵哦的感叹下。
准确把握住了贝赫耶那阿拉伯风情的鼻梁特点,一眼就能看出是她的正侧面轮廓线。
但仅仅是这样勾勒显不出万长生的手艺,他左手飞快的在线条额头下面一点横着抹了下,右手已经开始另一根线条飘逸潇洒的从额头上方转到发丝上面了。
有点让人应接不暇啊,刚发现左手抹的那下变成了有点絮絮的眼睫毛,右手的白色已经勾勒出来柔顺丝滑的蓬松长发外轮廓。
就在所有人以为他要画头发的时候,却另起线条拉出仿佛孔雀舞那样抬起的右手,只是指尖是随意的外飘,光光的胳膊纤细修长,让人无限遐想。
可是再看他接下来的线条,才发现万长生竟然是鸡贼的用这个动作的手臂,遮挡住了胸口,免得画出太过曲线玲珑触犯到了别人不同的风俗。
然后剩下的画面就看见他不停的左手指抹,右手画,把纯白的线条,趁着油画棒有点颜料手感的时候晕开,硬是在后背、发丝、手臂间都抹出了成片的晕染。
别忘了整幅画面是在深褐色上面。
这种白色勾线本来是西洋画里面比较批判的铁丝线,却因为这灵巧的抹散开,居然有了点立体感。
其实这是个很取巧的画法,就好比写字的时候,在一侧描个边,就好像让字变得立体了一样。
万长生就是把人物后侧的晕光向内侧抹,然后前面的白线向外侧抹。
于是在深色映衬下,这些晕光呈现出美到发光的神奇!
这不是什么高深的艺术,甚至会被所谓的艺术家们鄙夷瞧不起,这有什么艺术内涵呢,就跟那景区街头画炭精像的一样。
雕虫小技尔。
但是只要建立在万长生那特别精准传神的轮廓勾勒上。
这样的画面就特别能够被普通观众接受。
感觉寥寥几笔就画出如此传神的画面,太让人惊叹了!
所以交换生和教育部门的官员,都已经忍不住热烈鼓掌。
油画系的美术生们神情有点纠结,这是真好看,可这又真的太通俗了,显不出咱们美术学院的艺术性啊。
还好赵磊磊也笑着鼓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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