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周进为阿玉请的女生先到了,姓沈,名桂娴。
听周进介绍,她是城中一学馆老师之女,没考过科举却从小耳濡目染,才华在梁州小有盛名。
现下已是近四十的妇人,本已经不外出坐堂,看着王府的面子才应下这份差。
阿玉听闻女先生如此利害倒是有些紧张,早上上堂认真无比,下午除必要的休息以外,连针线活都放下了,天天看书练字,还将案台搬到寝房。
如此这般,魏漓开始变得有怨气起来,因为女人对某些事情失了兴致,总是将写得幼稚如初学孩童般的大字拿给他看,还要求指点。
“殿下,你看我这两张是不是比昨日进步了一些?”
魏漓正坐在矮榻上看书,闻声也就瞄了一眼便道,“没有。”
阿玉失望抿唇,“那妾再写两张。”
这都什么时辰了还写!
魏漓放书,“本王,教你。”
于是女人持笔,男人站她身后,双手相握,每一笔每一画都使了两个人的力气。
阿玉刚开始听闻良王要教她还挺高兴,可也就写了几个字,她就感觉不太对劲。
“殿下,你的手放错地方了……”
闲瑕的日子就这么不紧不慢的过着,在府中待了近半月魏漓又要走了。
临走前阿玉赶制了两套里衣跟一双鞋袜给男人带上,她虽然天天挂着练字,这些事情也没有忘。
那天,阿玉挺着四个来月的肚子去前院送他,新手为他系上红披风的带子。
借着披风的遮挡,魏漓去抚了抚女人的肚子,感受到那些轻微震动,眼中柔光尽显。
“好好,养胎。”
魏漓转身,带着人踏马而去。
阿玉抚着肚子,看着男人的身影眼睛发酸。
良王离开的第三天,阿玉听赵暖说起一桩八卦,说是王妃身边的贴身大丫鬟许给了前院的一个马夫。
这事情太过于怪异了,王妃身边的大丫鬟怎会许给杂役马夫?
后来知道原来是那丫鬟一次去大厨房那边叫汤膳的时候不小心掉湖里了,刚好被那马夫相救,听闻当时衣裳都烂了,还被不少人看到,马夫索性就去求了王妃让将丫鬟许配给他。
不知道两人怎么谈的,最后王妃居然应了下来,只可惜新婚当夜丫鬟上吊自杀了,死之前将马夫也给杀了。
短短几天时间听风院那边出了这么大的事,阿玉听得愕然,问道,“王妃身边的谁个丫鬟?”
“就是那个叫扶夏的。娘娘,上回拿棍子的人当中有一个就是她。”
赵暖一点都不同情,这心都不好,还想要什么好命。
阿玉有点印象,可转念想想马夫与扶夏的相遇也太巧了吧,前院的马夫怎么跑到后院来了?
听风院,马小婉整天没有进食,神情呆滞,面容憔悴,还妆容都未上,就那么坐窗下整整一天。
天色渐黑,伤秋带着个小丫鬟进来点灯,忙完走过去轻声劝道,“娘娘,我让人提膳食过来,你用点吧。”
伤秋的眼睛也是红的,她与扶夏同为主子身边的大丫鬟,从十岁开始便一同当差至今,情同姐妹,现下阴阳相隔,同样悲痛难当。
马小婉摇摇头,“伤秋,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不应该让扶夏去冒那个险?”
主仆之情多年,彼此都是有感情的,马小婉同样。
“娘娘,这不是你的错,点子是扶夏自己想的,只是那男人太利害了,有些事情我们想象不到。”
扶夏当初被马夫王棚从湖中救起,虽说给占了便宜,但就算终身不嫁或是去庙里做姑子,她也不可能嫁给那样的男人,只不过那王棚也不知道从何处查到马小婉在府中外院的暗线。
当时马小婉就有些怕了,怕自己在府中传递消息的人被揪出来,跟自己的两个贴身丫鬟透露了一些事情。
马小婉是皇后的棋子两个丫鬟原本并不知情,可她们听闻这一切全是为了给大夫人娘家那边报仇,很快就接受了这件事情。
扶夏还自愿请命,要以成亲为愰子将王棚除掉,以绝后患。
她已经被那男人毁了名声,要是不嫁过去继续在主子身边伺候免不得会被人嗤笑。
如果她嫁了,那男人又死了,那些人的嘴自然就会被堵住,以后这件事就会这么揭过去了。
这件事情办成了就是一箭双雕。
马小婉也是这么考虑的,只不过后面成了这样子的一个结果。
“这件事情没那么简单,或许从一开始我们就被算计了。”
马小婉给过扶夏毒药,让她悄悄将那男人毒死,可最终却是扶夏被糟蹋受辱杀了那马夫,最后自己上吊而死……
这事情怎么想都不对,就像是有一双手在暗中操纵着。
“良王,肯定是良王的安排。”
马小婉死死捏着小炕桌已经想明白了,如此这事情便说得通,皇后在前院的暗线已经暴露,良王的人利用这条线跟王棚来报复自己,为上次抓那爬床小丫鬟的仇。
扶夏受辱上吊不假,而那马夫摆明了就是良王的人动的了。
没错,肯定是这样。
马小婉捂住胸口,内里气血翻涌,差点气出一口血来。
为什么自己总是裁在那个男人手上?
马小婉死死抓住衣襟,是她太冲动了。
就算闭门不出,一心一意想要等待机会,可骨子的莽撞性子并没有改变,出了一点事就按耐不住,以至于做出错误的判定,让扶夏丢了性命。
都说吃一堑长一智,短短不到两月的日子里,马小婉对自己的脾性有了一个深刻的认识。
“娘娘,如果真是良王的手笔,那你在前院的眼线……”
伤秋也能想到其中的关键点,如果她们连向外传递消息的人都没有了,那跟困在这后院有什么区别。
“不必担心,他,困不住的。”
马小婉双眼发红,吃了这么多次亏,她发誓不会再有下一次。
扶夏的事情出了没几天,马小婉带人出去买了两身华丽衣裙,为扶夏做丧服。
至于后世,周进按府中的规矩办,给了一口棺木,找个地方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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