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流之歌 第73章 大修士（三十一）

    培养皿中的干细胞开始快速分裂生长，利用巫毒教的技术促生出来的血管、神经、肌肉等组织最终长成了一个全新的器官。冯茂控制十个培养皿的同时，也不忘观察菲特沃门阁下控制的四个培养皿中干细胞的变化。

    阁下并没有阻止冯茂观察，甚至把培养皿放在方便冯茂观察的位置上。同样的生长，一个器官呈现出营养不足导致的干枯瘦小，一个则格外肥大，甚至泛着异样的油光。另外两个看上去比较正常，却有种说不出的不协调感觉。

    “你来检查一下，我来接种。”菲特沃门说完，拿起冯茂造好的新器官向试验台上实验体走去。

    冯茂看着阁下手脚麻利实施缝合手术，只能用恰到好处来形容。再对阁下制造的器官做了检测，结果令冯茂怀疑菲特沃门是不是故意这么干。所有器官的分裂发育过程都缺了难以形容的东西。发育不良和发育过于肥大的器官已经有重大缺陷，两个看着没问题的器官问题更大。在干细胞完成全部复制流程之后，器官就死掉了。最终的成果仅仅是两个徒具其表却没有丝毫生命力的产品。

    考虑着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阁下说道：“我觉得这和封圣者会失去生育能力是同样的原因。灵气本质上就有区别。”

    冯茂很认同阁下的判断，却搞不清楚原因，“灵气怎么会有这么大区别？”

    “圣殿的体系中没有灵气的概念，我是为了方便和你交流才用了你的构词体系。”

    “构词体系？”冯茂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修士提到这个说法，觉得事情被弄得越来越复杂。

    “你说的灵气是阴阳教派的理念，圣殿的体系中没有阴阳相生相克的理念，自然没有灵气的概念。”菲特沃门阁下边说，边用手术刀解剖着两个没有生命力的器官。

    冯茂的心情并没有阁下这般轻松，按照阁下说的理念，世界上存在不同种类的灵气，圣殿修士经络中川流不息的灵气天然就与冯茂不同。这与阴阳教派的核心理念的确背道而驰。既然阴阳相生相克是世界的本质，按照逻辑推导，必然得出一切灵气都完全相同的结论，

    如果这个世界上天生就存在不同的灵气，就证明阴阳相生相克的理念必然是错误的。

    冯茂不敢要求阁下强行承认自己的理念，斟酌一番用词后才问：“按照圣殿的体系，我这种灵气算是什么？”

    “一种阴阳教派独有的力量。”菲特沃门很轻松的给出了答案，看得出，她精神上可没有丝毫挣扎。

    冯茂不得不问的深一点，“为什么阁下如此轻松就能承认这样的实事？换成我，我就没办法接受。”

    “这就是体系的理念问题。几百年来被无数次证明七大教派各有各自的圣裁，阴阳教派为什么不能拥有独特的灵气？你这种灵气格外适合促进肉体生长，仅此而已。”

    冯茂一时无法接受，接受这种说法就意味着承认阴阳教派对世界的认知并非宇宙本源。否定了这点，就等于否定了阴阳教派的本身。

    器官已经被完美解剖成了诸多部件，菲特沃门阁下一边探测，一边继续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会无休止的使唤你，钱虽然可以随便印，圣殿在管理方面很复杂，我也不想格外走那些手续。我会派人来跟着你学习，就算你是外聘研究员，也得好好教授他们。”

    “那岂不是为难了学员么？”冯茂有点酸溜溜的说道。

    “教会了徒弟，饿死了老师，说这话的废物都是没出息的家伙。只要你不断进步，徒弟们什么时候都学不完。而且你作为修士，涉猎的未免太广阔。一会儿你就要上课，先休息一下？”

    “上课？什么课？”冯茂更是警觉。之前阁下的确给了冯茂一箱钱，可没想到阁下的钱如此不好拿。

    阁下没说话，没多久门被打开，进来了十几位从未谋面的灰袍与白袍。为首的灰袍也不寒暄，把手中一个大箱子放在冯茂面前，冯茂打开一看，全部是十马克票面的钞票，粗略判断也有百万之多。

    “把你关于如何用钱的那套讲出来。”菲特沃门推开面前的培养皿，率先坐在听课的位置上。看冯茂有点迟疑，菲特沃门阁下笑道：“呵呵，肯不收钱的给本地修士讲，反倒不敢给我们讲么？”

    冯茂只能把那个货币流通效应给这帮神色的严肃的修士讲了一遍。地主们听了冯茂那个关于一连串交易的故事之后都是各种不能接受的发笑，这帮修士虽然看着也不太能接受，却都没有笑，反倒认真思考起来。

    沉默了一番，有位白袍率先打破了沉默，“这是通过货币工具降低交易成本。只要用冯阁下说的一般等价物的概念去理解货币，就可以推导出这样的结论。”

    冯茂心中一震，这帮修士们居然是来真的？！不管冯茂多么恐慌，修士们既不嘲笑，也不以反对为出发点。大家继续就这个问题以及提出的思路讨论下去。在幻境中已经有修士立起书写板，开始用各种逻辑乃至数学模型进行研究和研究。

    没过多久，一位灰袍说道：“依照冯阁下领地里面发生的事情，可以得出这个理论有用的结论。如果想在各地推广，必须对现在的货币理念进行全面调整。货币本身的一切价值都必须被剥离出去。”

    最初提出交易成本观点的白袍问道：“现在冯阁下领地内的货币不能兑换金银，已经起到剥离作用。还要如何继续剥离？”

    灰袍不紧不慢的答道：“金银不再视为货币，而是成为交易的商品。”

    冯茂心中大喊！诸位阁下，别这样，给留条活路啊！

    “你们光说这些，没看到冯博士都快被你们给逼哭了么！哈哈！”菲特沃门阁下大笑。

    灰袍还是没笑，只是提问：“庞阁下，您认为该怎么办？”

    菲特沃门·庞阁下带着笑意继续说道：“算算这堂课到底值多少，给钱。冯博士手下这么多人跟着他混吃混喝，不给钱，冯博士用什么养活他们？”

    白袍不解的问：“按照冯阁下的理论，他领地上的凡人并不靠钱来生活，最终的生产还是由他们来完成。钱只是让交易更加方便快捷。”

    这充满书呆子气的回答让冯茂恨得牙痒痒。白袍说完，灰袍开口了，“庞阁下的意思是要给冯阁下期待的报酬，这次来之前我们的确没想到会谈到这个程度。冯阁下，我们可以因为会议内容给你报酬，但是这些理论让整个纳维亚帝国得到的利益不再你能期待的范围内。”

    冯茂觉得灰袍也是个书呆子，自己一个黑袍，哪里有胆量要从纳维亚帝国抽成。正在腹诽，就听白袍问道：“既然如此，我想问问冯阁下，这种机制该如何退出？”

    “退出？退出机制？”冯茂费了点脑力才弄明白白袍的意思。这厮是想搞去工业化么！

    带着不解，冯茂问：“为什么要退出？军工生产在以后可以转为民用品，那些军工生产线可以封存起来，如果还有下次军事行动，启动生产线就可以制造武器装备。”

    白袍继续问：“阁下是希望长期保持这么多的……技术工人？”

    冯茂想也不想的答道：“当然。”

    白袍没有再说这个问题，开始在小本本上记录。灰袍接过话题，“冯阁下是认为要由更多修士参与到政府部门之中？”

    冯茂不敢回答如此敏感的问题，直接甩锅，“这个看圣殿的意思。我本来也只是为了能多生产军事装备，当然了，也想让贫民区的人过的好些。”

    灰袍追问：“阁下很在意凡人的生活？”

    “我……不太想看到这些人活的那么惨。”

    话音方落，另外一位灰袍接过话头，“冯阁下是相信这样的提升可以让你领地上出现更多圣殿修士么？”

    冯茂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灰袍不依不饶的追问道：“我本不想提出这个问题，既然谈起，我想请问冯阁下，从你这么久以来的做法看，你一直在推动凡人成为修士。请问阁下的目的是什么？”

    “没什么目的。我最初完全是想帮助圣殿打赢战争。后来是想让贫民区的人们活的好点。我现在对于什么是修士感到非常糊涂。”

    “阁下认为什么才是修士？”

    “嗯……，我觉得靠自己修行，一步步掌握力量才是修士。这种靠外力改造出来的，我还是不太能接受他们是修士。”冯茂慢慢讲述自己的看法，说到这里，一直以来的想法猛然有了个总结，“力量与认知和修行成正比，知识和认知水平总得比力量高才算是修士。”

    说完之后冯茂注意着对面这群修士的反应，没想到这帮家伙看上去一点都不反对，甚至有人微微点头。提问的灰袍也微微点头，“我已经明白了冯阁下的看法，我没什么要再问。”

    最后一众修士写了个纸条递给菲特沃门阁下，阁下在纸条上修改了个数字，将其递给冯茂。冯茂仔细数了两遍后面的零，确定最终数字是1200万。本来修士们开出的‘冯茂心理价位’是1000万帝国马克，菲特沃门阁下又给填了200万。

    这个数字让冯茂觉得非常满意，帝国如果进行全面制度改革，其收益是以亿，甚至是十亿作为计量单位。不过那是帝国的事情，以千万为单位的报酬已经足够让冯茂感觉自己的知识得到了足够的尊重。

    真没想到圣殿这帮人做事并不不含糊，给钱给的如此痛快。

    离开试验场，冯茂拎着一皮箱钱到了银行。财务总监埃里希闻讯而来，只是看埃里希的表情，冯茂就觉得他要提缺钱的事情。果然，埃里希说道：“阁下，最近修建新领地，财务有些超支。”

    “为什么？”冯茂没有立刻把钱拿出来显摆，之前埃里希说过‘没问题’，应该是预算在他认为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阁下，最近物价涨了。计算之后得给工人涨工资。”

    “涨的这么多？”冯茂觉得需要查查是那些奸商在搞事。

    “主要是教育支出。阁下说过要工人子弟都上学，工厂和农场招人的时候也改了章程。工厂需要小学毕业，农场需要三年级毕业。这些工人想把子弟送进学校，学费并不便宜。”

    本想着在讨论中提醒一下埃里希之前吹的牛，希望埃里希以后别这么急着说话。听了这部分支出，冯茂又觉得埃里希显得非常可爱。冯茂自己把所有事情都教给手下去做，没想到手下们居然这么认真努力。

    “有没有数据？”冯茂问。

    埃里希赶紧拿出一摞表格，冯茂接过来的同时，把装了这堂课报酬的皮箱推到埃里希面前。这笔钱并不包含那1200万帝国马克的奖励，菲特沃门阁下也不是好对付的，她告诉冯茂，得完成接下来的实验之后才能分批给冯茂。看来想从阁下这边白拿一个铜板都不容易。

    不管埃里希怎么数钱，冯茂看着列表。没想到现在贫民区的常住人口居然到了快五十万。在圣殿兵工厂工作的人员已经超过四万，农场与冯茂自己工厂工作的工人数量也有五万之多。

    尤其是医生、警察、感化院监狱、教师，人数大大扩张。最妙的是酒吧里面居然单独列出了‘表演者’一项。指着这一项，冯茂问：“你这是要做什么？”

    “阁下，这部分人本来是靠自己养活自己。不该由我们出钱。只是我在松林城见过由当地圣殿组织的音乐团，每星期都有各种表演，颇受居民欢迎。我也想模仿松林城。”埃里希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回答。结果越是想装平淡，反倒更显出他的心虚。

    冯茂不想难为他，笑道：“既然如此，再填点钱，咱们也组建音乐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