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嬷嬷有心交好,范安阳生得又玉焉爱,虽不多话,但感觉起来却比大少奶奶更可亲,方嬷嬷和蔼示好,范安阳自然也投以回报。
倚红、倚翠两个是大丫鬟,范安阳是见过的,倚红一向自诩生的好,可看到了范安阳,也不禁有些自惭,论相貌,范安阳五官比她精致,气质比她好,衣着更是上乘,倚红一个丫鬟如何赶得上?但范安阳不过十一岁,还没及笄的孩子,就算长得好,身量都还没长开呢!一团孩子气!
倚红就有些自得,她年方十六,身量已经长开,胸脯高挺纤腰似柳,正是含苞初绽的好年纪。
范安阳瞧她示威似的在自己面前挺起胸脯,不觉有点好笑,这一位莫不是以当复常表哥的通房丫鬟为目标吧?低头看看自己的模样,范安阳觉得她很莫名其妙。
方嬷嬷低头看了范安阳一眼,见范安阳眉弯眼笑,完全没把倚红的挑衅放在心上,心里微定,打发倚红去厨房取点心,倚红顿时恼了,却与方嬷嬷争辩一二,倚翠在她背后用力一扯,她方闭上嘴走了。
倚翠在她身后暗摇头,屡教不听的傻子。亏她之前还笑范姑娘是傻子咧!谁才是傻子啊?倚翠看方嬷嬷似有话要与范姑娘说,便借口回房去取之前给二少爷做的荷包来。
打发走了大丫鬟,方嬷嬷方才给范安阳倒茶:“范姑娘见笑了。”
“没事儿,方嬷嬷辛苦了!”
“这都是应该的。”方嬷嬷福了福,范安阳让她坐,她原是再三推辞,范安阳笑道:“嬷嬷且体谅我一下吧!我人小个矮,你站着说话,我得抬头看你,累啊!”
方嬷嬷这才莞尔一笑,拉过一小杌子坐下。范安阳看了屋里的摆设,点头道:“师兄这屋子我以前也来过,那时候侍候的几个,心思全放在旁处。根本没空收拾这屋子,这回一瞧,想来是嬷嬷之功,这屋子收拾得很好,看得出是用了心的。”
方嬷嬷很高兴,再没有辛苦成果受到人肯定,更让人欢喜的了,虽然不是正主子,但这位与二少爷关系可不同一般,两家大少爷都不在。但二少爷宁可住到范家去帮着看顾师妹、师弟,不也留在府里,帮着大少奶奶及照看小小姐。
虽然说,大少奶奶比范家姐弟还大,但她管家理事的本事。实在让方嬷嬷望之生畏,不得不说,老太爷在挑嫡长孙媳时看走眼啦!
有时主子们的消息还远不如她们这些下人灵通呢!
老太爷当初会为嫡长孙订下高氏,就是以为养在高家老祖宗跟前的姑娘,日常耳濡目染,见识、眼界更肯定要比旁的姑娘要好,却不晓得。大少奶奶养在曾祖母跟前不错,但老人家身体不好,难得见次外人,就算真有心教曾孙女什么,那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更何况她还与媳妇不合。好不容易拿到掌家大权的高老夫人岂容大权旁落。
高门大户,外表看似光鲜,其实家家户户都有难念的经,高家也不例外,内宅里女人们的战争。往往刀不血刃,高老夫人是填房,与老太夫人及大夫人之间都有罅隙,当年会把高明亭强留京中,是想要拿捏媳妇,只是她技差一筹,没算到老祖宗借口孤单寂寥,想养个孩子在跟前,把高明亭截了过去。
高大夫人与杜相想的一样,以为女儿在老祖宗那儿,眼界、见识、人脉都将比家里其他姑娘强,没料到老祖宗毕竟年纪大了,上了岁数的老人家,就算再怎么注重养生,也难免病痛,只她一病,老夫人便借口婆婆需要静养,让家人少去打扰。
高明亭年幼单纯不曾多想,但她身边的人无不因此而受人奚落,许奶娘苦苦熬着,就盼着姑娘出了门子,她们一家也能翻身。
这也是高明亭为何独厚奶娘家,还拨人去侍候她一家,因为在她难过的时候,只有奶娘陪着她。
虽然二少爷已拿定主意,可身为杜家下人,方嬷嬷却不希望二少爷与大房撕破,她试探的问:“范姑娘,大少爷出远门,怎么二少爷不在自家坐镇,却要往您那儿去?”是因为范家大少爷相托吗?
范安阳想了想,觉得还是把话说开的好,省得人家以为她哥不厚道,明知杜家仅大少奶奶一个女人带着幼女看家,还硬把杜云寻请去自家坐镇。
“师兄知道杜大哥跟我哥一起去了平州,本是打算回家来的,可刚刚去看了大少奶奶之后,他便改口要去我家住。”范安阳天真无邪的眨眨眼,问:“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呢!”
方嬷嬷暗摇头,“原来如此,那还请范姑娘帮忙多照顾我家二少爷了!”
“应该的,他是我师兄,又是自家亲戚呢~他来我家住,小路最高兴了,嬷嬷不晓得,我们一开始学画,就是师兄教的,我后来因为手伤不能拿笔作画,师兄还给我他练画的册子让我看……”
范安阳细数杜云寻待她姐弟如何的好,又道:“我总有种感觉,师兄是把我们当云瑶姐姐了。”
“大姑娘打出娘胎,身子骨就弱,二少爷年纪跟她近,因此跟她最亲,她去逝之后,二少爷还大病了一场。”方嬷嬷不晓得范安阳知不知道,二少爷那场大病的真相,所以不敢说的太明,范安阳却是看过杜云寻那瘦骨嶙峋的样子的。
“我知道,师兄那时很瘦,吃的又少,从京里下来的时候,小路就跟我说过,他很想往师兄的衣袋、荷包里装石头。”
“咦?这是为何?”方嬷嬷问。
范安阳开心朗笑:“我们那时候坐船,他怕河面上风大,一个不小心就把师兄给刮到河里去,我跟他说不行,万一镇不住,他还是让风刮到水里,却因为那些石头沉,直接沉到水里去,救都来不及救可怎么办?”
方嬷嬷想象那个画面也忍不住笑了。“后来发现我们大家陪着他一起吃饭,他便用得多,因此哥哥便不时邀他们来府里玩,时不时小住。才慢慢把师兄养得健壮些。”
范安阳不知道,当她说着这些事时,那模样活似个忧心孩子养不胖、养不壮的娘亲,偏偏她又只是个孩子,那反差让方嬷嬷忍俊不住,却也从中看到,人家范家兄妹是怎么对待二少爷的,能怪二少爷偏着人家吗?
再看看大少奶奶是怎么待二少爷的?方嬷嬷暗自摇头。
范安阳与方嬷嬷说了些杜云寻喜欢的颜色和绣样,杜云寻他们已从书房出来,送走二少爷和范家姐弟。方嬷嬷望着院门发呆。
杜云瑶去世时,方嬷嬷并不在府里侍候,因此所知不多,但从方奶娘那儿,听闻不少。包括杜云启忙于课业,疏于照抚弟妹,杜云瑶死后,杜云寻紧接着也差点身亡,自此后,他待兄长的态度丕变,而杜云启对他却是诸般讨好。大少奶奶新婚燕尔又不明前事,看丈夫对小叔子处处陪小心,诸事都抢在前头帮着料理,很替丈夫委屈。
她那表妹看上杜云寻,她乐其成,但丈夫却不顾她的面子还怀着孩子。连夜把她表妹打包送走,方奶娘就是在那个时候打定主意走人。
将今日从范姑娘那儿听来的消息,在心里略整理了一番,方嬷嬷打算晚一点去找方奶娘说话,谁知。平嬷嬷杀到,方嬷嬷面上含笑相迎,手上的帕子却绞得死紧。
平嬷嬷原以为去了大山,该她出头了,没想到大少奶奶有人,根本没想要重用她,出头无望的平嬷嬷近日总是往她这儿来诉苦,同是少爷们院里的管事嬷嬷,平嬷嬷觉得自己虽出头无望,总比连主子都见不着的方嬷嬷强,来吐苦水的同时,也是来踩踩方嬷嬷的,谁让她和方奶娘是一家子呢!
“哎哟!二少爷不是回来了吗?怎么又走啦?”平嬷嬷喝着茶,挑着眉头问。
“是啊c不容易盼到二少爷回府,说不上两句话,人就又走啦!”方嬷嬷笑眯眯的应道,平嬷嬷眉头一皱放下茶碗,状似亲密的靠向方嬷嬷,“好妹子啊!你可得紧醒些,劝着二少爷点,别跟范家那傻子走得太近。”
“平嬷嬷,范姑娘不是傻子。”
“哎唷!傻不傻的,你又不是大夫,你看得出来?啧!我跟你说,外头说她给治好了,可有谁看到神医给药啦?这话骗骗外人,行,拿来哄咱们家,啧!范太傅可贼了,肯定是怕他家孙女儿日后嫁不出去,才弄出这么个事来,哄得不知内情的外人来提亲。”
方嬷嬷才跟范安阳相处过,怎么看不出来人傻不傻呢?
平嬷嬷见她不信,拉着她的手道:“你别不当回事啊!要是她把傻病传给了二少爷,我看你哭都没地儿哭去。”
“范姑娘那是高烧过头,才变傻的,不会过人的,当初二少爷和范姑娘一同遇险,后来二少爷不也得药谷传人医治过吗?”
“就是二少爷让那人医治过,所以我才说那神医是假的,你没看到二少爷脸上那道疤吗?那人连二少爷的伤疤都治不好,又怎么可能治好范傻子的傻病?”平嬷嬷理直气壮,几乎问到方嬷嬷脸上去。
方嬷嬷倒是没想过这一点,平嬷嬷觉得自己说到方嬷嬷哑口无言,很是得意,“大少奶奶可是高家老祖宗养大的,见识可比你我要多,若真不会过人,为何范姑娘一来,她就忙让人把小小姐抱开去?”
方嬷嬷连反驳都懒了!大少奶奶见多识广?她怎么觉得自己一个常年待在庄子上的婆子,都要比她有见识的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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