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昭然院西次间的临窗大炕上,“顾夫人不知道这事吗?”范安岳边嗑瓜子儿边问他哥。
范安柏正在检查妹妹的功课,不得不说,这妹妹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这练字是水磨功夫,不是一蹴可及的,原以为阿昭会耍赖不写,倒没想到,这两天她都乖乖的交了功课。
他不禁伸手赞赏的摸摸范安阳的头,范安阳笑弯眼,耳朵却是自动伸展成小兔子长长耳,八卦雷达全开,她隐约听到瑞芳在说,好像昨天在顾家发生了些事。
只是瑞芳这小八卦不敬业,没打听出来,她专注的焦点偏到范安松院里去了,秀樱她们昨天又闹事,冬青这次真被波及了!脸给指甲划了几道口子,听瑞芳说,其中有一道伤口蛮长的,从眼角直到嘴角,范安阳完全无法想象,那是怎么挠的。
虽然说大户人家少爷、小姐房里侍候的大丫鬟素来养尊处优,但侍候人是她们的本职,谁会没事留着长长的指甲?做事的时候不方便啊!那么冬青是怎么被人挠破相的呢?
冬青随丁嬷嬷来过,所以范安阳对她有印象,十六、七岁的俏姑娘,五官长得好,有一对漂亮的眉毛,浓淡适宜,衬得那双明亮妩媚的眼特别吸引人,芙蓉玉面点朱唇,可惜了!
范安岳见他大哥不理他,反疼爱的拍着范安阳的脑袋,有点不高兴了,跳下炕连鞋也没穿,爬上范安阳旁边的锦墩,“大哥,你没听到我问的话?”
范安柏就差翻个大白眼送他了,“顾夫人知不知情,我怎么晓得?反正不管永宁侯府打什么主意,都跟咱们无关。”
他的年纪是该议亲了,不过上有祖父,父亲就算要为儿女订亲,也得要祖父发话,本来祖父等父母回京述职,就准备为他议亲,祖父不相信外传的那些名声,曾与他笑称,那些贤惠、才女等名声好听是好听,但夫妻过日子,要那名声做什么?要紧的是女方性情好不好,好相处不。
不过,绝不会是像周家那几个女孩这样,使手段算计人的。
“大哥,你说三哥晓不晓得这事啊?他会不会帮着他表姐妹们算计你?”范安岳脑子飞快运转,范安阳却觉得他想太多了!连她都知道,周姨娘和永宁侯府不相往来,他们去年才返京,三哥八成连他有几个表兄弟都搞不清楚,更諻论表妹了!他又怎么会帮周家算计大哥呢?
周姨娘是怎么进得门,范家上下心里都有数,周姨娘想给儿子挑娘家侄女儿当媳妇?想都不用想,不可能!范安松尚且不可能娶周家女为妻,就更不用说范安柏了!
范安阳想,兴许连族人都不愿与永宁侯府联姻。
嗷,额头招人戳了一记,范安阳呆呆抬起头,她大哥正板着脸看她:“跟你说话哪!怎走神了?”
范安柏教了妹妹几日,早发现这小妮子时不时会走神,也不知她在想什么,他指着摊在面前的描红,细心的指点着,握着她的手教她怎么撇捺弯勾,范安岳的阴谋论已进行接近离谱的程度,连未婚有孕栽到范安柏身上的桥段都出现了。
范安柏眼看妹妹一直分心,弟弟发展阴谋论得越发没边际,只得放下笔,回座端茶解渴。范安阳乐得专心听范安岳瞎掰,竹香悄悄的送上茶及点心,然后抱着黄杨木托盘,退回贺璋家的身边。
“七少爷怎么会知道这些事的啊?”很单纯的小丫鬟,觉得七少爷说的这些事好令人匪夷所思,真会有姑娘家,为了能嫁高门,这样抹黑、栽赃有钱人家的少爷?
永宁侯府好歹也是京里勋爵啊!周家的姑娘真会做七少爷猜测的这些事?竹香不是没听过周姨娘当年的事,小姑娘只是没将周家和周姨娘想到一块。
范安柏听范安岳越说越不象话,重重咳了一声,“够了,那有你说的这么离谱,再怎么说,她们都是名门闺秀,断不至于做出这般离谱的事。”范安柏轻描淡写,范安岳却急了,以为他哥是纯洁大白猫来着,完全不晓人间险恶。
范安阳伸手摸来块酸枣糕,送到嘴里嚼啊嚼,一双眼睛一忽儿左,一忽儿右的,打量着兄弟们的表情,她在心里算了下,她和小路翻过年才九岁,大哥几岁,十六岁的少年郎,又是跟在太傅祖父身边长大的,他会不知道小路说的那些伎俩?范安阳略同情的睃小弟一眼,说不定大哥比小路还清楚那些手段呢!
“顾夫人是谁?”范安阳挑了个最显而易见的事来问,她没出门,不知顾夫人是何人也是应当。
“顾夫人就是……”范安岳愕然发现,他们讲了半天,阿昭竟不知顾夫人是谁?连忙把她和自家的关系说给她听,顺带还把顾大人近来颇受圣眷的事也说了。
范安阳前世忙着读书、攒钱,对政治完全无感,谁当政不重要,填饱肚子最重要,所以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赫然发现自己是官三代,自家和皇帝关系还很亲近,亲娘跟皇帝的小老婆好得跟闺蜜似的,她觉得脑子有点不够使。
那个“苦”糖事件,更让她发现自己的小命好像不怎么安全啊!祖父因此打算把她送到湖州去避乱,初时,她只想到,太好了!她原就在担心,大哥和小路出京,她要怎么办?没有亲娘护着,她一个众人公认的小傻子,要怎么护住自己?
想要改变这个处境,就不能一直困在范府内院里,要想办法走出去才行。
只是要拖到年后,哎!可是总是个希望,
幸而开始习字,总算有事可以做,练了两天字,日子也就不那么难过了。
范安岳说得口沫横飞,忽地发现阿昭走神了!一噎,端起茶喝了一口润喉,“阿昭,你知道顾夫人是谁了吧?那你说说看,顾掬业为何要帮大哥?”
范安岳是聪明的,随风领着他们避开周家女眷,当下他只模糊知道双方这样撞上,八成会惹出事来,回来之后,他就想明白了,顾掬业大概早知周家人想算计范家,所以派了心腹小厮领路,不让周家人有机会撞上他们,没有碰面,就算周家人想做什么,都是枉然。
范安阳摇头,“顾掬业是哥哥的朋友吗?”
“算是吧!”范安柏拍拍妹妹的头,“这些字你再重写,下晌,我带你去后园走走。”
闻言,范安阳立刻笑弯眸,乖乖坐回炕上去写字。
关睢院中,范夫人端着茶盏掩饰着满心的不耐,周姨娘斜坐在下首绣墩上,她正拿着绣帕嘤嘤涰泣,“都是松哥儿不好,没管好屋里人,妾身看到冬青那伤口,差点没厥过去,那伤……”周姨娘详细描述着冬青的伤,一双眼在帕子的遮掩下,不时盯着范夫人瞧。
范夫人反应让她很失望,冬青一直是她倚重的,放到范安松房里,却被范安松收用过的丫鬟伤了,周姨娘想到那道疤,心头一颤,大夫说那伤就算好全,也会留下疤,一个青春貌美的女孩,就这么被毁了容,还是范夫人身边出来的,这是明晃晃的打脸啊!
可是周姨娘愣是在范夫人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面上还在哭诉着儿子不好,没照顾好范夫人给的人,心里却在嘀咕,丁氏怎么会不当回事儿?
她却不知,范夫人早知冬青伤得如何了,范安松院里侍候的人,让范安柏用计踢掉了些人,范夫人把被周姨娘拉拢的冬青放过去,又给了管事媳妇、嬷嬷,如今范安松院里的人,不是只有周姨娘的人,更多的是对范夫人唯命是从的人。
稍有风吹草动,范夫人这儿绝对比周姨娘更早得到消息。
周姨娘哭诉告一个段落时,范夫人才放下茶盏,那双与范安阳一样的眸子,此刻真诚的看着她,“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不过之前兰姐儿病了,我也就不好跟你提。”
“夫人有什么事,直说便是,妾身听着。”周姨娘拭泪,一抹厌恶很快掠过范夫人的眸心,周姨娘正低着头,没看到。
“秀樱两个毕竟是松哥儿收用过的,她们两个,你打算怎么办?”
周姨娘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道:“夫人是松哥儿的母亲,您怎么说,我们怎么做便是。”
需要有人当坏人,她就是松哥儿的母亲了?范夫人暗笑。
“我瞧呢,两个丫鬟必是好的,否则松哥儿也不会起心,把人收用了,是不?这些日子,这两丫头老闹腾,好好的院子给整得乌烟瘴气,旁的不说,松哥儿的课业肯定要受影响。”
“夫人说的是呢!妾身也是这般想,只是不敢开口做主。”
冬晴几个在侧,听得气愤不已,秀樱她们是谁给挑的啊?出了事,要打发人,就推到夫人头上,周姨娘打的真是好算盘。
“嗯,她们两个今儿伤了冬青,明儿就可能是松哥儿遭殃。”范夫人慢条斯的道。
周姨娘一惊,绞紧了手里的绣帕,“还请夫人做主。”
“我能做什么主啊?”范夫人笑盈盈的嗔道:“既然是松哥儿自己决定的,也不好一直让两个丫头悬在半空中,这样吧!趁年前,给大家沾个喜气,择日不如撞日,晚上让人在他院子摆酒,正式把那两丫头开脸就是。”
周姨娘闻言瞠大了眼,范夫人的意思竟是要抬举那两个丫鬟?
先上草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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