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道兄 第十九章 盘圆考核

    不知不觉两年过去，师兄长高了，我长胖了……这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大禹鼎前，利剑一道道劈下，速度极快，空旷洞内只闻剑气破空之声不断回响，师兄脸颊被剑气刺破，脚下一点鼎沿身体轻得像片羽毛腾空飞起，斜身避开致命一击的同时反手一剑攻向师父露出的破绽，师父虽然临危不乱后退有序，但白胡子被削下一截，白嫩的褶子脸竟显出狼狈之色，不知斗了多久他们二人似乎都已到绝境，可谁都没有先封剑的打算。

    师父从刺向我们的第一剑起就没有要手下留情的打算，招招致命斩杀不绝，师父说这样玩命的武学修行叫做‘置死地而后生’，能逼迫着我们激发潜能，反正我的潜能是没有半点反应，师兄的潜能倒是被彻底惹怒，师父现在想喊停都不得空了。

    最近像这样违反未成年人保护法的课程越来越多，缘由是师父被一副卦象弄的乱了心境。

    他这辈子占到唯一的一个离卦：离卦离上离下，无依无靠，生死离别之兆。

    这一卦，占的又是家宅。师父他老人家担心无力阻止这场生离死别，于是开始了癫狂模式，一天当一年用，每天玩命逼迫我们修行。

    离卦的变数太多乱卦之相，但这个离字让我们师徒三人皆不安神，师兄尤为无措，也在半夜里偷偷占了一挂，用的是王禅老祖‘仰星破卦术’，经过长久演算终于得到破除这次离卦的方法——谨身慎言。意思就是说，如果不想生离死别，最好就不要说话，小心自己的行为举止。于是我们最近也不斗嘴了，有不痛快的直接动手。

    这天还是来了，晚课后师父很平静地把我们叫到他蒲团跟前，要我们收拾行李随他回武当，离卦晦涩不明，师父担心自己年纪大了，恐怕大限已到，这几日算了好几卦都算不出具体年月日，所以还是早作准备以防不测。

    刚听师父刚说道‘大限’二字，心里就闷得不能呼吸一样，扑到师父怀里痛哭流涕，仿佛天都要塌了，哭了好一会才平复从师父怀里爬起来一抽一抽站好，让师父继续往下讲，只是悲恸之情无法压制眼泪不停往外漫。

    巧的是，我妈最后一次来电话竟也是告别，她说我爸年纪大了，想趁退休之前在努把力往上升一级，刚好有个位置空了出来要把握机会，所以…所以…妈妈在电话里吞吞吐吐，哽咽很久才说，为了避嫌，她可能很久她都不能打电话或是来看我……梅奶奶看我那副失魂落魄得样子，偷抹眼泪儿，将那张写了电话号码的粗纸塞到我手心，说，如果想他们了，就对着我妈留下的东西说话，挺管用的，这招她试过好多次了。

    动身那天，我背着包袱一直忍着没哭，直到师父布阵将我们住了两年的山洞封禁，才扭过头抹了把眼泪。师兄看着暗暗叹了口气，指了指昨晚悄悄画在洞口两只白色图案，一只瘦猴和一只肥猪，手牵着手。他暗示我即使师父布下障眼法也还是有办法找回来的。师兄有个霸道的坏习惯，那就是但凡他做过记号的东西或地方，永远都是属于他的，无论你藏得多隐秘他都有办法弄回来。

    武当——道门正宗。神仙一样的地方，气势恢宏古韵沧桑，大殿游廊蜿蜒不绝隐于云层之中，仿佛一条巨龙正在腾空而上。在这里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练武时一旁都有人端着茶水汗巾在一旁伺候，但这些都不能令我痛快。我的话越来越少，这和师兄的破卦诀需禁语无关，只是不想说罢了。

    掌门在幽孤峰设有单独居所，不大，四间雅园，东南西北四角种着梨树，园子正中一座九层高塔名为纵云梯，塔檐八角坠着探风银玲。站在高塔上与武当其他殿宇遥遥相望，顿觉自身渺小。师父自回来后，每日除了作为掌门例行露个面外，时间都是在塔中打坐精修度过。

    五爪金龙的吐沙计时器一点点的往外喷沙，绿铜香炉里燃着淡雅檀香，青烟绕在塔内香味三日不散。紫檀坐床上师父抱着拂尘正修行，他身后的青砖石墙上挂着一副字画，上面写着‘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旁边陪着这副古体墨书的是四副工笔花卉，荷梅桂兰，留白甚多，奇怪的是画的都是花骨朵，四副画中无一枝开放。

    “明天的考核，你们可准备妥当？！”师父闭着眼，将拂尘从左摇到右，缓缓睁开双眼看向我们。

    师兄点点头，我也木讷地跟着点。

    师父瞧我这幅懵懂恍惚，叹了口气，都不知该怎么开导我才好：“离吻，你……哎！生离死别乃是寻常事，你这般多情，对修行不利，对你身体也不好。”

    我又点点头，忽然，好像明白了师父的话。眼眶一热，嘴巴哆哆嗦嗦：“可是，师父，我舍不得您走，如果……如果离卦真应在您身上，离吻替您去好了。师父，您别丢下我~~！”

    言语到此已经是泪流满面，跪在地上几步爬到师父怀里，少不了又是一顿哭。师父闭关在即，我和师兄是掌门入室弟子，特别是师兄离邪被寄予厚望，按照规矩，要和其他武当掌教、真人、道长的徒儿们一起，接受三年一次的盘圆考核。考核过后，师父也会按照道门惯例，交代身后事。这让我怎能不难过。

    盘圆考核是武当针对道门正宗的嫡传子弟进行的一项考核，分别是对子弟们的武修，符修，和天基深浅这三个方面来判断的，三过二即可算通过，通过后不但前路一帆风顺还能得到道家各派各宗的承认，以后大小是个人物。不通过的，当然也不至于弄死你，但以后在师父师兄弟面前，能有脸在继续呆下去就是勇气了。所以自古以来，很多没有通过盘圆考核的，要么卷土重修，要么干脆离开大道回尘世做一个普通人。

    和师父与众掌教吃过早饭就分别了，今天就是盘圆考核的大日子，师父一直悄悄朝门口看，他在等我们师叔。

    “和你们一起接受考核的，都在这里了”接引道士推开门，堂内密密麻麻全是人头，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最小的好像就是我们了，大龄上不封顶，竟然还有白头全白的老头老太太！这场景着实让我吃惊不小，倒是师兄可能见的多了，一言不发拉我找位置坐下喝茶，有人打招呼也不理。我想人家找到你脸上，不理总不好，刚要开口却被他猛踩脚面，用吊梢眼拼命暗示我不要讲话。

    “今年考核的人都在这儿了，其中还有些在家修行的火居士，你们虽是掌门嫡传的弟子，也没有优待，规矩和众道兄们一样，还请不要怪罪。等符箓派张掌教和众位掌教真人到齐，会有道兄来接你们去各自的祭坛归位的，请二位稍作休息。”接引道童说完拱手退了下去。

    等了许久，师叔还是没来，时辰已经不能在耽搁，一声低沉洪亮的鸣角声后，祭天焚箓大家在太极殿外聚齐，师父，赤道掌教，络腮胡子陈掌教，还有许多真人都在高台上聚齐，唯独缺师叔。考核开始。

    第一个考核，九字真言和武功阵法，这个就刷下大半。师兄担心我过不了悄悄将我拉到一旁，将偷藏的半只犀角香塞给我就被带走了，可我刚点燃就有人朝幕帘后边来，吓得我赶紧掐灭香头可再想找机会就没有了，师兄也急的在人堆里直往我这边看。结果万没想到，九字真言功力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弱，诛杀道友们不知从哪儿找来的白毛僵尸，还要砍下它脑袋，当然最后那关键一刀不知是从哪儿飞来的。总之是过了，也算是名师出高徒。

    第二个考核，符箓招鬼破鬼，这一关我没过，当烧完黄纸看到自己招来个胸口插着八把西瓜刀的彪形大汉鬼时，就果断放弃祭坛躲进茅坑，直到师兄上茅房把我轰出来。

    最后一关一定要过，否则这两年吃也没吃好，睡也没睡好，这些罪就白遭了。

    仅存的九个子弟终于捱到第三关，听一旁窃窃私语的道长们说，似乎因为这次有掌门徒弟参与考核，所以这次的难度和要命程度拔得格外高。

    第三关是考核天基深浅，我也很好奇这个要怎么考，毕竟天分这东西没有衡量标准。很快，红脸如酒精上头的赤道掌教宣布第三关开始。

    把我们赶都一个直径十米左右的凹型的太极盘中央站好，这东西很滑而且就像个铜锣，脚踩上去根本不稳，更何况是九个人同时踩，踩那儿的都有，只能运气提身，可我这体重就算运起轻功也还有七八十斤在上面吧！

    牛角号一响，最后一关开始了。每人手上还拿着一只沾了朱砂的毛笔，谁身上被朱砂点到就算淘汰，师兄挡在我身前拼命护住我，九人拿着朱砂笔戳得正带劲时，两群束着鱼冠、腰插佩剑的灰袍道人呼呼从殿内两侧大门里涌出，几百人将我们团团围住，也不攻击只是围着我们不停变换阵形。

    点到最后，太极盘上竟只剩下我和师兄二人。正要欢呼庆祝通过，哪知赤道掌教向前站一步，从台阶高处朝下面发问：“刚才出来的道士里，有几个有影子的，几个没影子的，有几个是人扮鬼，有几个鬼扮人？”

    师兄上前一步，冷冷一笑张口就答，好像没想到会这么简单：“有影子22人，没影子18人，人扮鬼48人，鬼扮人27只。”

    赤道掌教哟嚯一笑，又问：“鬼分几类，各者何数？”

    “鬼分三类，一类道兄入定生魂游离而出者8人，一类死者魂魄10人，一类轻微符箓镇尸凶鬼9只。”师兄说完，背过双手，再多一个字都不肯说了。

    师父和各掌教对师兄的回答都赞许点头，鬼属无形道，肉眼根本无法看到，我们当初能看到婴灵那是因为她头上插着道家轮转幡令，所有道家弟子见到此旗都需绕道。而师兄在不借助任何法器和符箓的情况下，还有分神护住本尊不能从太极盘上跌下或是被道友点到，仅是扫了一眼就能分辨的这么清楚，恐怕这份眼力连许多修了半辈子道法的真人都无法做到。

    这下给我的压力就更大。完了！待会儿要是这么考我，那干脆直接卷铺盖走人算了！

    “离吻，到你了！”赤道掌教开始向我出题了。这时师兄背在身后的双手快速张开，捏拳，这个动作吸引了我的眼睛。明白了，这是要我看他手势的意思。真够意思！

    赤道掌教从高台上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一番，眼底藏不住的笑：“这娃娃怎么没长个儿，又胖了！在抱个鲤……”

    站他身边的师父一声咳嗽，吓得他赶紧正色道：“今天早上，早餐几样？甜几样？咸几样？主食几样各为何？”

    什么？这就是要问我的问题吗？简直不敢相信，清了清嗓子学着师兄刚才惜字如金的冷漠口吻：“早餐九样，甜两样，分别是甜酒汤，红糖糕；咸3样，分别是咸豆腐，咸豆角，咸萝卜干，主食4样，馒头，白粥，山药饭，野菜面条。”

    “哦，我怎么没吃找甜酒汤和红糖糕？”师父低估着。

    赤道掌教噗嗤一笑，用灰纱广袖捂着嘴，用他认为的小声说道：“掌门，有你二徒弟在，我们都只有见到白粥而已！”

    这么说就不凭良心了，不是还剩了一块咸豆腐给你们吗！